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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丁,怎么了?累了吗?”
“……艾尔丁?”夏侬皱眉低声道出这个名字——应该没错吧。
这名女子果然大有问题。
首先,她的容貌跟言行完全不搭。用字遣辞令人联想到未满十岁的幼童,但容貌却是二十岁左右——虽然年轻,却已具成熟女子的风韵。两者间的落差若是归咎于个性。也未免太不寻常。
而且……这名女子好像将夏侬当成了别人。
夏侬与她素不相识,艾尔丁这个名字也是初次听闻,他们完全是刚见面的陌生人。
就算基于某种难以置信的偶然,夏侬跟那位名叫艾尔丁的人物长得一模一样——实在很难想像就连内在都与那人相似,只要没有故意模仿,两人的言行举止毕竟有差,熟人立刻就能察觉其间不同。
换言之,这名女子甚至没有区分艾尔丁和夏侬的判断力。
“怎么了,艾尔丁?艾尔丁?雅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不知对闷声不响的夏侬有什么误解……自称“雅木”的女子以极度畏怯的语气问。
“我……”夏侬犹豫片刻,最后毅然说出事实。“根本就不叫艾尔丁。”
“…………”女子茫然不解地望着夏侬的脸孔。
那是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的表情,女子就这么一语不发地注视夏侬——当他觉得“果然不该说的吗”如此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时,女子傻愣愣地问:“艾尔丁……改名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夏侬虚脱呻吟。
“那么、那么……雅木也改名好不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艾尔丁……雅木很喜欢艾尔丁南德这个名字,所以雅木想继续叫你艾尔丁,不行吗?”雅木抬眼注视夏侬。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不行的话.雅木会忍耐。”
雅木说完眼眶一红.不明所以的夏侬还是随口应道:
“不……这无所谓。随便都好。”
“嗯……”雅木脸孔骤然发亮,嫣然一笑。
(伤脑筋。)
内心唏嘘不已的夏侬暗自寻思。
就算跟这名女子交谈,也难以掌握实际情势;话虽如此。夏侬也没有足够的体力甩开她,在这栋宅第里——应该是宅第没错——四处搜索。
这里没其他人了吗?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勉强能沟通的对象即可……
“艾尔丁?怎么了呢?”女子猛盯着夏侬的脸瞧。
总之.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她呢?正当他绞尽脑汁时——
“小姐——”敲门声响起的同时,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是个不冷不热、透明坚硬的声音,任何人听了都不禁要正襟危坐。若是将礼仪的精髓转换成声音,说不定就是这种感觉。
女子松开夏侬的手,朝房门回头道:“啊,是金法司。”
“属下打扰了。”一名上了年纪的男性开门走进室内。
宽阔的额头上,掺杂缕缕白丝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清楚显示这名男子的性格。唇畔胡须整齐得让人怀疑是否跟头发一样经过精心梳理。
仿佛将黑夜织入的那身服装袖口,银扣犹如星星闪烁。跟黑色服装完全相反,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同样洁白的领口系着小小的黑领结。以及……宛如盖子般镶嵌于左眼深邃眼窝内的单边镜片。
他应该是总管,一身甚至无法让人想像其他职业的典型总管打扮。
这名男子推着小型推车进入房间,重新转向女子说:“小姐,沐浴已经准备妥当,艾尔丁少爷也该用餐了。”
“嘎~~~”
女子面露不满之色,可是被称为金法司的总管告诫似的的说:
“艾尔丁少爷不会外出了,请小姐安心。”
“可是……可是可是……”女子低头不停颤抖,他并非讨厌洗澡,而是一秒都不愿离开夏侬身旁。
“不修边幅的话,会被艾尔丁少爷讨厌喔。”
“咦?!”女子惊讶地转向夏侬。“艾尔丁……会讨厌雅木?”
再度被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注视,夏侬不禁慌了手脚。
“会讨厌雅木吗?”鼍
“不,呃……没这回事……。可是……还是洗洗澡比较好。”
他试图挑选无关痛痒的说法。
但夏侬的——艾尔丁的言论影响力似乎颇大,女子柔顺点头起身。
“既然艾尔丁这么说,雅木……就去洗澡,把身体洗干净。所以你在这里等喔,不许乱跑,约好了喔?嗯?”
“啊,嗯,好,约好了,快去吧。”
“嗯……要等人家喔!”女子嫣然一笑,离开房间。
她慌慌张张地开门,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跑远了。
“……嗯。”确定她的气息完全消失后——话虽如此,因为感觉钝化了,他并没有十足把握——夏侬抬起上半身转向总管。“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随便问。”总管的态度依然彬彬有礼。
“你也认为我是那个什么艾尔丁南德吗?”
“……不,你跟艾尔丁南德少爷完全两样,外形确实相似,倒不至于让人看错。”总管语气平淡地回答。
“……替我包扎的是?”
“是我,因为我略懂医术。”
“啊啊……呃……关于这件事,首先向您道谢。”夏侬轻轻吁了口安心的气,改变措辞,至少这名总管是可以沟通的人。“处理不好的话,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老实说,我也很怀疑你究竟熬不熬得过来,你大概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要是体力再差一点,恐怕就没机会醒过来了。”
名唤金法司的总管掀开置于推车上的布,下面摆着面包、奶油浓汤以及水果……等简单的餐点。绝对不算粗糙,可是相较于室内家具飘散的高级感,显得有些不太搭调。
“因为是临时凑合,只能准备这种粗茶淡饭。”
“哪里哪里.很丰盛了,谢谢。”
说得白一点,这已经比夏侬他们平时的餐点更花钱、更费时。夏侬拿起汤匙,先喝一口汤,因为他猜想差不多两天左右什么都没吃的肠胃.可能无法突然承受固体食物。
话虽如此,身体终究渴求营养——没想到他并未出现任何呕吐感,反倒是空腹感让汤汁更加美味。
夏侬强忍大口舀汤的冲动。将汤汁缓缓送入口里.并在用餐间询问总管。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可是该从哪开始说明才好……”总管微微侧头露出沉思的表情.不过立刻直视夏侬继续说道:“应该先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吧?”
总管如此说完。全身直挺挺站立。
“我叫克雷赞特·金法司,是侍奉诺林科特家三十二年的总管。”他忽然表情和姿势巍然不动地接道:“请亲切地叫我一声‘开朗快活总管小哥’或是‘总管小克雷’。”
夏侬顿时沉默地注视一脸认真的金法司总管。
——这位总管也是,该怎么说……搞不好也有毛病。
“啊……喔……不,可是——”
“难以启齿吗?”
“嗯,是啊,就各种意义来说。”
“大家都这么说……究竟有什么问题呢……”金法司总管手捂下巴,喃喃自语一阵子……冷不防发现夏侬有些恐惧的视线,轻轻点头。“哎,失礼了,既然如此,就悉听尊便吧。”金法司总管略显惋惜……但还是一脸认真地表示。
“夏侬·卡苏鲁,家里原本开设武器店,不过……现在由于某些缘故,算是流民。”
“原来如此。”没想到金法司总管只是面无表情地颔首。
一般说来……一提到流民或飘泊民(Wild),都会被视为低于普通平民的族群,某些人甚至认为他们与山贼、强盗这些非法之徒无异,或者与世俗所说的乞丐同类。许多飘泊民的地位其实就像佣兵等人,很多避讳他们的人并不了解实情,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不少流民和飘泊民偏离社会规范。
然而……即使听见流民这个字眼,总管对夏依的态度并无任何改变,尽管不确定他是原本就对流民或飘泊民没有偏见,或是将夏侬视为“客人”,才故意不表露自己的偏见。
“是小姐发现昏迷不醒的你漂流到我们宅院里。”
“漂流到……宅院里?”
“因为罗甘河的分支流经我们宅院。”金法司总管轻描淡写地道。
这么说来,夏侬也略有所闻。贵族居住的地方除了建筑物本身宽敞之外,就连占地面积都大幅超越庶民的想像,占据一整座森林的贵族亦不足为奇。就这层意义来说,就算宅院内有河流经过,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那位女子……好像叫雅木吗?她是——”
“小姐的全名是雅木妮洁·诺林科特,是诺林科特子爵家的法定继承人。原本预定当她跟表哥艾尔丁南德共结连理时,就以本地领主的身份正式继承已故双亲的家业……”
金法司总管此时顿了一下,短暂沉默之后,他又开口道:“这样大肆评论自己侍奉的主子家虽然不妥……不过说实在的,诺林科特家是没落的贵族。”
这也在夏侬的预料中,因为室内弥漫着一股对昔日残影眷恋不舍的气息,很容易联想到没落或凋零这种字眼。
“这栋宅第的仆役就只剩我而已,拥有诺林科特子爵家继承权的也只有小姐一人。不可否认原本就已出现衰亡征兆,然而在上一代子爵大人染上流行病英年早逝之后……诺林科特大人三年前过世,就连维持宅第的经费都开始捉襟见肘。”
“这种事……对我这种外人说好吗?”
“这在叶斯提安镇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夏侬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放弃。
金法司总管的语气十分平淡,先不论内容,他的声音里没有恳求怜悯的口吻。不,这名总管的态度里甚至有一种不容廉价同情的毅然。
尽管感叹主子家道中落,但绝不因此觉得丢脸,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无谓的自卑。
夏侬忽然……对这名总管产生好感。
“那个叫艾尔丁南德的人怎么了?”
“……阵亡了”金法司总管的声音依旧缺乏抑扬顿挫。“艾尔丁南德少爷在莱邦王国军队从军一年……”
据金法司总管的说法,贵族子弟年轻时最好能接受一到两年的军事训练。一发生战争,贵族必须奋战守护领民,当然不能是毫无军旅经验的外行人——听说就是基于这种理由。
话虽如此,从军与否毕竟是贵族本人的自由,目前亦有不少贵族子弟以各种理由拒绝;不过,身为下一代诺林科特子爵继承人的丈夫,艾尔丁南德为免他人在背后闲言闲语,才主动投笔从戎。
他本应在兵役结束后与雅木妮洁结婚。
没想到,一年之后——雅木妮洁只接到艾尔丁南德的死亡通知。
艾尔丁南德所属的部队前往北方边境镇压某个武装强盗集团时,遭遇出乎意料的激烈抵抗,全军覆灭。听说强盗集团有军人出身的魔导士,进行大规模的魔法攻击,但详情尚未有定论。
不过,据事后赶赴当地的友军说法,每具尸体都被破坏得连父母都无法辨识,根本不可能全数回收。最后只能带回为数有限的遗物,对部队所属士兵们的遗族和相关人士寄送死亡通知。
遗族甚至无法吊唁亡骸。
“你应该懂了吧?对殷切等待艾尔丁南德少爷归来的小姐而言,当时她的心灵就已支离破砰了。”
“……原来如此。”夏侬觉得此时任何言语都是多余,只说了这么一句。
雅木妮洁当时感受的绝望深渊,以及金法司总管默然守护的悔恨无奈,对夏侬这位陌生人而言,大概都是无法理解的事。随口而出的廉价同情,他觉得反倒是在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