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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蓝田有点生气。“他的手机无人接听,微信不回,也没去找其他朋友。这种情况,多半是,”蓝田吸一口气,“多半是出了意外状况。”
苗稀南:“以情心性不定,在修道院的时候,费南神父就跟我报告过好几次,他擅自跑了出去,哪儿都找不着他。一开始我也很担心,派了很多人找他,后来就习惯了,短则一两个星期,长则几个月,他自己就回去了。我想,他成年后到处乱跑,费南神父都不再跟我说,反正,他在外面待够了就会回来。”
蓝田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走的时候,心神不宁,一定是遇到什么难题。”
“难题?你是指以其过世吗?表哥突然病逝,以情自然是难过的。”提到了苗以其,苗稀南的眼睛又暗淡了几分,但神情里的哀伤终究是克制的。
蓝田心念电转,考虑应该跟苗稀南开诚布公到什么程度。苗稀南的想法,蓝田始终没琢磨明白。当年,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亲生的双胞胎孩子,一个关了起来,一个放逐了出去。但现在他的继承人过世了,按理说,承接他产业的最佳人选就是苗以情。苗以情年轻健康,虽然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脑子聪慧,待人接物也是游刃有余的,稍加扶持一下,不见得不能撑起家业。现在继承者空缺,苗稀南应该加倍珍惜老猫才对啊?退一万步说,苗稀南实在看不上老猫,但他毕竟是自己骨肉,老猫就这么不明不白失去了联系,他怎么还能不冷不热地应对找上门的警察?
蓝田语调冷了下来:“苗家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苗以其帮您主持家业,现在他不幸病逝,谁会接替他的位子,恐怕是苗家人最大的疑问。而以情是长子,按理说他回来继承家业,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苗稀南看着蓝田,有点不高兴道:“以其刚刚病逝,我们都很伤心,继承的问题,我不想在这时候讨论!”
蓝田并不放过他:“你不想讨论,别人不见得不想。这里面涉及了很多人的利益,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苗以情失踪了,你就不担心,他是因为身为苗家长子而遇到了危险吗?”
蓝田语气激动起来,想到老猫可能遇到危险,他就没法耐住性子跟苗稀南周旋。苗稀南眉头微微一皱,道:“蓝警官,我们苗家并没有你想的那些什么家族斗争,我们人口简单,又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家族的权力财产,我会尊从家训和教会的规矩,公平分配。更何况,我还没有死呢!要说因为家产暗藏祸心,首先该解决掉的人是我,而不是以情吧。”
苗稀南条理清晰,这一番话,说得蓝田无法反驳。蓝田心里也盼望着,苗稀南是对的,老猫只是出去玩疯了,手机掉草丛里了,苗家一片和谐没人算计他,过几天天实在冷了,老猫就会缩着脖子回家。
但是,蓝田却不能相信。
老猫失踪肯定有缘由,或许是因为家族争产被谋算了,或许真的又失忆了,在这城里的某处游荡;而老猫要是失忆,蓝田认为肯定还是跟家族隐情有关。说到底,最大的谜团是,老猫回家时,遇到了什么事?
苗稀南不肯坦诚,蓝田只好道:“我想见阿游。”
没想到苗稀南立即回拒:“阿游不在家。她身体不太好,家里这几天办丧事,我怕影响到她,所以把她送出去休养了。”
蓝田疑惑道:“去了哪里?”
苗稀南叹了一口气,“蓝警官,我知道你是以情的好朋友,关心他的安全,关心阿游,我非常感激你。这些年来,我忙着家族的生意,没有时间陪伴他们,他们的母亲又死得早,他们……真是蛮可怜的。”苗稀南冷漠的脸柔软了下来,语气也是诚挚的,“也因为这样,以情从小就很坚强,也很有自己的主意,他的想法,你未必能看透呢。他离开了,必定有离开的理由,我希望这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蓝田听得呆住了。苗稀南的意思,老猫是有意离开他的?
苗稀南继续道:“有一件事,我想无论是我,还是以情,想法都是一致的:无论发生什么,请不要干扰到阿游。她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她脆弱得很,我们都希望能保护她。”
苗稀南望着蓝田,在这个舒服温馨的厅堂里,单身一人的他显得非常孤独。蓝田知道这就是他最后的回答了,再问,他也不会给出蓝田想要的答案。
这座房子,雅致整洁,每件物品都显出了良好的质地和高傲的身价,但空气里却有一种哀矜的气息。蓝田觉得难以忍受,他站起身来,向苗稀南告辞。
苗稀南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又给了他一个努力挣出来的长辈的微笑。
蓝田离开苗家,回到孤寂的马陶山山道。他坐上车,想着苗稀南,以及苗稀南的话语。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苗稀南单独交谈,对于这位苗家家主,蓝田只觉得他孤独又克制,圆润又怯懦。
他应该是个善良的人,非常希望周围的人好,但坐在这个位子上,他又不可避免地看到太多黑暗的事。为了平衡自己,他或许会给这些事罩上美好的外壳,对自己说谎说多了,渐渐地连本心也信以为真,对四周的凶险和图谋,竟然就视而不见了。
老猫跟他爹不一样,他看似随和,但脾性硬朗,并没那么容易妥协。要他做了家主,很多人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蓝田越想,就越担忧。
汽车往山下飞驶,十分钟后,停在了马陶山修道院的门口。
第一次来这里时,是深夜,还是个大雾天,这老建筑就显出几分凶相。而现在,在晚霞中,这修道院静静地伫立在湖边,倒影微微晃荡,竟然美得出尘。
蓝田却没心情欣赏,他快步走了进去。有个神职人员拦住了他。蓝田拿出证件,说是要见费南神父。神职人员礼貌地告诉他,费南神父不在院里,请他明天再过来。
蓝田也就罢了。他并不想见费南,他来修道院,是想去墓园看看。
他走出了拱圆形的门,沿着湖,走向墓碑群。
蓝田第一次见到老猫,就是在这墓碑群里。那时候老猫刚刚从一次“记忆清零”中醒过来,所以蓝田抱着一丝希望,心想老猫要是失忆了,说不定又会回到这里来,在他熟悉的墓碑上睡觉?
墓碑上什么人也没有。不止墓碑,玉兰树下,湖岸边的草丛里、缓缓的草坡上,哪儿都没有老猫的身影。
蓝田预料到这个情况,但还是受到了打击。他失去力气似地坐在了墓碑上,望向山下的海,蓝田只觉这世界大得可怕,他要怎么才能找到猫儿呢?
他的手指垂到墓碑上,轻轻地摸索着上面的刻痕。苗—以—情,这是老猫永恒的归属啊,终有一天,他会躺在这里面,与土地共存。
想到这里,蓝田突然脸上变色。他想到了一个荒诞的可能……
蓝田几乎是跳了起来,就去抬墓碑下的石板。他急不及待地想证实他的猜想是错的……
石板近期有被挪过的痕迹,底部沾上了土,泥迹斑斑的。蓝田心跳加速,全身却是冷的,他放下石板,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鼓起勇气往一米左右的深坑里照进去。
里面有东西。
蓝田把身子探进去,摸到了质地柔滑的布料。是衣服。
蓝田身体僵住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手指活动起来,探进了衣服里。衣服下面触感柔软,还是衣服。
蓝田深吸一口气,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件又一件的,都是衣饰,有衬衫、裙子、袜子、短裤,无一例外,都沾上了血迹。
蓝田颤着手,把这些服饰铺开。最上面的裙子血迹新鲜,其他都都已经干涸了。服饰也不是一个人所有,型号有大有小,但看上去都是女孩的所有品。
这些衣服,是在不同的时候,塞进这个墓穴里的。苗以情的墓穴。
从蓝田的位置,能闻到洞里飘出来的血腥味。蓝田怀疑自己疯了,他以为这里面有尸体,结果比尸体还可怕——里面长年累月地积攒着不同人的血,充斥着一种让人绝望的死气。
怎么会这样?蓝田感到了真正的害怕。这害怕牵连出这些年来他压抑住的恐惧:黑乎乎的森林,没有光的房子,消失的妈妈,火海里的家人,一具具的尸体,冷酷的案件,杀人狂,苗以情。
在他脑子还没转动起来之前,他的双手就慌张地把衣服一股脑儿地塞回墓穴,让它们回到幽暗的地底。
他像逃亡般地离开了墓园,一路地往前跑。
晚霞在天空渲染出美丽的色彩,秋天的风温柔了起来,包裹着安宁静美的修道院。在那蜿蜒在湖边的小道上,只有蓝田奔跑的脚步声。
他在修道院边上停了下来。在之前发现女尸的草丛里,现出了一角裙摆。蓝田吓了一大跳,闭起眼睛,说服自己那是幻象,等他再次睁开眼睛,那裙子就会消失的。
过了好一阵子,他张开眼睛。裙子……果然不见了。
湖面闪耀着日落之光。在墨绿色的草丛上,慢慢地站起了一个人。她缓慢地转过头来,对蓝田笑了笑。
是阿游。原来她被送来了修道院。
她美丽的脸笼罩着夕阳的颜色,长发在风中飘扬,大大的眼睛里反射出变幻无方的湖光。蓝田看得呆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虽然有着跟老猫相似的轮廓,却比他要纯净、柔和得多。如果不是因为他认识阿游,他真的会以为她是湖水的精怪,或者是古老的魂魄。
阿游继续转过脸,猝不及防,蓝田看见了另一边头皮上的丑陋疤痕。
蓝田深受打击,他退后了两步,所有可怕的事物一起压向了他:伤疤、血衣、失踪的苗以情……
蓝天再也忍受不了,转身跑了起来,逃离修道院。
作者有话要说: 蓝田感到了真正的害怕。这害怕牵连出多年来他压抑的恐惧:黑乎乎的森林,没有光的房子,消失的妈妈,一具具的尸体,冷酷案件,杀人狂,苗以情。
☆、同谋
蓝田离开了马陶山,一路往前开去。他脑子里混乱一片,各种片段纠缠在一起,理不清前因后果。因为太骇然了,骇然到一个程度,蓝田已经没法相信刚刚见到的事情。不相信,所以心反而定了下来,脑子也麻木了。蓝田机械地开着车,等有知觉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米屯。
回米屯干嘛呢?蓝田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他就像一只被放出去的风筝,时间到了,操纵的人玩够了,就卷起了线,把他随随便便地收了回来。
他犹如被拖着般,穿过了树林,走到了空地。
空地上挤满了人。灯泡点亮了,黄光照在人的脸上。这些人的脸也是没有表情的,就像蓝田一样,因为经受过太多的遗弃、孤独和恐惧,而被掠夺了所有的表达。
他们也是被“操纵者”拉着线,而回到米屯的吗?
有的人转过头来,看了蓝田一眼,又转回头去。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沉默地看着中间的事物。
蓝田挤上前去,望向中央。他看见了火。
蓝田怕火,米屯的人都怕火,但被火光吸引,却是人的天性。他们盯着火,挪不开目光。
看了一会儿,蓝田才突然发现,在火的边上,还有两个人。坐着的是华惜易,躺着的是华老太太。
却见华惜易站了起来,拿起身边的柴禾,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