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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妹子白芍一块离开这府里,去个偏僻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
宛琬听完一时有些犹豫:“白芷,姑姑素来夸你伶俐懂事,她一定觉得这是个好出路才会特意许与你的。你若不愿,我大可帮你去与姑姑商量,看能不能想想其他法子,或换个愿意去的?”
“这请格格放心,人各有志,我若不在了,自有人会乐意嫁过去。自从福晋和我提了这事后,丁香就一直闷闷不乐,总嘀咕我福气怎么那么好,一下就乌鸦变凤凰了。她说家有悍妻又怎样?她还年轻貌美呢,还说若真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指不定谁让谁日子过不下去呢。”白芷胸有成竹道。
宛琬噗哧笑了,回头一想她这话里大有问题,“你是不是另有事瞒着我?我去求姑姑换成丁香嫁过去不就成了,何必非要逃走呢?”宛琬凝视住白芷,试探道:“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这又没什么,你和我说,我去求他们索性成全了你。你和白芍不是因老家泛灾才自小被卖进府,早没了亲人,又无处投奔,两个女孩子家在外颠簸流浪,太不安全了,为什么非要走呢?白芷,我答应你,不管你有什么为难的,你说出来,我都尽力想法替你解决,还是不要逃走的好。”
白芷听完她一席话眼角泛湿,终忍不住轻言道:“格格,你与旁人都不同,可在这府里也要万事小心才好,有个故事我想说给你听。”
宛琬一楞,她已低声说起:“从前有户大人家,家里有老爷,太太,二位姨太太。这三位夫人只有一位姨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偏巧这位姨太太又怀上了孩子,精神萎靡吃不下东西。另一位姨太太就说老爷书房里的那盆迷迭香听说对振神开胃最有益处了。太太听说后找来了一直为这家女眷诊疗的大夫打听是否有用,大夫说那花对常人自是有百般好处,惟独对孕妇却是大忌,万万不可。没过过两日这太太便说那大夫年纪大了,做事有些糊涂,打发他回了乡,另换了个新大夫,又让她自己的亲侄女送了两盆迷迭香去那个身怀六甲的姨太太寝房里。”
宛琬听傻了,白芷说的是姑姑吧,难道李淑雅的流产背后还有这段龌龊,是她那高贵端庄,温柔贤淑的姑姑吗?她不可置信的用力扳住白芷肩头,探向她眼眸深处,断无一丝躲闪,没有一点惊慌,真的,是真的吗?姑姑是怕白芷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才自以为替她配了户好人家用来堵口?白芷明白若是不从,她再留下去终是祸端,所以才非走不可?宛琬越想越是心凉,姑姑只怕从来都是在乎的吧,这样既打击了李淑雅又挫了年佩兰的锐气,一箭双雕,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是一个还未出生无辜的孩子。姑姑又有没有想过她那样做还可能会害死自己呢?
沉默许久,白芷面色黯然道:“格格,我不得不走,只求格格成全。我妹子白芍在年福晋那当差我总要带了她一起走,还有出京城最快的马车也要半日工夫,这么大会工夫如何才能瞒过府里?”
白芷的话语拉回了宛琬的思绪,她强打精神道:“既然这样还是走了的好。宜早不宜迟,过两日正好是我生日,你们就那日走。”
宛琬想了想又道:“白芍的刺绣活是府里一绝,我只说想借她几日为我过生日穿的衣裳绣花,那年佩兰断无不肯的道理。那天人多事杂,我会特意向姑姑讨几个她房里伶俐的人过来帮我,少你瞒个一天半日的总不会太难。倒是你们逃走后,别去那偏僻之处藏身,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突来了两个大姑娘容易让人追查。出了京城你们姐妹俩还是往热闹的地方去吧,大隐隐于市,再说热闹之地,也方便你们日后谋生。我有些头痛,一时也想不清,不还有两日功夫么,待我明日去将白芍讨来后,咱们再细细琢磨那日府外的接应之人,出逃的路线等等诸多该小心之处。”
一晃两日。
白芷揭起绣线软帘,见宛琬已换过衣裳坐榻上等她,忙快步上前请安。
宛琬挥手硬让白芷坐上榻来,告诉她都已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在离王府隔两条巷子处驾车候着。只等天亮府里可开院门,便由半夏拿着牌子领她姐妹俩从角门出去,若遇人盘问的说辞她也已详细告之半夏了。宛琬有些放心,又拉着白芷将所有事重捋一遍。
二人正说着,半夏走进来道:“格格已快三更天了,只怕巡夜老妈子们见这屋里还灯火通明的不好。”宛琬让她去取过西洋表看,果然针已指到子初二刻,方从新盥漱,宽衣歇下。
次日,宛琬因心中记挂着事,一夜没好生得睡,辗转熬到天刚蒙亮便起了身。
还睡得迷糊的天冬被半夏一推拉也忙打着哈欠爬了起来,招呼了外间的丫鬟们入内伺候宛琬梳洗更衣。
半夏见宛琬在榻上不住向窗外张望,忙至窗棂前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回禀说今日应是个晴日。
宛琬等不及梳洗便要半夏赶紧先领了白芷姐妹出去。
昨用膳时福晋便说今日是宛琬生日,特许她不用一早前去请安。待她盥漱毕,天冬说半夏走时特意嘱咐,格格生日得装扮的喜庆些,再说回头也可搪塞那边何故姗姗来迟。
宛琬听着有理,便随她坐至梳妆台前。
天冬取过桌上宣窑瓷盒揭开,从里拣拈了根玉簪花棒,示问用这紫茉莉色可好。宛琬随抹了些在掌上,见细白粉香,润泽肌肤,极易抹匀,点头示好。
天冬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剩余摊开打了颊腮,铜镜中便见宛琬菱唇娇艳欲滴,甜香满颊。
一番装扮完毕换上早已备妥的浅紫罗裙,锦缎软绸质地滑腻,珍珠光泽,紫中微微泛了玫瑰娇媚的红。外罩银色三镶领袖滚白狐狸毛袄,宛琬穿上更显清纯明媚。
这方收拾停顿,半夏已回转前来。天冬摒退众人,独留半夏与宛琬于室内。
宛琬一一问过半夏后方略放心。
门外守着的天冬见福晋又打发了人来请,当下无法再拖只得入内回禀了格格。
出暖阁,宛琬上了备在院外轿子。穿过曲折游廊,宛琬闻着一股水草气味,撩帘眺望,只见四面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探身示意停轿。
今秋菊开得分外热闹,姹紫嫣红,似要将所有绚丽一时间全绽放开来,热闹得有些惶恐,繁花中透出凄凉。
宛琬瞧得出神:皇上告天下臣民,太子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更可异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窃视……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太子废后,八阿哥受皇上指派管理内务府,全权负责审查凌普一案,皇上此举使众人皆明胤禩甚得恩宠。现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头百姓无不在传,皇上诸子中属八王最贤,民间更有传诵素有张半仙之称的张明德认定八阿哥有太子之像。
宛琬想皇上素来宠溺太子,此仓促间废了他大半是因‘帐殿夜警’,可这事竟是由十三阿哥与大阿哥一同禀明皇上的。宛琬忐忑不安也不知十三阿哥他到底是不是因此将被圈禁。
半夏见宛琬眉色越加烦忧,赶紧上前小心提醒。她只得按下心事,随她前行。
刚至戏园穿堂边,已有丫鬟们迎上请安,喜得眉开眼笑道:“都已坐席了,就等着宛格格了。”一旁已有机灵的上前替宛琬解了斗篷。
宛琬步入厅里速扫一圈见四爷不在先松了口气,再定下心来打量四周。
沿湖大厅早已摆设整齐,最上首左右两榻铺着锦裀蓉簟,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福晋一人端坐于上首。横头两排插上小炕,也铺了皮褥,年、李福晋在坐。地下两面搁着十几张雕漆椅子,搭着一色灰鼠椅搭,依次坐着耿氏、钮钴碌氏等人。大约是靠湖怕冷,每张椅下都搁着个大铜脚炉,众人面前各式攒盒不等。
福晋身旁安嬷嬷眼尖瞧见宛琬,忙俯身禀告福晋。福晋招手示意宛琬坐她身旁。
福晋让丫鬟们去一旁桌上取了几样宛琬一向爱吃的物什放她近手,随意和她唠着话儿。
宛琬心中烦躁,只觉台上锣鼓喊叫声直冲云霄,更闹得她坐立不安。福晋见她面颊苍白,唤过半夏询问,方知她夜里着了些凉,便将跟她身前的人一顿训斥,又让宛琬进去里边暖阁歇息。
宛琬入得暖阁重重舒了口气,她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姑姑才好,转身见天冬在门边与人拉扯,唤她进来询问。
天冬犹豫半日才递上一荷包,说府外有人托了前门的捎进府来。
宛琬取出一瞧,里面是支蔷薇样玉簪,那是从前她和画薇一起画了样子让玉器行共打了两支。
宛琬忙展开另卷小纸,寥寥六个字‘速与来人见我’。这是画薇的字,她总算有讯息了,宛琬心下一喜。废太子后宛琬四处打听不到画薇下落,怕她要受牵连,这下可好了,当下便要出去。
宛琬见天冬急得话都说不出了,知她是要相拦,忙唤半夏入内。
“半夏,我有急事一定要出去趟,你别担心,姑姑刚不是说今日爷有事要忙到晚膳时分才会来这园里,让我先在里面好好歇着。你就在外边守着,只说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她们自不会进来。我去去就来,反正放跑了白芷她们也少不了一顿,就合着一块来吧。”宛琬强做笑颜。
半夏见她坚决也没法子只得赶紧另取件银紫色白狐毛滚边的斗篷给宛琬系上,嘱咐天冬一定要小心护着格格。她转身出去想法引开守在边门的老妈子们。
俩人出府找到那传信人,上了他备在一旁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宛琬撩帘跳下马车,面前深黛色青山延绵天际,近旁只得个破庙。虽有午后金灿灿的阳光照着,却仍显荒凉。四周蒿草长得甚高,直能把人都没了去,耳畔风声呼呼而过。
破庙中走出二人,宛琬刚想招唤画薇,定眼再看她身边的不是八阿哥吗?他们俩人怎又在一起?不及她反应,八阿哥已挥手示意赶车人将天冬拖走。
宛琬心下一凉,恍然领悟画薇定是为了八阿哥才诓她来此,她一把拖住天冬。“八阿哥,你们把我带来这荒地,总有要事,可天冬打小进府伺候我,从来忠心不二,还望八阿哥体谅能让她待在我身边。”
八阿哥负手,轻描淡写道:“宛琬既然开口,本该依了,只是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怪这丫头命该如此,早走也好早超生。”
“画薇,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不管你们今日要对我做什么,只求你们不要牵连无辜。”宛琬拉住天冬不放手,苦苦哀求。
八阿哥见画薇面露犹豫,斥道:“妇人之仁。”他用力扳开宛琬手臂,让人强行将天冬带入庙里。
一会里面便传出声凄历惨叫,随即恢复寂静,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又有什么事非要杀了天冬不可!”宛琬狂喊道,从前的事她恍然串了起来。“从前你们都是故意的吧,故意演给太子他们看的吧?画薇,八阿哥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能把你送到太子床上去,怎么可能对你真心,难道你会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你为什么要给这男人两次伤害你的机会?如果太子根本就不相信你呢,你不怕白白做了牺牲,只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画薇紧盯着宛琬,水眸里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汹涌,还裹着缕无言的嘲讽:“宛琬你从小锦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