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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在看什么？”波理亚好奇地问。
元菂把书的封面翻给他看。
“噢，《人类星际历程》，珍本啊。”
的确，在人类的历史上，电子书因为比纸质书籍有太多的优势，所以很快的取代了印刷书籍。但是突然某一天，收藏家们又开始热衷于这些古老的植物制品，某些珍本在拍卖会上拍出的价格，足以买下一个小星球。那些做作的上流人士，似乎不在宴客厅里建一个恒温书籍珍藏室，就不能体现他们的文学素养。
而她手上这本，以及储藏室里的很多本，是阿斯兰从弗里兰朵那里弄回来的，作为秋后算账的一部分。
“我记得你上次看的是《星舰操作基本理论》？”波理亚用手比了一个夸张的厚度。
元菂笑笑，不想告诉他，她每天得看好几本那个厚度的书，而且是抽空看的，她最近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星舰操作。
阿斯兰一点儿也不介意她这个新手把星舰当成玩具车开，只是鼹鼠紧张的快要晕过去了。那天星舰的大型颠簸，并不是遇上了陨石带，而是她不小心输错了指令。毕竟能将操作说明和基本理论倒背如流，并不意味着就能熟练的驾驶星舰。
元菂眼睛里浮动着狡诘的笑意，像个孩子在说“就不告诉你的”的小小得意。
波理亚在她腿边坐了下来，“你很喜欢看书？”
“是啊。”元菂。
“很少像你这么大的少年，这么喜欢看书。”
“哦？”元菂眨眨眼，真心询问，“那他们都干什么呢？”
“嗯？”波理亚想了想，他离自己的少年时代已经有十几年的时光了，当时他在做什么，好像跟其他的少年也不怎么一样啊，“应该是打架，在上学，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喜欢在全息网络里玩游戏，挑战自己？”
“所以跟你一起的那个少年，也这样吗？”
波理亚的目光瞬间冷了一下，“哪个少年？”
“他不是那天跟你一起来的吗？穿着黑色的披风，还带着帽兜，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的那位。”
波理亚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那是特种任务人士常用的伪装，不是迄今为止都没出过问题吗，这小子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后面站的是位少年的？
元菂似乎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歪着脑袋回想，“他那天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啊，嘴角一直抿得紧紧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从头到尾他都没笑过，是因为你不让他出来玩吗？”
波理亚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那个兜帽不是自带光线过滤效果吗？一般监控器材都拍不出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叔，孩子们的心态你不懂的，放他出来玩一玩吧，天天在房间得闷坏了吧？”
大叔？！波理亚嘴角抽搐，刚刚他一定是眼瞎了才觉得他是个天使，这个熊孩子根本就不会愉快地聊天吧？
星舰内部突然想起了警报声。
元菂轻巧地从瞭望台一跃而下，一边倒着身体向前跑，一边向他喊话，“大叔，我去开工啦。你看，让我们适当的玩一玩，我们还是很听话，很认真干活的。”
波理亚气得笑出来，六人小组真讨厌，把这么好的孩子都培养歪了。等到了帝星，不然把这个孩子留到自己身边吧。
警报声持续响着，墙壁上的信号显示的是黄色等级，这大概是遇上小股的星盗了。波理亚站起来，也朝着星舰的指挥中心走去。
星舰的指挥中心，是安全级别最高的所在。但是队长还是很大方的，给予他通行的授权。波理亚进去之后，就看到全息屏幕上投影出来的一艘星舰。
对方的星舰体型比他们的星舰大上许多，旁边甚至还有一艘护卫舰。
“队长，对方要求通讯。”鼹鼠询问阿斯兰。“
阿斯兰冷静地说，“允许单向通讯。”
全息投影瞬时接通，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人不是在酒馆里面说要请我们喝酒的那个金毛吗？”元菂看着蝴蝶，“是吧？是吧！难道我们出了酒馆就被人盯上了？”她有点被打击了。
“那倒未必，或许我们买的东西太多，通过其他渠道被顶上的也有可能。”蝴蝶对自己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在酒馆被元菂痛扁的混混，是这支星盗的一个小头目，他们并不知道这艘星舰里坐的是元菂，他们只是收到消息，有一小股星盗最近捡了个大便宜，在云之彼岸大肆采购，准备鸟枪换炮。所以他们就在后面尾随而来，准备黑吃黑。
全息投影里的金毛海盗说着老一套的开场白，元菂听得津津有味，阿斯兰却懒得去去理会，“揍他。”
鼹鼠早就准备好了，确认指令一下达，整艘星舰的外表闪着微微的光芒，这是高频震动引起的宇宙游离粒子的小规模碰撞。然后下一秒，星舰便消失在星盗的视野里。
金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被一阵巨大的震动，她的战舰被击中了，巨大的震动把他震倒在地，“不好，他们居然在那艘破船上装了隐型装置。”
又一阵巨大的震荡传来，海盗的星舰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金毛咆哮着，“快启动最高防御保护。开启所有炮台，他们的隐形装置是高度耗能的，没法一直隐形，全面开火，把他们给我轰出来。”
“护卫舰还在外面。”旁边有人高呼。
“笨蛋，赶紧收回来。”
从阿斯兰的第一个指令下达，元菂就安静了下来，她的控台位置就在鼹鼠的左边，负责星舰的飞行，教授紧挨着她，配合火力攻击。
星舰开始隐形，元菂的双手在虚拟控盘上就快成了两道虚影，星舰灵活地在太空中翻飞，躲开了密集的炮火，不时划出诡谲的路线，屡屡在快要被击中的前一刻，瞬间惊险地躲闪了过去，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那艘护卫舰的阴影里。
他们的星舰像一个无形地幽灵，躲在因为护卫舰而形成的火力死角里，保持着让人心惊胆跳的距离，紧贴着护卫舰向海盗的星舰快速飞去。
波理亚的头皮开始发麻，这得要多么精准的控制，才能在这么高速飞行的太空环境里保持几乎紧贴的距离，而且，这个少年要干什么？他没有听到阿斯兰下达进一步的命令，难道现在这场小型的战斗，是由这个少年在主持吗？
在海盗主舰的接轨舱门开启的瞬间，元菂操控着星舰以极缓的相对速度紧紧地贴上护卫舰并强制其加速，教授同时将激波弹射入了护卫舰的舰体之内。就像两个一起急速奔跑的人，后者突然贴上了前者的后背，然后将前者猛的摔了出去。
元菂借助反向动力，强行在瞬间将星舰进行U型回转撤退。
这是违背星舰常规飞行操作的，波理亚瞬间大脑一空，强行U型回转动作产生了巨大的旋转力，让他大脑中满是晕眩的感觉，但是视野中的护卫舰已经爆炸成一个刺眼的火球，射入了星盗星舰的内仓。像一只刚刚锻打出炉的带着钢水星火的匕首，猛地刺进了野兽柔软的腹部。
那艘大型星舰像巨型的烟火在太空中盛开，它所产生的火光，让周围的空间在一瞬间亮如白昼，波理亚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星舰的毁灭，他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元菂，她的脸正对着舰首，爆炸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每一个细节都看的那么清晰。
她的脸像是一个精美的雕刻，没有表情，也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而她的手，仍然在操控着星舰的飞行路线，没有一点迟缓。
波理亚的心里有一丝凉意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随着星舰撤去了隐形屏蔽，黝黑的舰首，有一头白色的鲸鱼渐渐出现，像一头拥有巨大力量的星际幼兽，面对着浩渺的星际，露出了第一个无意识的微笑。
第12章 眸光深处有微澜
波理亚坐在指挥中心里，一直到星舰完成了一次虫洞跨越，才将那种惊悚摆脱掉。他看见阿斯兰从舰长的位置上站起，然后准备向外走去，他默默地尾随在她的身后，直到离开控制中心很远的地方，阿斯兰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波理亚在这一路略略整理了思绪，“刚才的战斗指挥是那个孩子？”
阿斯兰转过身注视着他，“是的。”
波理亚皱眉，“她刚才所有的操作都是非常危险的，难道她没有接受过星舰安全操作的训练吗？”
阿斯兰微微皱眉，“当然危险，哪场战争不死人？”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嘲讽地反问他，“而且没接受过星舰训练的人，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星舰战术动作？”
即便是常年接受星舰战斗训练的人，也不敢做出这种几乎是拿整个星舰的人的生命在开玩笑的战术飞行，更何况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难道他是从生下来就接受训练？不对，波理亚想起来，六人小队在第四军团的特种武装里，是非常有名的，不仅是因为每个人身怀绝技，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战斗小组。另一个非常有名的原因，就是这六个人的团队作战能力特别强，从成立开始到今日，都未曾有过战损和人力替补。而且对新的队员是出了名的强硬而坚决的“不欢迎”。在云之彼岸遇到六人小队之前，他手里的最新信息来源提到了六人小队遇到了麻烦，全队被列为战损的名单，但任何消息里都未曾提到过这个少年。那么这个少年是从哪里来？
“他到底是谁？”
阿斯兰有点想笑，带着点戏谑的味儿，“你不是一直喊他弟弟。”
时到如今，波理亚这么精明的人居然都没看出来元菂是个女孩，一来是元菂的外表雌雄莫辨，元菂的女性性别特征发育似乎尚未排上日程；二来，六人小队一直称呼她为菂菂，波理亚却一直以为他们喊的是…弟弟。为了拉近跟元菂的距离，波理亚一直跟着他们称呼元菂为弟弟。
“她是我的徒弟，我的接班人。”艾斯兰给了波理亚一个安全的答案。
“阿斯兰队长，他才十几岁，如果能给他跟好的成长环境，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阿斯兰的心中微生怒气，正要开口，忽听得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老三抱着元菂跑过来，身旁跟着教授。
“怎么了？”阿斯兰问。
教授无奈地向她使了个眼神，“那个老毛病犯了。”
那个老毛病，阿斯兰哦了一声，元菂的老毛病就是在危机来临时，自动屏蔽和压抑自己的感情，这种从生理上和精神上的自我冰封，往往在危机解冻后，会带来更为强烈的体验。
每一次的经历，都是一次痛苦重塑的过程，向外界的发泄远比内心深处的自我否定和从新塑造认知来得轻松。别人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歇斯底里，但是她却只能站在理性的世界，冷眼旁观着感性世界的情绪累积，无奈地等待着临界时，瞬间而来的毫无缓和的感情冲击。
“他怎么了？”波理亚的很关切。
阿斯兰侧身给老三他们让出通行的空间，“没什么，这是她的第一星战，难免有点不适应？”
元菂不是帝都里那些在现代城市和父母的脉脉温情下成长起来的孩子。
那些阴谋和炮火，注定她不能像温室的花朵一样成长。
她也想让元菂坐在恒温室里，在明亮的灯光下学习上课。
她也想让元菂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只看到这个世界阳光的一面。
她也想让元菂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有一个轻松自在的未来。
但是元菂是从最黑暗的生死边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