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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书墨,”琉璃走下车,她穿的是浅色的粗布衫子,肥大的裤子,脸上抹了些泥土,有些滑稽,“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我那时实在无法了,看见你在书坊里,我才写了那张纸条。”
书墨施了一礼,“公子,你对我家少爷有天高地厚的恩情,书墨只是做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那晚我因为害怕弃公子而去,后来知府〃奇〃书〃网…Q'i's'u'u'。'C'o'm〃程大人办了我家少爷丧事后,收我为侍从。睿王府势大权大,我也不敢打听,心中已经很惭愧了,那天接到您的纸条,我还以为是梦中呢。”
“那你赶紧回去吧,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是瞒不了多久,睿王肯定会搜寻,不要连累了你。”
琉璃看看天色,出来大约有二个时辰了,那边大概天翻地覆了,这番出来实在是侥幸,先是在飞仙院找到了支离草,后又在书坊看见了书墨,她孤注一掷,没有书墨帮手,她是逃不出来的。
“公子,车里还有男子的衣服,您下步有何打算?您不用担心我,我已从府中辞出,跟大人说回乡有事,大人给了我一笔赏银,生活一时不用发愁。”书墨道“书墨还是当您是高公子,请您带上我,让我能照应您,您一个女子会有许多不便的。”
琉璃好生感动,“不,书墨,不是我不要你,而是的确有所不便,而且这逃亡路上,有许多变数,若让睿王抓到,你会受苦的,程大人应是个好官,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时候不早,我要赶路了。你回去吧。”
书墨跪了下来,“公子,请不要嫌弃书墨,让书墨有机会报恩。”
“书墨,你这是何苦?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餐风露宿不说,被抓到你会没命的。”
“不,公子,书墨自服侍少爷起,老爷夫妇待我如亲子,也教书墨文理,如今老爷夫人得以安葬,少爷遗愿得了,这全是您的大恩大德,您一个女子尚可做到,我也是一个男儿,您有难处,我不应该回报吗?”
“书墨,你起来,别执拗了,我只是于你家少爷有恩,与你无关,我不能再拖延,我要走了。”琉璃扶又不是,急得板起了面孔。
书墨道:“公子,您听我一言再来决定如何,骁骑军很厉害的,飞骑追来,您光靠走是不成的,我十岁时人贩子买过来,陪少爷长大,六年了,可算是土生土长,从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到西嘉关,很少有人走,出关是朱兹国,书墨本是朱兹国人,您若没数,不如先到朱兹国去,出了关就不怕了。”
琉璃想想,实在是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了,终于点头,“好吧,书墨,只是苦了你,你也不要叫我公子了,叫我姐姐吧,路上方便些。”的确她毫无章法地乱跑,会很快被追上,只得倚靠书墨了,当日她一心想离开,却没有料到出来以后她很难躲过搜查。
书墨磕了个头,“是,书墨有您这样的姐姐,是前世的造化,只是您容貌出众,靠每天抹灰可不是办法。”
琉璃微微一笑,“这个我有准备,我找了支离草,还找到一种马桃花,碾成汁涂在脸上,可以保持一月的灰色,只是这花难找,我们一路留心就是,你起来,书墨,赶路吧。你教我说几句朱兹话,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你的姐姐,也被买到昌城,特来寻你的,如今一起返乡。”
“是。”书墨答应一声,蹄声得得,拐入一条小径不见了踪影。
且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琉璃出城将近三个时辰后,汝州城情势汹涌,一队队衣着鲜明铠甲闪亮的骁骑军从四面八方的城门急驰而出,城内大索,说是睿王府逃了一名要犯,出城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无论男女,都要受到严厉盘查。
成修一脚跨进德阳殿,回头看炎炎烈日,跟随去知书坊的八名卫士全副戎装直挺挺地站在当庭,脸孔上都是豆大的汗珠,顺着铠甲往下淌。
成修叹息一声,这一日,他猜度了好几次,以为风平浪静,却突然发生了,叫他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平日守卫的影子武士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跟到后堂?”成修招手叫过殿廊下的侍卫,压低了嗓音问道。
侍卫苦着脸:“今儿碰巧了,跟了夫人出门的除外临时抓差都去内府监护装箱了,不是后天要走吗?以为不会……”
“哼,以为不会有事,就可以大意?回京后让你们都到锦衣卫裴大头手下见见真章,好好操练一番。”
侍卫咧着嘴,“头子,别说回京了,眼前这关口就难过了。”他朝里努了努嘴。
“是啊,德阳殿今天是阎罗殿,我不作小鬼,谁做小鬼呢。”成修搔了搔头皮,把另一脚也挪了进去。
德阳殿里幽暗不明,冷飕飕的,一记眼刀劈过,成修低头罚站:“五爷。”
“说。”嬴天放站在暗影中,冷冽的声音就象冰寒刺在他的喉咙里,他不由打个冷战,这女人果然是麻烦,安享尊荣,五爷珍宠着有什么不好,大热天搞出走,诶!
“属下已问明,三个时辰中,从八门出去的有一百零四辆马车,二百辆骡车,单独出城的女子有二十名,单身男子的有四百余人。”他咽了口唾沫,“据属下推断,夫人应是有帮手,不然放到三人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嬴天放走到椅边,心中狂怒,“说重点。”
“是,属下想必是有人帮夫人,而且非常有可能是陪同夫人一起上路,不然依夫人的脚力,三个时辰勉强能出郊区,所以肯定有车子用来赶路。”
“喀”的一声,虎皮金钮椅的螭首柄活生生地被拽裂,成修吓了一跳:“五爷息怒,如果属下猜得没错,这人绝对是出于恩情才帮了夫人。”
“赵家的那个小厮?”嬴天放摁了摁怒气,冷静一下,马上想到。
“不错,正是此人,他后来是知府程大人的书僮,属下已问过程大人,程大人说他头天就已辞工,好像是回家娶亲一说。程府还厚赏了他。他今天是卯时一刻带了一名女子驾骡车往北门而去,这是鞠院前的马车夫亲眼看见的,这个时辰对应得上。”
“备马。”嬴天放不愿再空等,他霍的转身欲出德阳殿。
成修忙道:“如果他们一路,是绝不会回赵家村的,属下已派人去了,也可能属下估计错误,夫人是独自出走。”
“昌城和银安州都派了人?”
“是。”
嬴天放来回踱步,“三个时辰?成修,除了官道,汝州通往各地还有多少小路?”
成修跨下脸:“难就难在这里,汝州出去可谓是四通八达,本地人都很难说得清这山林藏了几条路,赵书墨熟悉路途,凭夫人的聪慧,只怕这次骁骑军又要吃瘪。”
嬴天放心中绞痛,“发海捕,追缉赵书墨,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能跑到天边去。”
他颓然坐下,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今天却是这样苍白无力,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离开了他的掌控,琉璃,为什么?昨晚画堂还温香缭绕,贪看她灿若晚霞的丽容,看她恬美的睡容,以为就要拨开云雾,却还是如风筝挣脱了丝线,无处寻觅。为什么?他的温存,他的心迹,琉璃没有丝毫留恋?他已说过以后的日子里只取她这一瓢,还不能让她信任吗?她就一点也不在意?琉璃,你到底想什么,你到底要什么?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什么也没带走,只带了她亲手完成的书稿,她分明是处心积虑,早就预备好了今天,他的情意早就是一场空,人海茫茫,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吗?当日皇兄听得贵妃坠海失控地要从听涛阁跳下,原来竟是这般绝望心境,嬴天放喉间一甜,说不清是怒是痛,他咽了回去。
成修低低地:“五爷。”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意气风发的五爷这样颓丧,又说不出安慰的话。
殿里的空气都是沉滞的。
果然不出所料,陆续各路都回报说没有夫人的下落,赵书墨也没回赵家村,赵家人说他是被人贩子买来的,又有人说他是朱兹人。
嬴天放赶到西嘉关已是下半夜,守株待兔,却无结果,不知是早就出关还是根本没来,派人潜入朱兹边境,无果而返。
嬴天放陈兵塞外,虽找到琉璃外祖,却没有琉璃的消息,几番谈判之后,派使臣持王节和各族缔结盟约,为帝国开疆裂土。
嬴天放逗留边境二年,这两年中,宣德帝动用了锦衣卫在各地搜寻,甚至动用了在各国的人手,各国听些风吹草动,以为将有兵祸,皆心怀畏惧,又见骁勇的睿王坐镇,一些小国纷纷来朝或归顺。安抚百姓,推行帝国仁政,嬴天放把自己投入忙碌之中,期间,也有国家先发制人起兵挑衅的,派人刺杀的,嬴天放几次受伤,成修大急,上京担忧,屡次召归,后来宣德帝亲笔说京中流言四起,传言睿王拥兵自重,还说要为缙云择婿,于是在宣德二十四年初春嬴天放回到了京城。
这两年中,高琉璃和赵书墨好似从人间蒸发了,所有的人手都无建树。
第12章归途……………………………………………………………………………………………………………………………………………………………………………………………………………………
宣德二十四年的初秋,正是朱兹国昭帝十五年。
国都善化城外,石鼓山山峦舒缓,山泉清幽,林木苍翠,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山阶蜿蜒而上,两旁丹崖环拥,一片平阔处是一幢五进的建筑,远远望去,好似卧于青山绿水间,门前匾额上书“石鼓书院”。
院内偶有人影走动,却都井然肃穆。
山长理事的仰高楼,正堂屏风为壁,刻着先贤圣训:“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山长湛若水斟了茶递给左侧椅上的年轻男子,“谢先生,你可知当今递了降表,废帝号改称国主,依附于秦之帝国了?”
年轻男子肤色有些灰黯,双眼晶亮熠彩,如果不是肤色瑕疵,是一个非常俊秀儒雅的文士,他欠身接过茶盅,“我已经听说了。”
“本来书院宗旨待四方有志于学而不屑于举业者居之,学问报效家国,怎奈当今积弱,不复先帝枭雄,国势衰败,书院竭力以求学修身为主旨,尽量避开宦海沉浮,才得以在当世书院中成为翘楚。可是今天一早,礼部的官学教授前来,说上京城的京华书院发起鹅湖之会,指名邀请书院的主讲与会。”湛若水恳切地看着他。
谢先生微微一笑,“我明白了,山长是要在下上京一行。”
“正是此意,国主有旨,不可违抗,今次鹅湖之会,湛某惭愧,书院田产是朝廷供给,湛某不敢置身事外,委屈先生了。”
谢先生心头雪亮,书院有十几位主讲,他排名最末,二年一次的鹅湖之会本是当世各国文人盛会,本来是轮不到他去的,只是今年主办的京华书院是前两年才冒出来的,听闻是倚仗王公权贵为屏障,想必是几位大儒不屑为伍,山长又不能违命,没奈何了。
“山长不必挂怀,我走一趟就是,内子是上京人氏,正方便探亲。”谢先生心有成案,微笑道。
“如此有劳先生了,路上资费俱已备妥,湛某会先发书函,请预备下馆所。”
湛若水十分赏识谢书榕,虽是后进,却是恭谦君子,难得的没有恃才傲物的通病,二年前破例延聘这个毛遂自荐的年轻人时,众皆哗然,不久都折服于他的满腹经纶,书院的学生都爱听他授课,就连几位狂傲的主讲也无可挑剔。“您回家准备一下,后日有公车来接。”
谢书榕往后走去,穿过一片菜园,是一排竹篱和灌木间隔的四合院,他走到其中一间篱笆门前,吱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