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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的人都脸色阴沉。蓝田看向田晓,无奈笑道:“这就是你不要的,现在彻底毁掉了,你可以安心了吧?”
田晓怔怔看着生活了十多年的福利院,只那么一会儿,就变成了残墙败瓦。她麻木的脸终于有了表情,眼泪忍不住簌簌地掉下来。
蓝田见这场戏可以落幕了,朗声道:“各位,你们做过什么事,该负上什么责任,都清楚了。现在有人可以离去,有人要跟我们走,大家能在福利院里共事,也是缘分一场,大家就在这里告别吧。以后,不一定能见面了。”
马一城叹了一口气,率先带着老妇人离去。柯文薪看着田晓,眼里又是苛责,又是悲伤,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胡艺苏谁也不看,冰冷地用脚底碾压碎石。
酒鬼酒鬼呢?蓝田一惊,四处张望,居然发现酒鬼逃掉了!
天气真的暖和了,就算是半夜两点多,在露台上也没有凉意,微风一吹,反而感觉被温柔包裹着,非常舒适。
蓝田看着院子里的香樟树,对老猫说:“见福利院没了,舍不得?”
老猫叼着烟,含糊道:“没有。”
蓝田:“这次案件能解决,你帮了大忙,谢谢了。”
老猫笑了笑,把烟拿在手里,道:“那些孩子会怎样,是回不去了吧?我们种的茄子开了花,马上就要长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吃呢。”
蓝田:“十有□□回不去了。”
老猫沉默了一阵,问道:“你同情田晓?”
蓝田:“说不上同情,只是觉得可惜。她是挺不走运的,但爱她的人更不幸。她想对抗自己的命,方式就是拿身边的人下手。让她不能走路的,是那个撞她的司机,但她杀的却是给了她腿的严永乐。严永乐虽然欺骗她,但对她未必没有过真心。
“杀明玉也是,她要离开福利院和兴奋剂,应该干掉的是胡艺苏,但她选择了明玉。这是迁怒,于一梅的死,她自己要负最大的责任,却把它迁怒给了严永乐;离不开福利院,她自己的欲望才是主因,她却迁怒给了明玉。这也是人的普遍心理吧,给自己的不幸找个方便的宣泄口。
“还有酒鬼……”蓝田看着老猫,“这孩子为了保护她,成了共犯,小小年纪就要背个杀人的罪名。”
老猫无动于衷,道:“反正他卖违禁品,也是犯了罪,多一个不多。”
蓝田笑道:“所以你才帮他逃走?”
老猫黑眼珠一转,“怎么可能?我用什么帮他,把他从树林里吹跑?”
蓝田直直看着老猫:“别装蒜,你帮他很简单,什么都不做就行了。以你的记忆和观察力,酒鬼走着走着走没了,你怎么会没发现?”
老猫笑道:“走了那么多山道,我累的很,大半个人都在睡觉呢,别说走丢了个小崽子,就算走丢了自己,我也发现不了。”
蓝田:“嗯,那我抽屉里不见了5000块钱,也是你梦游的时候不小心拿走的?”
老猫瞪大眼睛:“你不见钱了,赶紧报警吧!”
蓝田看他还不肯承认,怒气顿生:“你早有预谋吧,拿了钱,找机会给酒鬼,让他跑路。”
老猫摇摇头:“没有。”
蓝田把他揪到墙壁,压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脸边说:“盗窃、协助犯人潜逃,你知道是多大的罪名吗?猫儿,你以为我平时惯着你,就拿你没办法?”
老猫喷了一口烟在蓝田脸上,笑道:“诶,你这就是迁怒吧,你应该逮捕的是酒鬼啊,欺负我干吗?嗯,你捉不到他。这就是人的普遍心理,给自己的不幸找个宣泄口。”
蓝田一愣,放开了老猫。他想,老猫的话虽然逻辑不对,但确实说中了他的想法,不过这也没关系,欺负他就欺负他啦。他拍了拍老猫的脸,坏笑道:“我是捉不到酒鬼,也打算欺负你,那5000块,就算你账上了。加上吃住的费用,你给我干个十年八年的活儿,差不多能还上。”
老猫哀嚎:“我的工资有那么低吗?!”
人鱼墅一案终于落幕。除了原名曾岩的酒鬼,涉案的都被逮捕了。在漫长的庭审中,因为案件的凶手和背景涉及了残障人和福利院,又牵出了游泳队兴奋剂丑闻,招惹了大批媒体的关注。
凌霄云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进了办公室。环视一周后,她对蓝田道:“你们这儿平时挺热闹的,今天那么冷清,人都去哪儿了?”
蓝田无奈:“这里天天一堆记者围着,我让他们去外面活动了。估计都找地儿偷懒去了吧。”
凌霄云笑道:“你们的招财猫也不在?”
蓝田没想到凌霄云会注意到老猫,心生警戒,语气却轻松道:“你是说那个睡不醒的实习生吧,我让张扬操练去了。”
“实习生?我听说是发生凶案的修道院里捡回来的,说自己失忆了。蓝田啊,你那么谨慎,怎么会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蓝田装傻:“就因为来历不明,才可以尽情剥削啊,就您拨给我们的经费,我们连只警犬都养不起呢。”
凌霄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笑道:“蓝田,你少给我兜圈子。我们认识多久了,你翘起尾巴我就知道你想要拉屎还是放屁。”
蓝田故意皱眉道:“淑女,注意您的措辞。我们是认识了很久,但一直都是我仰望您的后背啊,你什么时候注意我的尾巴和屁股了?”
凌霄云:“甭转移话题,对我不管用。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田靠在沙发背上,懒懒道:“就是你说的那样,修道院捡回来的。他脑子有病,又懒又能吃,在外面工作没人要,所以我勉为其难收了。”
凌霄云:“我听说他可能跟凶案有联系,又很可能是马陶山那些大家族的人,你……小心点吧,别栽在这种小事上。”
蓝田笑道:“谢谢关心。”
凌霄云轻声道:“蓝田,人鱼墅这案件给你加了不少分,大领导一直在称赞你呢。我知道你也不想待在这老房子里,这是你的好机会,好好把握吧。”
蓝田苦笑:“知道了。霄云,我们好的时候,你像个女王,现在分了,你怎么变成我老妈啦?”
凌霄云站了起来:“我为你操心时,你看不见罢了。”凌霄云看着蓝田,又道:“虽然我觉得你没救了,但还是想你好,明白不?”
蓝田也站了起来,扶着她肩膀道:“明白!我送你回去吧。”
凌霄云摆摆手,道:“不用。”不疾不徐地走了。
蓝田望着她优雅的背影,心里琢磨,老猫的事情,上面知道多少呢?在事态不明朗时,他可不想把老猫交出去。老猫的身世之谜就如一个□□,迟早要爆发的,拖延了那么久,他也该去面对了。
上帝好像听到了他的祈求,没多久,祂把玩得乐不思蜀的修道院院长给召唤了回来。
复活节前一天,蓝田和萧溪言开车上了马陶山,会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费南院长。
他有一头卷曲的灰白发,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皮肤却红润光滑,微微发福的身体掩盖在长袍底下,笑起来两边的颧骨鼓鼓的,像小了一圈的圣诞老人。
蓝田跟他握了握手,道:“费南神父 ,我们等您好久了。”
费南中文很标准,但有的词卷舌得比较夸张,听起来很滑稽。他抱歉道:“我回老家儿了。你知道的,这里工作很忙,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我妈妈。她现在胖得快出不去大门儿,所以我得天天赶她去散步,以免她的屁股儿粘在了沙发上。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儿了。”
蓝田也不跟他客气:“确实添了不少麻烦,您的助手贾梅尼神父说,在没有您的授权下,不能接受我们的询问,也不让我们接触院里的老师和孩子。您可知道,死在湖边的女孩,尸体都化掉一半了,我们却连凶案现场都进不来呢。”
费南夸张地皱起眉头:“可怜的孩子,愿上帝惩戒凶手。蓝警官,您的话有个小问题,我们修道院可不是凶案现场,那个湖,虽然在我们的大门儿内,但是属于马陶山管理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进出,你怎么说进不去凶案现场儿呢?”
蓝田听他一句话就把修道院给摘了出来,心里暗骂“老狐狸”。他也不跟他纠缠,单刀直入:“现在您回来主持大局,那我们可以按照正常程序,向贵院的人提问了吧?”
费南开朗笑道:“请便。不过我要提醒你,这里的孩子都是马陶山的人,不是我想特别保护他们,但你知道,这里要出什么事儿,都会引来很多媒体追踪报道,会有很不好的社会影响儿。所以请你们在调查的时候,要注意隐私和孩子的情绪,不要节外生枝。”
蓝田点点头,心想这倒是大实话。他先跟费南确认:“您见过死者吗?”
费南仔细地看照片:“没有。”
萧溪言:“请问神父,凶案发生当天的下午三点到八点,您在什么地方?”
费南神父:“我在院里。因为当晚要远途旅行,所以下午5点上完课后,我就在房间里休息和收拾。当晚的晚餐,也是费梅尼神父替我主持儿的。你们想知道我的不在场证明,哈哈,很遗憾,我确实没有。”他轮流看着蓝田和萧溪言,道:“不过要从我的房间到湖边,需要经过楼下的音乐室和图书馆,要是我出来过,肯定会有人看见的,你问问人就知道啦。”
蓝田和萧溪言对望一眼,均想:都经过两个月了,他有大把时间毁灭证据和串通证供,现在说什么都可以。
两人也不追问,得到调查的许可,已经算是一大收获。
临走前,蓝田拿出老猫的照片,问道:“这人您认识吗?”
费南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当然认识,我还想,他这次怎么出去那么久。老苗好吗?”
☆、苗以情
老苗?
虽然知道老猫十之□□是马陶山的人,费南应该会认识他,但听到费南的话,蓝田还是感觉脑袋里炸开了一二踢脚。
他连忙问:“他姓苗?他说自己叫老猫。”
费南:“也有人叫他老猫,因为他白天通常在墓地里睡觉啊。”
蓝田想,这就是了。“他是修道院的吗?”
费南道:“要这样说……也没错儿。他两岁被送进来,到现在二十多年啦,早过了上学的年纪,还赖在这里不走,真让人头疼。”
蓝田:“他的家人呢?”
费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警官,修道院里的孩子会被送进来,都有它的理由儿,也不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通常都是因为家族里……唉,容不下他们了。马陶山的大户人家,里里外外的亲戚,加起来上百个人儿,里面关系的复杂,你能想到吧?老苗的情况比较特殊,要讲清楚不容易……对了,你问他干什么?”
蓝田:“他现在我这儿,他对自己的事情全忘了。”
费南哈哈大笑:“这小子又失忆了?嗯,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蓝田惊道:“他失忆不是第一次?”
费南:“他脑子里有个清理机,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启动,把他的记忆像垃圾一样扔出来。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这小子脑子好得很,就算不记得也活得好好的。而且,人会忘记是好事儿,这样他能快乐点儿。”
蓝田想了想,问道:“他离开那么久,你们也不找他?”
费南瞪大了眼睛:“找他干什么?他常常自己跑出去,玩够了就会回来。他本事很大,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