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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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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抚摩着她的秀发,微笑不语。

她抬首凝望着他,原就清秀的他更削瘦了。

“胤禛,你太辛苦了。”

他微微牵动嘴角,欲言又止。

“她没有为难我。”宛琬轻轻道,她全都明白。这几日宫中早传得沸沸扬扬,皇帝与皇太后母子不和。宛琬瞧出他眼中怅然、酸楚,心下甚是难过。但两人总算能在一起,许多事只有留待日后再慢慢开解。

“琬,”胤禛低低唤了她一声。

“嗯?”

“你在这儿,——真好。”他说出了口。

一霎间,一股暖洋洋,名叫喜悦的东西将她胸腔塞得满满的。她在这儿,真好!怎样一句话,令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她怎能在此时此地,怎能面对着他流泪?“胤禛,明天会是个艳阳天。”

“是,一定是。”胤禛亦肯定道,拥她入怀。宛琬埋首在他温暖怀抱,那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迷迭香气,一点一点紧裹住她,瞬间便让她忘却了一切,只余他,只余他……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

天还未亮,紫禁城各道大门前均有皇家侍卫严密驻守着。宏伟壮阔的太和殿前,王宫百官们早已齐整的分班恭立在广场的御道两旁,朝鲜、东吁、暹罗、安南、真腊、澜沧等各国使臣尾随品级最低的官员,位列班末。

太和门屋檐下,陈设着丹陛大乐的乐队,太和殿屋檐下,陈设着中和韶乐的乐队。太和殿广场东西两侧,陈设着旌旗,伞盖等卤簿仪仗。大学士马齐、张廷玉会同礼部官员步入太和殿,分别将皇帝登极诏书,写有贺辞的表文,笔墨纸砚等一一放置妥备,再将皇帝玉玺,放置太和殿皇帝宝座正南方的桌案上。礼部早已派官员先行至天坛、地坛、太庙、社稷坛,向天,地,祖先等通报一番。

乾清宫是历代大清皇帝驾崩后停放灵枢举行祭奠仪式之处,如今康熙皇帝的梓宫正停放在这里。宫殿四周素幔白帏,鎏金宣德炉内燃着的安魂香缭绕大殿,庄重肃穆。

皇帝的乘舆才拐过乾清门时,李德全已率领着乾清宫当差守值的五六十名内侍齐刷刷地跪在殿前砖地上候迎。

胤禛迈入殿内,烟雾氤氲,挽幛低垂。灵堂中央帷幕之下,横放着好几排祭台,靠里的几排祭台上摆满了三牲瓜果祭品,整头猪、羊。最前排祭台上三只斗大的铜炉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细的檀香。

胤禛走至先皇康熙灵位前,席地而跪,行三跪九叩大礼,亲口回禀先皇自己即将登极。一旁内侍捧过一樽御酒,胤禛双手擎起朝天一捧,轻酹灵前,礼成起身。

胤禩冷眼看着一切,咫尺之间,生死两隔,他已从臣子变为臣弟,又想起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人生索然无意,不由悲从心涌,哭出声来。在场的王公、大臣、太监一见举哀,忙呼天抢地齐声嚎啕,顿时哭声如潮。胤禟拧着脖子,阴沉着脸站在丹墀下。任那些或尖锐或激厉或造作的哀哭声汹涌袭来,胤禛默然不语,随内侍入乾清宫侧殿更换皇帝礼服。

胤禛漠然垂首望着身上明黄金龙朝服,袖上龙纹除了彩丝,金银丝,孔雀羽丝外,还用细珍珠,红珊瑚珠等串起绣织,金碧辉煌却触之冰凉。这一刻,他忽地意识到从此自己将要秉承父皇遗旨走上那条漫长艰辛而又危险的道路了。自先皇驾崩后,他承受的所有误解、谣言、冷眼、侮辱,都齐齐涌上心头,百感交集,胤禛阖闭双目,再也隐忍不住,泪水一泻而出,无声滑落。近旁的内侍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然只一瞬间,胤禛已明白过来,抬手以背拭去,缓慢睁开了眼,眼神冷澈如坚冰,令他近旁内侍几要疑心方才所见是否为真。

天色渐亮,胤禛立于大殿之上,肃定如山,令群臣只能仰望。刹那间,从午门外广场到太和殿前御道两侧,数千满汉文武官员哗啦啦齐声跪下,山呼“万岁”,数百种礼器钟鼓齐鸣。万丈阳光融融升起,洒在皇城金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

天空湛蓝得似无一丝云絮,腑瞰著紫禁城。爱新觉罗。 胤禛正式即位为清朝第五任皇帝,史称雍正。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一月辛丑。世宗宪皇帝即位。免百官朝贺。诏告天下以明年为雍正元年。

召皇十四子抚远大将军固山贝子胤禵驰驿入临。印务交总督年羹尧。

封皇八弟胤禩为和硕廉亲王。皇十三弟固山贝子胤祥为和硕怡亲王。皇十二弟固山贝子胤祹为多罗履郡王。皇二兄胤礽子弘晳为多罗理郡王。

礼臣奏诸王名应避同御讳一字。传皇太后懿旨。以允字代之。

命廉亲王、怡亲王、九门提督隆科多、大学士马齐总理事务。怡亲王兼掌户部稽查三库。廉亲王兼掌工部。

 ………………………………《永宪录》卷一。摘录

京城西北城郊十几里处有一小山脉,燕子岭。南麓山上峻崖曲壑,丽泉飞瀑,原是京城中人踏青消夏的好去处。此山中最古老的建筑当数始建于宋代的鹫云寺,自西域高僧明海禅师来此寺后,更是成了一处名胜。日日有人来此烧香礼佛,尔后抽支签文恳请明海大师讲解一番签中玄机,每每必中,久而久之,便成一方神话。

时已快至新年里,若是往年,这京城里早该是大街小巷贴联挂灯,酒馆青楼处处笙歌。可眼下因还在国葬期间,又因流言肆意,街头实行了宵禁,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瞧着不单比平日里萧条,更还透着一股子风声鹤唳的气氛。

天擦黑了,闻香居中,点起了昏黄绢灯。允禩和允禟坐在楼上靠内院的雅室里,随意闲扯着,允禟不时探头张望,似在等人。为了掩人耳目,两人都只穿着身寻常便服。

允禟垂着张苦瓜脸,两手抚住腮帮,烦躁不安。“咦,这明海怎么回事,还没到?”

“他如今可比咱兄弟俩有名,出门是得要仔细瞧着点。”

“呸,什么东西。”

“怎么,这会子就坐不住了?要不找俩清倌人上来陪你唱唱曲儿佐佐酒?”允禩故做轻松地调侃道。

允禟向来粗条,不像允禩那样善于隐藏自己,当了真地苦笑道:“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有那花花肠子。”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会,允禟便呆呆地出起神来,忽就笑了起来,“八哥,想起那日情形,还真是叫痛快。到底是皇阿玛亲封的抚远大将军,够胆!人还未到京城,便奏请他皇帝哥哥是该先恭贺他登极大喜呢,还是该先哭拜咱父皇的灵柩。再问那礼部,这觐见新皇上的礼仪是什么,估计这下是呛得皇上够受,那是多好面子的一个人啊。”允禟话中满是幸灾乐祸,眉飞色舞继续道:“巧的是他老十四一进寿英殿还就碰上了他,可十四那股子嚣张,那个傲慢劲,那份狂悖架势,唉,可惜,咱没能亲瞧上一眼。”

瞧见允禟缓过了神,还手脚并用,挤眉弄眼的样子,允禩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你呀你,是惟恐天下不乱。老九,你如今做人怎么倒越发放纵不羁了呢?”

允禟瞅了他一眼,两道疏眉一扬道:“我早想明白了,只要他当道一日,我就绝没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人说打狗尚须看主人,可他呢?先下道谕旨堵住母妃的口,然后再逮了侍奉翊坤宫中的十余名太监,尽数发遣边地。”

允禩闻言轻轻摇首,这事的起因倒也有些是老九自找的。他娘俩是一样莽撞性子,一个是对皇上言语置若罔闻,一个是已为母妃的人,却在先皇灵柩前索性坐着顶四人轿子冲撞至新皇跟前。

这翊坤宫为九阿哥允禟生母宜妃的寝宫。雍正皇帝登极后没几日便下旨逮侍奉翊坤宫太监张起用等十二人,可之前已先用谕旨堵住了宜妃的口,说“张起用买卖生理甚多,恐伊指称宜妃母之业。宜妃母居深宫大内,断无在外置产之理。”他丑话说在了前头,因此事发时宜妃纵使气焰再高,也只能往回呛咽,有苦难言,眼睁睁瞧着皇帝将她跟前心腹太监尽数流放,连带九阿哥的心腹太监们也被牵连发往云南等地。

“你说,他这是不是故意找茬,寻我晦气?既然如此,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又何苦天天如履薄冰,自己为难自己,别扭地过活!”允禟愤然道。

允禩看他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落魄样,心里甚为鄙夷,口中却道:“老九啊,不是八哥要说你,你可别听见别人咳嗽一声,就慌得喘粗气。”

允禟见他明明一肚子怨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的劝慰自己,也顺势笑道:“八哥,这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特意找了间不熟的闻香居。可十四弟在西北待了这些年已不比从前了,他虽仍桀骜却不糊涂,他亦知那是杀头的事,再说如今他已被削兵权,怎能成事?他若不上钩,那一切岂不白搭?”

“哼,我本来就没指望过他还能杀进宫里。”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法子?”

“这可不一定。他老四不是向来崇佛嘛,什么是佛?人心既佛,要是他失了天下人心,到时再有什么变故可就难说了。”允禩微阖眼睑,这一刻,他心底的那扇门又悄然开启,喷涌而出的是熊熊野心烈火。如今要想翻身,除了刀枪箭剑,尚有别的路途可走。

允禩端起茶碗晃了晃,“咱们只是要把它这碗水给搅浑了就行。它老话都说全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语双关道:“我看他那暴躁易怒的性子,是改不了喽,咱们就是要挑得他大出杀手。”

允禟如有所悟的点点头,接口道:“这倒也是,从前碍着皇阿玛,他还装装样子。如今天下唯他独尊,恐怕就不用再忍了。”允禟阴下脸来,“也幸亏那老太太性子烈,更是个爱爆火的主,又偏偏极疼爱十四,可省了咱们不少事,回头我再去撩拨撩拨他亲舅舅白启也来闹闹。谁让他爱逞强,竟想在老虎群里挠痒痒,彻查天下官员亏空,还要限期补清,只怕这天下的官绅士豪都要叫他得罪光了。”

“孟子曰:‘仁者无敌。’又道:‘孝为德之本’。几千年来中国君王向是以‘仁孝’治国。他哪是想天下革新,不过是明打着拯救社稷苍生的幌子,暗地里想把咱们一锅端!那咱们就偏偏成全了他,配合着他往那不仁不孝的路上走。可老九,他这人经打,咱们可得要多管齐下,加大点分量。”允禩如有所指的敲了敲茶碗道:“这宫里不还有一个人的主意可打。”

允禟迟疑道:“你是说宛琬?可如今她都成了个疤痕老女人,十四还能对她上心吗?再说我看后来十四弟对他那勾栏里出生的女人倒也是真心,恐怕这些年他早把当年的情都搁下了吧?”

“那你倒是说说当年十四是在何等情形下才移情的?他移情的又是怎样一个人?说来说去,还不是‘宛琬’二字,我看这始终是他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做兄弟的得帮帮他。再说,就算他真忘记了,咱们也得要让他再想起来!”允禩嘴角浮出丝不易察觉的恶毒笑意,“他们兄弟俩,从前一个是淡薄女色,一个是少年风流。这样的人按说对女人本无多少真心,可要是出了岔,真动了情,那也一定是只认死理的人。”他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道:“谁叫他兄弟俩就都好这口茶。”

“照八哥这一说,十四倒问题不大,可他会上钩吗?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那些年他一面是办差冷酷无情,一面是父孝兄敬弟友,貌似清心寡欲,不争天下,最后却是出人意外地由他得了去,暗地里都不知他下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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