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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个乡亲,也都不说话,跟守灵似的。蓝田问道:“华惜易呢?”
一屯民指向后门。蓝田顺着指示,走到了华家的后院。
童家是因为怀旧和炫耀,才把院子弄得跟农家乐似的,而华家是真正的穷。里头的布置和家具,像是缀满了补丁,这二十年来,哪儿漏了就补哪儿,而这已经穷尽了他们所有的力量,以至于连修补的痕迹都懒得擦掉。
蓝田见华惜易缩着身体,坐在墙壁的阴影里,于是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
“华姨还躺在地上呢,你不去照看她?”蓝田开门见山道。
华惜易抬眼看蓝田,苍白的嘴唇过了好久才微微张开,声音缓缓地吐露出来:“你来干什么?这里没有案子!她只是不舒服,晕倒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我来看看华姨的。想问问你,要不要把她抬到床上?”
华惜易点着了一根烟,语气里都是不耐:“一会儿救护车就来把她接走,现在动她,万一伤了她的骨头怎么办!”
蓝田暗自摇头叹息。“谁发现她晕倒的?”
“齐闻谷。等我进到屋里来,就看她躺在地上了,她有低血糖,有时会晕厥。我叫她起来吃点东西,但她醒不过来,所以我才叫救护车。也不是第一次,打点葡萄糖就好了。”
“齐闻谷为什么会在你们家里?”
“不知道!”华惜易眼有怒意:“他来找我妈妈说话的。但我妈都这样了……她连人都认不全,能跟他聊什么?我妈今天就有点头晕,本来不想让他进来,但他非要进来不可。我去厨房给他倒茶,回来时我妈就晕倒了。”
蓝田暗暗心惊,“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华惜易烦躁地把烟扔地上,“都说不知道了。你这是审问我吗?”
蓝田弯下腰,把地上的几块碎砖头移开,坐在了华惜易的身边。华惜易不知道蓝田想干什么,却有点畏缩地挪开了点距离。他对上了蓝田的眼睛,只见里面是轻松的笑意。
华惜易忐忑不安,又挪开了点。
过了一分钟,蓝田才开口道:“那袋钱在哪里?”
华惜易惊得瞪大了眼睛,道:“什……什么钱?”
“别跟我兜圈子!从乔木生家里抢回来的钱,藏哪儿了?”
“我不知道什么钱。”华惜易一只手撑在墙壁上,脸色惊恐。
“哦,是了,”蓝田若有所思,“三年前,你在他们的食物里下了毒,把他们闷死在阁楼里,费了那么大的劲,最后还是没找到那袋钱。嗯,所以你还在这里,没有逃跑,你认定这笔钱肯定还在某个屯民的手里,所以这三年来一直在暗中搜查。你现在有头绪了吗?”
蓝田看着华惜易,那表情倒是诚心请教的,但华惜易却像见到妖怪那样,一脸的惊骇:“你胡说!我没有在牛奶里下毒,也没有把他们闷在阁楼里。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
蓝田无奈笑了起来,“唉,连我们警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中毒,你怎么知道毒是下在牛奶里?”他看向脸无血色的华惜易:“犯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就凭你的胆子和脑子,你到现在还平平安安地在这里生活,只能说你运气好,或者……或者只不过因为那人在庇护着你。”
“我没有杀人!”华惜易喊道。
“嘘,”蓝田皱眉,“外面围着很多屯民呢,你看不见他们要吃人的眼神吗?万一什么风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可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杀人,想杀的又是谁,肯定会把你、和整个华家给连根拔起。米屯的人——世界上所有的人群都一样吧,只要聚在一起,就有了可怕的力量,觉得他们能随便审判谁、处置谁,把任何人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因为他们是'大多数'啊,大多数就是正义。”
蓝田的声音低沉下来,阴霾笼罩着他的脸。之前,他从人群的包围里走进华家时,脑子里的某个记忆突然就鲜明了起来,当年发生过的事情逐渐在他脑子里成形,虽然很多细节还是模模糊糊的,但他已经看见了真相的轮廓。
他是应该愤怒的,但他只觉得悲哀。他看着华惜易,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乔木生一家?为了钱,你找个机会进去偷就是了。”
“我没有杀人!”华惜易重复道,但声音已经怯懦了。
蓝田道:“你是乔木生灭门案的凶手,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实。这笔钱的存在,米屯的老居民才知道,而这些人里只有你跟乔木生一家有联系。乔木生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几乎没什么朋友,但杀他的肯定是熟人——因为是熟人,所以在逼问他们时,心里是没有底的,你多此一举地把他们封在阁楼里,让他们看不见你的样子,又使用了变声器,让他们听不出你的声音。虽然你已经准备了杀人灭口,但还是很害怕他们会认出你来。也正因为这些多余的举动,才暴露出你是唯一可能的凶手。”
华惜易说不出话来,瑟缩在墙边。
☆、鱼饵
“你为什么非把他们杀了不可?”蓝田再次问道。
蓝田口口声声说他杀人,似乎已经罪证确凿,只差把手铐扣在他手腕上了。华惜易是个懦弱的人,被逼了两下,感觉无路可退,索性就承认了:“你……你不是说了吗,他们朋友很少,只有我是从米屯来的,知道有这么一笔钱;要是……要是钱不见了,他们不怀疑我怀疑谁?”
蓝田点点头,“你这个担忧有道理。不过,”他严厉地盯着华惜易:“你也真够冷血的。第一,你不确定钱在乔木生手上;第二,就算钱在他们家,你也不能肯定,乔木生不见了钱后会报警举报你。为了这么小小的概率,你就把一家人都杀死了。华惜易,你真是又懦弱,又愚蠢。”
华惜易一脸不忿:“我愚蠢?蓝田,你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我过的是什么生活。我天天伺候那个老婆子,她好不起来,又不肯死,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出去赚钱,不能交朋友,甚至连离开南城都做不到。你看看我家!就算只有万分一的机会能离开这里,我也会去……做什么都行,只要能离开!”
蓝田:“唉,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乔木生真拿了那些钱,他为什么还住在那破旧的老楼里,靠手艺辛苦地养着家人?他大可以离开南城,甚至离开这个国家,去一个没人会找他麻烦的地儿啊。”
华惜易一愣,随即道:“因为他愧疚吧。就因为他偷了这笔钱,我们才会那么穷啊。这钱,是他欠我的!”
蓝田摇头:“谁也没欠你。你家里是很艰难,乔木生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努力工作,让家里的人过得舒服。你想要好日子,下个毒,垒个砖就算了事,哪有这么简单?”
华惜易不回答,指甲下意识地抠着墙皮,发出了难听的吱吱声。过了一会儿,他咬牙切齿道:“我还有别的办法吗?乔木生也这样劝过我,叫我加倍用功,一边找零碎的活儿,一边在家里念书,总有出头的日子。我呸,他没试过干活儿一天回来后,还要清扫房子、倒屎倒尿、做饭洗衣,我要这样熬下去,还没出头,我就老了。明年我就30岁了,女孩子看不上我的家,根本不理我。别给我扯什么出头的日子,我只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可不会把朋友一家老少毒杀活埋,”蓝田冷冷道。他知道华惜易出生没多久,父亲就车祸身亡,华老太太一开始还勉力维持家计,但过了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开始一天天地躲在家里,不停地缝补衣服,到华惜易十五六岁,她已经认不出朋友亲人,活儿也干不了了,一件衣服缝了拆、拆了缝,华惜易只好辍学养家,一边领着社会救济金过日子。华惜易的困苦,蓝田能理解,但却不能原谅他如此残忍地杀了乔木生一家,他盯着华惜易道:“你是怎么认识乔木生的?”
“因为月饼。”华惜易的声音小了下去,“大概是□□岁的时候,家里穷,很少能吃到零食。我听见人说,中秋节那天早上,会有一盒神秘的月饼放在齐闻谷家门口。我就想,反正齐闻谷就自己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我去偷拿走一个,他应该不会生气的。
那个中秋的早上,天快要亮时,我就躲在一边等着。我见到乔木生来了,放下月饼,他犹豫不决,想要敲门又不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没敲门就走了。我想偷月饼,但事到临头,又害怕起来,想起齐闻谷平时黑着脸,不好打交道的,要不这看上去那么和气又漂亮的叔叔,干嘛那么怕他,礼都送了,连见个面都不敢?万一他把我抓住了打一顿怎么办?我就想回家睡觉得了,但又想到了好吃的月饼,怎么都不甘心。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就去跟踪乔木生了。乔木生一路走回家,他早就发现我,但到了小区里才把我叫了过去。”
“乔木生搬走的时候,你应该是五岁左右吧,已经不认得他了?”
华惜易摇头:“当时我只觉得他脸熟,而且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把我带上他们家,请我吃了很多月饼。”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华惜易又是怀念,又是难受,“他们家很舒服,有很多零食,干干净净的,一点破烂的地方都没有。”
蓝田回忆道:“是啊,乔叔叔手很巧,自己能做家具,还会做很多玩具。他对你,很不错吧?”
华惜易脸色阴郁:“再不错,我也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他有个女儿,家里的好东西,又怎么会给我?而且乔木生给我好吃的,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他想从我口中打听米屯的事,尤其是关于齐闻谷的。听完了这些,他就没什么跟我聊的。他对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些话触及了蓝田心底的伤口,酸涩的少年记忆涌了上来。蓝田很能理解华惜易的感受,当年这半大孩子一心想从温暖的乔木生家里得到爱,求之不得,结果反而种下了恨。而失去家人的蓝田,不也曾经想在陌生人身上得到关怀,结果遭受了无数次的失望吗?蓝田跟华惜易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明白任何人都没有爱他的义务。无论是乔木生还是齐闻谷,对他们是善意还是冷漠,也不过是正常人的态度罢了。
蓝田叹了一口气:“你把乔木生和他的家给毁了,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宁愿毁掉了,也不给别的小孩玩儿。这三年来,你就没觉得良心不安吗?”
华惜易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恐惧。”我听说,尸体只找到了三具,那个……那个小男孩,乔思明,没有在里面?”
“没有,他不在里面。而且,齐闻谷还继续收到月饼,这件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华惜易抱着双肩,恐慌道:“没错,真是太奇怪了。齐闻谷为什么还收到一样的月饼?我……我一开始以为乔木生从阁楼里逃出来了,还想偷偷去看一次。但……但我不敢……我也不敢在中秋节的早上去等那个送月饼的人。”
看华惜易害怕的神情,蓝田心想,他在这三年里确实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折磨。乔木生死后,那些幽灵月饼是谁送的呢?蓝田心里有个猜想,但又觉得匪夷所思……
蓝田想起了一件事:“你有给马宇非递过信件,让他去乔木生家里取东西吗?”
华惜易瞪大眼睛,过了很久才回道:“没有啊。”
这个答案,也在蓝田预料之内。华惜易没有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