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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皇裔的单麟,便有些懊恼之前为一己之私行事太过急躁。
我其实并不后悔自己为了慕寻而做出这样的荒唐举动,世人皆有执念,要我眼看着慕寻同其他女子成亲并且有可能会像天帝那般在成亲后同我疏远而没有任何作为是万万不可能的。然而我毕竟不知苻启就是单麟,也不知他的结局竟是凐灭在本上神的手里。我对芷茵虽不似慕寻与郄辛珍重,但毕竟对她也有长辈之情,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若昨夜那番举动使得芷茵对单麟痴心更重在这关头上闯出什么祸事来,本上神只怕此生都要为此事难以心安。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安稳,便急急别了郄辛赶回了自己的无情司。
说起来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料到此事恐不能善了,却仍旧没有想到芷茵他为了单麟,竟能做到那个份儿,想来到底还是估错了“情”这一字的分量,终是酿下了不可挽回的惨剧,也差点几乎因此断送掉自己同慕寻十几万年的情分。
回到无情司时芷茵已经不在。问过司里的鬼官才知道,她醒来的确哭闹过跪在我门前说要等我回来求我放过苻启,鬼官被她闹得无法便跟她说天帝已颁下要将单麟挫骨扬灰的旨意,要救下他除非是天帝改变主意。她听后竟然不管不顾就直往九天之上的天庭闯,慕寻劝不下她又怕她惹怒天帝而被降罪只好在半路上再次将她击昏带回了甫越山。
我听得心惊,得知慕寻拦下她后又松了口气,想了想对着鬼官吩咐了几句便招来祥云去了甫越山。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我是在芷茵房门外找到的慕寻。他垂着眼静静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背习惯性地挺得笔直,然而隔得老远却依旧能感受得到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子疲累挫败的气息。我看了看他身后印上了结界的房门——并没有听到哭闹声,想必芷茵此刻仍然沉睡着。便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想要在他身边坐下,谁知还没到跟前脚下就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发现自己撞上的竟然是个酒瓶。我目光移了移,看到周边横七竖八倒着的五六个瓶子,看样子已经空空如也。
我不由地一愣。慕寻他很擅长酿酒,因为父神爱喝,然而他自己却是平日里除过不得已的应酬就从不碰这东西的。
慕寻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保持着沉默和始终僵硬的姿势那样静默地坐着。我呆了片刻,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忍不住脚麻微微换了个姿势时,听到他沉沉的嗓音从一旁传来。
他说:“其实我一早就看出苻启不对劲也大致猜出了他就是单麟,但是因为并不清楚他的目的不愿打草惊蛇,便一直在一旁淡漠地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后来发现她对苻启超出了一般的感情才有些慌乱起来,想要阻止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另一方面也不想计划功亏一篑,便只能一再地拖下去。”
“她说要去求天帝饶单麟一命,实在不行就用她的命换他一命也成。我心里清楚,她平日里虽为达目的也会同我撒娇玩闹有时候也会说些狠话,但这一次她是认真的。我施法让她昏睡过去时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神,她眼中的怨忿让我心颤。”他的语气竟是从没有过的脆弱,喃喃道,“她怨我。”默了默,抿唇苦笑道,“单麟若是死了,她会恨我吧?”
他伸出手掌盖上眉心,似乎是想用手臂的力量撑住头颅使其不至于颓废地垂落,闭上眼顿了半响,忽然讥讽地笑了:“我为了得到那颗心,卑鄙地用师徒之名将她捆在身边,以为宠着她顺着她给她依赖就能得到她的爱,却忘了,心不由人控制。她掌控不了自己的心,就像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私心一样。我以为只要隔着他们不让她爱上那个人就好,呵呵,”他摇了摇头,笑容苦涩,“没错,她不爱那个人。但是到最后,她爱上的仍旧不是我。阿归你说,”他看向我,神情似笑非笑,“我这个人,活得是不是很失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就这样坐着听他说喜欢另一个人的话的心情。他问我自己是不是很失败,我却觉得真正活得失败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同他一起长大,在一起十几万年,我却不知他心中竟然一直都有另一个女人,不知他一直为另一个女子苦苦打算心伤,甚至连他们是怎样相识的都不知道。
这岂止是失败?简直就是失败到了姥姥家!
“哦,”他见我半天不答话,盯了我半响,忽而又笑了,移开目光伸手去够一旁地上的酒瓶,“呵呵,我竟忘了,世人都说你无情司主是这世间最无情的神仙,”说着又瞥了我一眼,神情较真、语气却有些嗔怪地道,“是的,你这没有心的石头,当真无情。”
第二十二章 忘忧仙草
更新时间:2014…1…26 15:18:25 本章字数:3838
那晚慕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清醒时从不说的话。睍莼璩晓但我却觉得自己宁可他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因为至少那样我还可以骗自己说我其实还是有可能将他掰回来的。而现在他却当着我的面向我倾诉自己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他那么难过,我突然明白,其实就正如郄辛所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终究是会变的,再好的青梅竹马,再好的朋友,一但有了新的感情,原先的关系就势必会折半。因为人的心大小有限,分给这个多一些,能给那个的就不得不少一些。你徒留在原地抓着那段感情不放,就只会在嫉妒和失望中业火中沉沦不可自拔。
很奇怪,先前有那么多人说我无情,甚至连郄辛也常把这话挂在嘴边,我听着都不觉得有什么,然而今日慕寻对着我说出这两个字,我却瞬时觉得浑身冰凉,生平第一次竟有些怨恨自己是块没有心的石头。
慕寻喝得太多,说着说着便昏沉地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也习惯性地坐得笔挺笔挺的。我伸手顺着他笔直的背脊曲线一点点滑下,直到手指触上冰凉的石阶,就保持着这姿势静静地看他,因为那个瞬间突然就觉得我能这样看着他的机会不多了。
从他那儿出来,我抬头,第一次很认真地看头顶那轮圆月。是很纯正的那种白色呢,我抚了抚肩,觉得今晚真是夜凉如水。啊,还好先前出来时记着在慕寻周身布下了层挡风遮雨的结界,这样应该不会被冷到吧。我没有把他移回他自己的寝室去休息,大约是因为觉得他可能会愿意守着芷茵些。
肩上在这个时候被披上了一件外套,我顿时觉得没那么渗得慌了,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来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郄辛勾唇笑了,一个纵身便跃上了身边的一棵树,在一枝看起来很结实的树干上坐了下来,“我去南天门处理些事,回来时路过甫越山想着你早上说的话觉得不若下来看看他此刻焦头烂额的状况,毕竟难得一见嘛。”
我撇撇嘴,懒得批评他为人刻薄,便靠着树身继续看头顶那明晃晃的月亮。
郄辛低头往我那瞥了一眼,打了个口哨:“哟,你今日倒很有闲情逸致嘛。”
我抬头瞅见树上那显然已经熟透的野果子,觉得有些口渴,便示意他摘个下来给我吃:“凡世不有句话叫‘千里共婵娟’么,好像是说就算相隔有千里之远,但抬头时却也还能望见头顶共同的那轮圆月,也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了。”
郄辛够了个果子摘下来扔给我:“得了吧,世人不知,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月亮里住着什么人。为了长生就放弃自己的感情,你说可不是活该一世孤独。”
我接过果子用袖子擦了擦,觉得自己不得不开口教育教育他了,便咬了口果子道:“本上神怎么觉得你这人心理其实挺阴暗呢,”说着蓦地灵机一动,腾空上去想要坐他跟前问他。
郄辛正仰着脖子去够另一个野果子,转眼瞧得我已经到他跟前了吃惊地瞪大双眼开口就叫:“别——”
我隐约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本上神已经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我们坐下的那只树干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身体便猛地往下一坠,狠狠摔在了地上,手中那只咬了一口的野果也脱手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沾上了泥巴。
我痛得“哎哟”一声,郄辛却已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了看那断掉的树干:“啊,看来这你我两个上神压在上面,这果树承受的福气太过啊。”
本上神翻了个白眼——他方才显然是有准备才摔得不那么厉害,此番这句话真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却笑嘻嘻地来看我:“所以说,凡事物极必反,太过总是不好,你说对不对?”
我愣了愣,捂着摔疼的屁股没说话。
※※※
第二日再去甫越山的时候却是老远就听到了一片鸡飞狗跳的嘈杂声。我将云头撤了落在院门跟前,走到正拿了柄扫把拧着眉头扫地的笃行跟前低声问他:“闹了多久了?”
笃行看了我一眼,哀怨地一指地上的一片狼藉抱怨道:“醒来就开始闹了,出不了门就往外砸东西,这不之前连屋里的木桌椅也砸出来了,用的力道也忒大,搞出这么多木头片来还得我一点一点收拾。”
我拍拍他的肩:“她此刻正心焦难受,暴躁冲动了些也是正常的,你多担待着些。”
笃行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就苦了上神了,”说着朝芷茵房前的慕寻瞧了眼,担心道,“这不昨儿回来就守在那儿,到这会儿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酒倒是喝了不少。”
我不由地又想起昨夜他的那番话,好不容易在床上干蹬着腿折腾了一夜才把那些纷杂的思绪压下来,这个时候不能再想了。便甩了甩头觉得把那些心底腾腾而起的不甘心都甩出去后才一步一步朝着慕寻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还留神避开空中横飞和脚底陈杂的东西,边走边大声道:“芷茵啊,快别闹了,上神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好东西!”
慕寻看到我,一怔。我知他醒来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儿见到我难免有些尴尬,就先主动冲他笑了笑,做了个“原谅你”的口型。
芷茵见着我,“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上神来得正好,求上神给师父说说情放我出去,我还要去救苻启,怕再晚就救不了他了!”
我干干笑了声,转头看了眼慕寻,从袖袋里把准备好的精致菜色拿出来,哄她:“那也得吃点东西不是?看看你,把你师傅给你备下的饭菜都打翻了,你就是要跟他闹也要攒足了气力才行,不吃饭哪里来的气力?更何况你还这么能吃,肯定饿得更快不是?”说完又使术法在她屋内变出套桌椅来,用隔空移物将饭菜摆上了她的桌子,才又看她,“你先把东西吃了,我再同你师父求情。”
芷茵愣了愣,想了片刻终是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端起了碗筷,又希希冀冀地来看我:“上神可不能骗芷茵。”
我微笑:“不会。”她这才真地开吃了。
我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心思单纯的娃儿。转头看了看慕寻,见他冲我做了个“谢谢”的口型,浑身觉得一暖,这才又转头去看芷茵,在心底暗暗地数数。数到十七时见她脖子一歪伏倒在桌上,便舒了口气,转身冲一脸惊讶的慕寻道:“你把她抱床上睡一会儿吧,这次她醒来就会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