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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书榕往后走去,穿过一片菜园,是一排竹篱和灌木间隔的四合院,他走到其中一间篱笆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里面立即有了动静,一个面儿肥嫩、臂儿肥嫩、腿儿肥嫩的粉妆玉成的小囡,身上围了绛红色的肚兜,张着两条肥短的手臂,从正房里摇摇晃晃地冲出来“爹爹……爹……爹。”身后一个秀丽的少妇紧紧跟着,笑斥:“有了爹,不要娘了?”声音有些暗哑。
谢书榕弯下腰抱起小囡:“小囡囡,今天乖不乖?”
小囡嘟起肥唇在他脸上印下湿湿一章,双手抱着他的颈子,“乖……乖……”把头枕在他的肩头“香香……嘻嘻……香香……”
谢书榕笑了,亲了小囡一口,迎上少妇弯弯的笑眸,“纯娘,你到房里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少妇一怔,又听见篱门一开,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冲了进来,“大哥,哦,大嫂,”来人规规拒拒行了礼,“大哥,我听说你要去上京?”
少妇吃了一惊,书榕点头“春榕,散学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和你嫂子说这件事,都到屋里说话。”他又高声道:“郑婶子,烦请你到山下的肆里买些鱼肉回来。”
支走了帮佣,一家人在堂屋里坐下,小囡不肯离开书榕的怀抱。
“纯娘,春榕,山长派我赴上京参加鹅湖之会,我已应允,春榕有功课,就不要去了,纯娘,你呢?”
秀美的纯娘脸上有些惶惑,“我?”她低下头去。
春榕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大哥,你怎么能去上京?万一撞见那人可如何是好?再说这次让你去,不是欺负……”书榕微斥:“不许这样讲,山长于我们有恩,他也是为难。”
“是。”
“你的顾虑我想过了,书院说到底是清流学问,那人是王公勋贵,据说领兵在外,应该不会有交集。”
纯娘抬起头,“我去。”神色之间有几分坚定,“我带囡囡一起去。”
春榕不禁又跳了起来,“这越发不行,你们二个加上囡囡,等于三个女……这无论如何也不行,我一定得跟去。”
书榕怀中的囡囡听到她的名字,豁着只有几颗乳牙的小嘴嘿嘿地笑。
“可是你的学业呢?上舍肆业可直接进入朝廷候补的名单,这一去肯定会耽误。”
“这种朝廷不选也罢,”春榕从小在外,对朱兹的朝廷没有什么强烈的情节,他皱了皱眉,“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民不聊生,现在又递了顺表,并郡是早晚的事,说不定老百姓反而有些好日子,唉,不说它。鹅湖之会并非浪得虚名,能有机会聆听到大儒名家的会讲,研究学问比考试取些功名强得多了,功课我回来补就是了,再说你们这样走了,我还能安下心来?”
“也好,你和业师沈先生告个假,明日收拾行装,后日一早出发。”
夜晚,纯娘哄了囡囡入睡,回首见到外室灯光荧然,拿了一件衣袍走到外屋,“相公,早点歇息,后日赶路,你身子也须注意。”
书榕一笑:“囡囡睡了?”
“嗯。相公,我们真的要去上京?你真的不怕?”纯娘心中的不安都写在脸上,“其实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囡囡有你这个爹,只要她快乐成长,我就心满意足了。”
书榕放下手中的书,“纯娘,不要犹豫,你和我不同,你们真心相爱,那边传来的都是他对亡妻的情深义重,这很能说明问题了,纯娘,如果你恋着他,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对囡囡也是公平。”
“可是,如若真到那时,说不定会引出那人,你的身份岂不曝光?”
“纯娘无需顾虑重重,我们在上京只待一冬,你和他碰面的机缘也不多,很多事情,只能说船到桥头总会直,见机行事吧,现在发愁也没用,不早了,你明日还要收拾,先睡吧。”
见纯娘顺从地回了房间,书榕无心举书,他推开门,站在廊下,山风徐徐,秋意森森,山上的夜空,星子好似随手可摘,特别的闪耀明亮。
两年了,当初和书墨一起,侥幸脱逃,出西嘉关,来到善化城外书墨的老家谢庄,两人改名为谢书榕和谢春榕,当时身上还有些钱,打算在善化城内赁屋开一家小书铺,一则谋生,二则让春榕进学考取功名光耀门庭,不料碰上了逃生无门欲求一死的慕容纯,两人出手阻拦,眼看追兵到了身后,悲愤欲绝的慕容纯欲撞墙,挣扎之中从她身上掉下一纸血书,仔细一看,两人不由义愤填膺,上书着被丈夫遗弃被人毒哑喉咙被人买入窑子的骇人听闻之事,更有凄惨的是她已有四月身孕,书榕当即和老鸨交涉,老鸨见慕容纯性子刚烈又怀了孩子,也怕逼出人命人财两失,但还是榨光了两人身上的银两才放了慕容纯。
当书榕好不容易让慕容纯相信她是女儿身,惊恐平息后,却发现他们陷入了更大的困境,有孕的慕容纯需要营养,她的喉咙可以治愈但要一笔钱,以后生孩子请产婆,三个人的生活都需要钱,而他们已是囊中羞涩了,春榕欲去大户人家当小厮,书榕坚决不同意,她心里歉疚,不愿春榕再去侍侯人,她想让春榕进学,这是她唯一可以补偿春榕的,当日她一个人来到久已慕名的石鼓书院,幸运的是山长湛若水慧眼识才,破例聘她为斋师,虽然薪水微薄,三人的生活和居所总算是有了着落,后来她升为堂师、主讲,小囡囡嗷嗷降生后,春榕也顺利入了书院的内舍,她已有能力请一位妇人来帮佣,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如果没有今天山长的请托,她会想到回去吗?
她曾暗中打听纯娘的丈夫,发现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纯娘的丈夫对纯娘还是一往情深,在清河渡无人不晓,她已经打算等春榕上舍肆业后,派他前去打探打探,她希望纯娘和囡囡有幸福的生活,那是她们该得的。至于她,就在这书院中,继续父亲的学问,看春榕成才,看他娶妻生子,终老此处,也算功德圆满了。
这二年中,她有几次想起过以前的日子?初时常半夜惊梦,梦见身后总有人死追。后来为了生计,常常三更挑灯备课做书案,为了囡囡一点的不适而战战兢兢,她似乎忘了,全部忘了,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女人。
日间山长说到上京二字,她的心立时是跳跃的,原来她并没有忘怀那些日子,说不清道不明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日子,也许是二者兼有之,那些记忆清晰得仿佛是昨日发生的,原来在她的心里,那些日子一直存放着的,她没有了淡然,也许她是先想到了纯娘,这是个机会,她和纯娘亲若姊妹,亲自去看看,是否可以把纯娘放心交给她的良人。可她的心里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弥漫开来,是对平生唯一或是第一个男人的情愫?还是她本来就不是安分的,想走得更远?还是纯娘若有了归属,春榕也成学了,她又将是孤身一人,她感到了欲来的寂寞?
迎着山风,书榕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想了,这一去虽事实难料,可她也不再是才出深闺的高琉璃了,不是吗?
出乎意料的是,同行的还有贡使,押运几十车的器物珠宝,还有三位美女,精心从宗室挑出,非常骄横,才一天,其颐指气使就叫春榕大摇其头,悄悄同书榕说和这些人同行,简直是斯文扫地,书榕叹息,朱兹衰败至此,怪不得大家不肯前去赴会,学问岂是贡物?这些女子更是可怜,无知犹唱后庭花,天下有谁不知宣德帝宠爱皇后,几乎遣散了后宫。一日后,书榕借口身体不适,那贡使便留下一驾马车,一名仆役,径自先行了。
其实书榕他们轻车简行,稍绕了些路,反而先到了西嘉关。
过关的人流长长的,赶车的仆役递上会执,守城的校尉立时客气起来,这几年尊教崇师,听说是去参加鹅湖之会,肃然起敬,亲自送他们过关。
过了城墙,书榕和春榕下车缓行,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随着朱兹的归顺,这里的互市十分兴旺繁华,沿街的商品种类很丰富,春榕轻咦,“大哥,你瞧。”
却是城墙上一张泛黄的告文,已经残破不堪,勉强还能看出图文,是追捕赵书墨的海捕文书,两人对视一眼,那人也真厉害,竟能查出是书墨帮了自己,书榕有些打鼓,低低地:“春榕,要不你回去?”
春榕看着墙上犹稚气的自己,“不怕,我这两年个头相貌都有些改变,气质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我猜当时文书多半是在边境地区,进入内境,只怕连这种文书会很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斜眼看书榕“大哥,你只黑了脸,我倒是担心,但凡见过你,只要仔细留意,你还是一大美人,糊弄那些书蠹行,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女子。可是,若碰上精明的,会有人起疑心的。”
“我们只参加鹅湖之会,别的深居简出就是了,纯娘之事,由你来办。”书榕微笑,看着大吹法螺的春榕,“你和成统领真像。”
春榕喜滋滋的“真的吗?成大人耶!我就知道我英武逼人……”
“是吹牛像。”书榕打断他的幻想,看见囡囡甜甜的笑脸贴在车窗前,上前抱出囡囡:“来,小囡囡,爹带你逛街。”囡囡伏在肩头冲春榕格格地笑,“小坏蛋,你也笑我。”春榕作势挥拳,囡囡小嘴一瘪,他忙满脸堆笑:“买糖糖。”囡囡眨眨眼,笑眯眯地说:“嗯,糖糖,糖糖。”
春榕哀怨地走到旁边的铺里,摸出铜板:“一对奸父女,就会欺负我。”嘴里喃喃自语。
书榕抱紧了囡囡,回望垛口,芳草萋萋,当日仓皇出关,今日再踏进故土,却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刚才春榕说得的确是她心中担忧的,但遇事退却不是她的性格,有这一家亲人在,她都能从容应付的。
“爹爹,甜甜……”囡囡把麦芽糖塞到她嘴边,“甜甜?”
“嗯,甜甜。乖囡囡,自己吃。”
春榕抢过囡囡,“给叔叔吃。”囡囡不依,春榕一上一下地抖着囡囡,囡囡笑得开心,娇嫩的声音“爹爹,叔叔,叔叔,坏坏。”
书榕笑了,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囡囡应该有,而且是应有的幸福童年,为了囡囡,即使是前途莫测,她也要走上一番。
他们到达上京时已是晚秋,一路行来沿途观赏了古栈道旁的古柏参天,剑锋屹立,瀑布飞泻,又在渤海郡改乘舟船,一览江波浩淼,千帆过尽,春榕直嚷不虚此行,三年前他还是一懵懂的小厮,又加心中惴惴,和书榕一起日夜舟车,哪里有心思观赏风景。只有纯娘近乡情怯,京师,曾是她的幸福所在,却也是她的梦魇之地。
京华书院坐落在都城的中心,原是胜业坊国戚周家的宅第,占地辽阔,几乎占了大半个胜业坊,二年前皇太子降生,周家特地捐出来,作为贺礼,就建成了书院,花重金收集各种典籍、诸子学说、孤本书册、各国方志,遍邀各国各地的学子前来进学、游学,品德高雅学术有成之士千方百计以重金延聘,或游学或授课主讲,吸引了许多名家大儒,各派学流毕至,文风蔚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区宇大定,海县一清,然后游五湖,去四海。”学院声名大噪,俨然清流之领袖。学院财力雄厚,传闻幕后主人是宫中贵人,手下自有一班能员在运作。
书榕等人一到,立时有知事恭敬接待,书榕虽无名气,知事却执礼甚恭,拨了一栋小院供他们起居,安顿得妥妥贴贴,应见有内眷,派了两名仆妇过来。春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