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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卿的女儿呢?朕久闻一见海棠误终身之名,却还不曾有机缘亲见一面。”熙宁帝好似特别对海棠有兴趣,左右张望,满脸地急不可待。
方清远面色一变,心里暗叫糟糕,原来今儿皇上表面上冲着刺客来,实则是冲着海棠来的,想必刚刚朝华宫前那一幕已经被人通禀了皇帝。心思电转间。只得行险,立时双膝跪下哀哀哭泣,“小女被刺客惊吓到。失足摔倒于地以至晕厥,直至此时仍未醒来。”
“速速宣李太医来!”
“太医刚刚已经来看过。说她需静养不可惊动。”言下之意很明显。一个皇帝过去,喧喧嚷嚷礼节繁多。对一个急需要安静的病人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熙宁帝却不以为意,坚持道:“朕悄悄地过去看看,不会惊动她的。”
方清远悄眼看向沈淑妃,她虽然力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身躯显示她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无奈之极,只好对淑妃示意,让她将皇帝引进她地寝宫,海棠就在她的床上歇息。方清远进入朝华宫已经有违礼节,但多少还说得过去,而象嫔妃寝室这样私密的地方,身为外臣是杀了头也不能进入的。
巾幔垂地,柔纱轻覆,熙宁帝饶有兴趣地近前,亲手掀开遮住的纱蔓。
琅琊!那样盛到极致的容颜,只有苏琅琊才有。即使苍白憔悴得不盈一握,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熟悉得已经铭刻的影子,仿佛就是昨天的新痕。
欣喜在一瞬间凝固,已经有了深深眼袋显得衰老、近乎浑浊的双眼猛然瞪到极大,掀开纱蔓地手颤抖得太过剧烈,连毫无份量的柔纱都无法掌握。纱落处,佳人隐入雾中。熙宁帝似疯了般一把扯下挡住他视线的纱蔓,通红地眼睛死死瞪着床上静静躺着的海棠。那样极度强烈而外露地表情沈淑妃曾经在他守着苏琅琊那座焚毁地宫殿时看到过一次,整整三天三夜的煎熬,她至死都无法遗忘。
“皇上!”沈淑妃绝望地闭了闭眼,低声叫道。还是过不去这道坎,他地反应居然比她意料的还要强烈。
熙宁帝急促地喘气,颤巍巍地伸手似想要抚摸海棠的面颊,快要碰触的时候,他猛地收回了手,几大步跨到淑妃面前,一把叉住她的脖子,动作粗鲁完全没有怜香惜主的心思。
“她到底是谁?你给我说清楚。”熙宁帝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咆哮着质问沈淑妃。
“她叫方海棠,是方大人的女儿。”沈淑妃木然答。五指太过用力,她的呼吸有些困难,连回答问题都有些艰难。
“你骗我,你骗我,她明明是琅琊。”激动急切之下,熙宁帝甚至忘了用皇帝的专用代称“朕”,而改用了“我”,“你们为什么把他藏起来,不让她见我?”
沈淑妃愤怒地甩开熙宁帝的手掌,指着海棠道:“她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我有本事把她藏上十五年?这里可是皇宫,我能瞒得过谁?”她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睿智精明的皇帝吗?情绪完全失控,脆弱得好象被全世界背叛了。沈淑妃不禁要从内心鄙视他这样的行为,但也因为如此,她心里的悲凉却更加深重。
终究是比不上她啊!在这个男人心里,苏琅琊的地位永远高于沈琅。
熙宁帝愣了愣,心智恍然地道:“难道琅琊没有死?她只是一直不肯原谅我,所以不肯见我是不是?”
“琅琊表姐已经死了,您亲眼看到她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冲天火焰中那样凄凉的歌声,曾经是每一个听到的人午夜的厄梦,那样连绵的火海,怎可能有一线生机?
熙宁帝闻言,不死心地狂叫:“方清远,你进来!”至于礼节规矩,这时候他一概置诸脑后,全然不顾。
“你告诉朕,她究竟是谁?”
“海棠的的确确是臣的亲生女方清远咬牙答道,这时候他已经想开了,不就是欺君嘛,他反正都已经欺了十九年,再欺多一次又怕什么?
“你亲生的?方清远你莫非是在告诉我,你与琅琊之间也曾有情缘?”熙宁帝冷笑,笑声中已经透出绝望的死灰。
“皇上,臣从您挥师攻打南诏国起就不曾再离开过您身边,而苏琅琊远在平阳京城。”方清远似是对皇帝不假思索地反应感觉很惊讶,更是针锋相对地顶回去,“即使您是九五至尊,臣的清白亦不容玷污。”
熙宁帝回首细看,便知道海棠绝不可能是苏琅琊。这两人虽然长相极相似,骤眼望去极易错认,但其实更似的却在气质神韵,要说容貌,不同之处着实不少,熟悉两人的亲友,细瞧之下便尽能区分,对苏琅琊刻骨爱恋的熙宁帝怎么可能分不清。
一刹时,二十年前被尘封的往事在眼前鲜活拉开,仿佛是一副故事卷轴,娓娓叙来,其中触目惊心处叫人掩面而泣难以面对。熙宁帝突然胸口发闷,眼前金星直冒,屋顶的雕花房梁飞舞着扑向他,他一声大喝,喷出口血来,倒在地上。赤紫的的血染红了他泛着些斑白的胡须。
第五卷 细雨染华裳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逢
周彦仙混乱地跟着几个太监出了皇宫,沈淑妃寝殿的事他没有亲见,不过以他的耳力也听得清清楚楚。方清远曾经告诉过他苏琅琊和熙宁帝、沈淑妃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告诉过他海棠是故事中两位主角的远亲,因而他对事情的原委大致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但是皇帝竟会喷血倒地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朝华宫一时大乱,沈淑妃临危指挥,一时间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皇帝身上,谁也顾不到同样是病人的海棠。但方清远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无人关注,他趁乱迅速谴人送走周彦仙,嘱他晚些时分过来方府,又安排心腹妥贴地将海棠送回府里。
直到忙完这一切,方清远才长长松了口气。皇上意外吐血,对他们来说实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皇帝竟然对苏琅琊执念如此深重,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惊人的事;喜的却是暂时躲开了眼面前的一大劫,海棠可以安全离宫,不至被强扣在宫里。
等不及夜深,周彦仙就已经潜入方府。现在他对方府熟门熟路,比方府护卫总管还要清楚那此守卫的位置。毫无意外,他再次潜入鸾鸣院,这些天他不知多少次偷进过这里,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来,开头他只是想看一眼就好,结果却是越看越放不下心,越看来得次数越多。
海棠似乎依然没有苏醒,她的长发已经打散,换上了洁白的中衣。长长的睫毛密密排在眼颊上,青黑色的眼圈清晰可见,呼吸轻浅得仿佛吹一口气就会飘散。也许是因为太疲倦了吧。所以长睡不愿起。太医不是给她检查过了吗,说那一跤并没有让她肚中地胎息变化。
丫鬟们不知干什么去了,周围难得的没有人。一直紧紧盯着海棠不肯放的锦芸竟然也不在,只屋角地桌子处有个梳髻的妇人似是累极。枕着自己地双臂趴着熟睡。周彦仙忍不住现身走近,痴痴看着海棠出神。
记得初见她时,她骑着一匹狂暴的白马,在山间小路上不要命地狂奔,额间脸上全是冷汗。手指僵硬是地抓着缰绳和马脖不敢放松。。。他远远看到她被甩下悬崖,完全没有多想就使尽全身真力冲出去救人。手揽住她软软的身子时,一股混着汗水味道的少女甜香扑鼻而来,不由心神微微一荡,差点失手滑脱了她。他从没有告诉过海棠,其实早在那一刹,便注定了他将死心塌地爱上她的命运。
如果不是那个俏皮地丫头跑来找他求救,他不会以为自己和那个娇弱任性却气势十足的官家小姐会有交集。明明知道那个小丫头说的理由漏洞百出,他却忍不住心底的雀跃。一口答应了那个根本很荒诞的劫人计划。
一路同行,他任由着自己被她予取予求,放纵着她对自己指手划脚。完全不以为忤,反倒觉得看她想东想西。花样百出的样子很是乐在其中。他其实知道她根本只是不想回家。赖着他当免费保镖,可他很乐意被她利用。那段时间于他,是十几年灰暗单调的生命第一次绘上了色彩,变得鲜活分明,虽然当时的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济南府从雅花客手中抢出海棠时,他的心几乎抽搐,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一直守护着地女孩就要在他眼皮子底子遭人污辱。如果那次不能及时救下海棠,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雅花客一事给了他很大的教训,倒是海棠全无心肝,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四处签下商家代言合同,努力赚取数目惊人的银两。若不是被京城来地人盯上了,济南府那段无忧无虑地快活日子还能再长久些。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海棠会跟他一块来到自家的老宅。离家十四年,宅子因为缺乏人气已经破败倾颓,只有院中那颗老槐依然生机勃勃。除夕夜,他那颗渴望温暖地心背叛了他地理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世,而海棠也没有让他失望,主动帮他解开了他一直在找寻地答案,回想起来,他真的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即使焦灼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焦灼,也不至于后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他要去追寻答案不能带着她到处奔波,只好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暂居,姑苏燕子坞慕容山庄便是她亲自指定的,虽然他根本没闹清楚她究竟是从哪本游侠小说中得知这个地名的。他不知道,他这次的离开意味着什么。他很放心地把海棠托付给仁侠出名的慕容博文,然后就急匆匆地奔赴京城,带着上元节放出的莲灯承载的祝福:“彦仙,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的祝福很灵光,他一直很平安,即使方清远警告他荣王正在纠缠海棠的时候,他依然不紧不慢。他刚刚才认知到自己是喜欢海棠的,同时也理解了海棠对自己朦朦胧胧的爱意。这让他无比地自信,荣王没法子得到海棠的心。所以他继续地在平阳逗留,几次潜伏入宫。偏生他去的那几次皇帝都在自己寝宫中批阅奏折,沈淑妃则早早就寝,全无异常。宫中物事得杂,他不敢造次,只好悻悻而返。等他赶去姑苏才知道海棠已经跟着荣王离开前往泰山,待他急追而至,荣王已经返回京城,而他尚不知悔之已晚,风云早已变色。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向海棠的脸颊。指尖微一接触,他便“嗖”地缩了回来,好似有人在盯着他看似的。如今的他,哪里还有资格碰触海棠?
从前的她,天真娇纵,美丽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任你有再多道理也要在那种极盛的丽色中步步败退;如今的她,苍白憔悴,头发枯涩,连昏睡中也蹙着眉头,不得展颜。她不再有那种逼人自惭的绝丽,象一朵夏日残荷,花期将过,美则美矣,却充满了衰败的气息。
周彦仙伸掌抵住海棠小腹,一股暖流柔柔地自他掌心送入海棠丹田,然后行经八脉,散入筋脉。若不是他夜夜帮她护着元气,她连跌两跤,便是十个孩子也都跌掉了。
趴在桌上熟睡的妇人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朝床这边望来。周彦仙暗暗叫苦,功行之际,他可没这本事说散就散,否则劲气激荡,海棠立受其害。只好咬着牙装聋作哑,澄净了心神,专心给海棠运功,周围事物尽不入他心神。
那妇人见叫床头有个陌生男人身影也不叫,她仿佛痴了似地呆呆站着。周彦仙运功一周,功行圆满。
“彦儿?你是彦儿!”只是一点点不肯定,青娥随之便已经肯定地认出了自己的儿子,骨肉相连,即使十四年不见,音容形貌俱改,那种血缘的熟悉第一时间让她觉察到了这个男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