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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途中,他许多次山穷水尽却不曾绝望,因为哪怕快要死掉,累得不堪,身边总有个红发的少女会用她单薄而温暖的肩膀撑起他,和他相伴走出无尽的黑暗,建立起一小方风雨无阻的世界。
可是那个人不在后,他越是觉得自己不行,越要站起来,这是与自己的心,最后的战斗。没有人能帮他,或者帮得上忙。
塞亚吸了口气,关闭盒子,悄悄放开扶杆,他首先得克服这该死的恐高症状,没事,哪怕从天堂往地狱掉,他也有办法吊上去。
他从来有处理一切难题的天分。
使徒并非碳基生命,而是一个兼容的生态圈。当年她的创造者编译了一套全新的基因碱基对,把所有可用于强化自身的分子式、星际物质、化学元素、微粒结构等信息输入她的原始密码,以写程序的方式赋予她独立而强横的进化方式,按照白银女王的愿望,塑造一个“美丽”的生命。
乌拉拉对于美丽生物的定义,是强大,野性,快乐,异常。
成型的使徒可以是吞噬众多河系的宏伟天体,可以是覆盖无数行星的微生物集落,可以是无限繁殖的母族统治的虫群,可以是幽灵般不定的可怕星际掠食客,可以是不同的位面间筑巢增殖的甲壳类生物……她可以用任何方式与其他有机和无机物共生或吞并,形成壮阔得难以想象的巨型生态系统——总之,与人类那渺小的存在相去甚远。
伊萝耶尔(Elonia),作为“父体”的塞亚打下了她的名字。
事实上,使徒体内还有一个隐秘的程序,能够在接纳乌拉拉成为“母体”后,赋予她生育后代的共感系统。塞亚知道妹妹的心愿,白银女王的很多扭曲行为都因为她没有繁衍后裔的能力,又对此充满好奇心,还一心想和他兄妹结合。但是塞亚潜意识无法摆脱的道德感,使他偷偷删除了这条程序。作为补偿,他设定了伊萝耶尔与乌拉拉十分相似的容貌和眼睛,以及——莫名其妙的,灰色的头发。
本来这是个塞亚闲暇时,基于兴趣和对妹妹的宠爱画出来的蓝图。乌拉拉知情后,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天马行空地想了许多折腾宇宙无辜生命的主意,都要让“美丽的”伊萝耶尔实现;画风又臭,画出来的玩意儿简直不能看,做哥哥的忍无可忍下弃笔不干,再次对妹妹的诡异怪癖抓狂,使徒计划一度搁浅,最后还是被实行了,一如白银女王的风格——她控制了部下——这是最简便的方法嘛。
如此一来,执行者的心神不清楚,对于使徒中枢人格的程序设计不完善,伊萝耶尔没有塞亚原本计划好,来自父亲的智慧,只有母亲冀望的力量。
但是她的父亲到底是个完美主义者,使徒的机能具有和身体同步增长进化的量子微单元,作为高级智性生命,远远超过凡间生物,也只有克拉姆、梅塞德丝这样的例外能在智力上超过她。
她的终端更是强大,是能够自主建立精神数据,抽取银海能量为己用,功率没有上限的复式几何芯片——方程石。
因此,塞亚要打败使徒,他自己的发明,特殊意义的孩子,不得不用上过去寄存在朋友那里的时间晶体,另一种具有永动机制的武器。
时钟城底部是宛如废墟的巨型玫瑰。
无数金属巨柱、碎片、零件、线路、不规则的物体堆砌相连,形成废弃的巨大垃圾场,像是被遗忘的工厂。然而远远望去,光怪陆离的图案构成了一朵美绝尘寰的黑色玫瑰,在腐败也不存在的时间秘境悄然绽放。深黑的雾气萦绕着,像有亡灵徘徊,日以继夜地传出幽幻飘渺的旋律。
塞亚无声地走进这朵漆黑之花,他没有担心被乌拉拉阻拦或惩罚,这是一种奇怪的信心,因为实力上的巨大差异,他从来反抗不了妹妹的为所欲为,但是他真的铁了心做某些事,比如当年离开,如今制裁伊萝耶尔,乌拉拉也不会反对。
举目尽是黑暗,黑发青年轻盈地在嶙峋的地面跳跃,没有重力,没有星光,没有道标,只有光阴与危险相伴,是他熟悉的负宇宙的夜空。
他举起手,食指和拇指曲起,这是一个代表开启的手势,也是零的形状。
世界模糊扭曲,非暗非光的氤氲淹没了天顶,一条条鲜红的折线流淌而下,犹如启动的能量装置,相互串连延伸,每一条的粗细都超越了凡间一切生物的想象力,宏伟得无法用人世的方法丈量,也许,这毛骨悚然的线条之间的距离,都超过了宇宙的直径。
这些怪诞得不容现世的光芒,荡漾着幽深易懂的旋律,在青年伸出手的一刻,变得触手可得。
他没有触碰到,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了一扇光之门,锁着他不想进去翻看的宝藏。
「为什么给我开门的权限?」
「因为你是我的塞亚哥哥啊。」白发女孩抬起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灿烂笑容,「真是不可思议,越是靠近白海,感觉和塞亚哥哥越亲近呢。」
门再次关闭,世界重归灰暗与神秘,只有一个静谧独立的身影,一只不断旋转,小小的透明芯片落在他的手掌心。
使徒的源代码——血脉。
在和梅塞德丝的激烈对峙中,伊萝耶尔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如晴天霹雳沿着她所有的神经元细胞蔓延,一直抵达控制中枢的每一个感知单元。
某种不是声音的声音开始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父亲的呼唤。
几乎是一刹那,她知道了他的目的,如此痛苦,如此甜蜜,如此的让她无法自拔。
奇异的波涛扩散到黑色玫瑰的底座,伸展出许许多多体组织的透明球茎,金属碎块像烘烤的橡皮泥一样扭曲变形,无数舞动的触手包围住废墟平台。
透过隐藏在触须表皮下的眼球组织,灰发少女难掩激动地看向父亲,黑色短发的青年在摇曳的废墟上岿然不动,眼神平静安然。
她的拟人化程序被梅塞德丝摧毁了一部分,影像凝聚不出来,虽然可以用触手变形成人,但是如果变化得不够精密……
她才不要被父亲看到丑样子!
可是——伊萝耶尔憾恨得想咬碎自己的同胞姐妹,父亲大人醒来,却不能被他看见,被他拥抱!
“伊萝耶尔?”塞亚环顾周围看不到头的血肉森林,记忆里那个数据构成的小女孩呢?
使徒喜悦得发抖,一只超过十公里的球茎垂下来:“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抱抱我!”
我就这么几斤几两,你们的原身不要一个个都那么犯规好吗!还都缠着要抱抱!做人苦逼,做怪物要适可而止!想起克拉姆实际可能有的体重,塞亚更加没好气。
黑发青年身边似乎笼罩着某种禁令,使徒的体组织被无声地湮灭。伊萝耶尔颤动起来,她的理智还没有从刚才的大战复苏过来。
“父亲大人!你不愿拥抱伊萝耶尔吗?你讨厌我吗?你更喜欢那个女儿,不要伊萝耶尔了?”
少女的尖啸化为狂暴的能量在整个空间中肆虐、贯穿、折返、再贯穿,织就一张巨大的毁灭之网,那高频的音波就能将脆弱的人体粉碎。
为了自身的小命着想,塞亚隔绝了这些冲击和震荡,不过他猜得出女儿在说什么。
就像个小孩,不顾一切的思慕和纯真的亲昵,因为她异常强大的躯体,超越了感性能容许的交流,只带来物种间冷冰冰的隔阂。
“我从来没有期待你的出生。”
伊萝耶尔的行动陡然静止了。
“不能原谅,这样的父亲大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疯狂的情绪回荡在使徒的意识频率中:死掉的父亲大人就不会拒绝她!昏迷的父亲大人也行,让他说不出听不见看不到,只属于伊萝耶尔!
大量的软组织像迸裂的伤口一样喷涌了出来,形成了不停蠕动的血色瀑布,使徒庞大的身躯化为一张血红色的大网将塞亚包裹其中,然后收缩。
微小的彩虹色光芒闪动,另一朵巨大的星际废墟玫瑰出现在使徒的感知范围内,连同上面毫发无伤的黑发青年。伊萝耶尔愉快地笑起来,咕噜咕噜的奇异声响弥漫在纷乱的肢体内,能量的耀斑像黑色环状斑纹覆盖了所有的球体组织,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孢子逐渐鼓出,像承受不住少女此刻强烈的情感,肉体膨胀开来,蠕动翻腾的血肉表面弹出无数坚硬的锐状物。
她看透了父亲的把戏,量子跃迁,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很快会抓住父亲大人,压制他那点不甘心的小小反抗,躲猫猫她是永远的赢家,有什么空间,比“无尽的生长”更大?
不过,混沌的思绪角落,还是有着不快,来自亲人的排斥。
“父亲大人要用那样的身体和伊萝耶尔战斗吗?”
“虽然是弱得要命的麻烦身体,但是要收拾不乖的孩子足够了。”
塞亚染血而沉重的衣摆微微摆荡,右手戴着雪白手套,背面的赤色十字熠熠生辉。
瞬息万变的复杂纹路从他的掌心蔓延而出,无数形状各异的模块泛起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网格线条,无止境地扩张开来。
这些光纤细如蛛丝,却沿途摧毁一切事物,所有挡在它们前进途中的物体瞬间化为乌有。
名为使徒的巨大存在体一瞬间变得坑坑洼洼,那些流光在她体内震荡交错,构成无数的能量反应场,层层叠叠的黑箱浮现出来。这些黑色容器所过之处,伊萝耶尔的肢体就失去攻击能力,变得柔软,像腐烂的肉团一样塌陷下去。
看似狭小的箱子里,庞大的空间中不断繁殖出数量无限的红色微生物,像植物球胞般扩散,一枚微小的芯片在塞亚的头顶闪闪发光,精确无误地传达指令。
最初培育的生物细胞是使徒的种子,通过留下的备份,可以生成与她完全相反的自养生物,将使徒同化吸收。因为新编写的生物程序完整清晰,可以中和使徒过于强横的进化方式。
伊萝耶尔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无可避免地崩溃,肌肉直接坍塌成了黏糊的液态,再通过父亲手心延展出来的脉络源源不断地将她的神经组织拉进那些箱子。
她拼命挣扎,哪怕从这个举动,她得知父亲不想杀她,只是把她封印回原初的状态,转变成另一种更温顺的生存形态,可是这不是她愿意的!
几百根透明的能量输送管道从中断开,失序的爆炸形成比超新星更猛烈的脉冲波,转眼在密密麻麻的网络中炸出许多巨大的空洞来。
“你就不能乖乖听话吗?”塞亚暴躁地喊,非要他下狠手?
“被关起来当个乖孩子吗?那我宁愿杀了你,或者被你杀掉,父亲大人!”伊萝耶尔的叫喊变回了原来的少女音调,重新透出属于人类的情感,和一股深不见底的悲伤。
“我从出生就接到那样的命令,我只能沉睡在世界之外,或者杀了你得到清醒——所以我知道,我不会被父亲大人拥抱,也不会被父亲大人所爱,但是……我还是对父亲大人有意义的,这是我唯一的生存目的了!”
“被我杀掉吧,父亲大人,那么,我可以假装你是爱我的,连命都可以给我!”
塞亚抬起头,他灰蓝的左眼和灰色的右眼,亮如寒星。
“那就取消吧。”他直截了当地道,“你不需要做那样的事了。”
伊萝耶尔停滞了一下:“这样的话,父亲大人又怎么会爱我呢?父亲大人就不爱我了!我对父亲大人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