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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的,你一辈子都洗脱不了那份罪孽。
“这些我都明白的,可是我总在想,为什么事情要是这个样子,不可以圆圆满满谁都不伤害谁,这么多人,不可以和和气气的相处在一起,世上的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互相伤害?我讨厌这样,可是我也在不断的伤害身边的人,我重视的那些人也在不断的伤害其他我重视的人,我发过誓要给师父报仇,也发过誓要给冼血报仇,可是我心里却暗暗的希望这些事情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当我面对萧大哥时,面对萧千清的时,我没有勇气去伤害他们,我不希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我觉得我就要用一个错误去弥补另一个错误了,杀人啊,被杀啊,那些都是错的,是一个漩涡,如果跳进去了,就永远也跳不出来。我该怎么办?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祈求师父和冼血不会怪我,他们都对我那么好,不会希望我痛苦,就算我不给他们报仇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种念头一冒出来,我又会觉得我自己很无耻,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活着的时候关心爱护我,我却连他们已经死了的时候,还要利用他们的关心去获得自己良心上的安慰。
“宏青,你说,我是不是很讨厌?那么软弱,那么无耻,只想着要自己过得开心快乐,只想着要自己得到幸福,无耻到就算牺牲了别人的幸福和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一个我,不会丑陋到让人憎恶吗?”一口气全都说出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住那些突然迸发出来的感情,只好抱住开始发抖的肩膀,勉强笑着:“对不起,宏青,忽然想起来京城那些事,还有以前那些事,心里有点乱了,跟你说这些,我一直都不知道该跟别人怎么说,很傻是不是,见笑了吧……”
肩膀忽然被人抓住,宏青把我拉到怀里抱住,平和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来:“是很傻,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这么傻啊,皇后娘娘,你怎么能想把一切都背起来?
“半年前,楚王殿下用荧的性命来要挟我,要我去偷袭万岁爷,那时候我很不希望荧被伤害,就想,万岁爷武功这么高,怎么会被我偷袭到?所以我就去做了,做的理所应当,挥出那一掌的时候,我也尽了全力,因为如果偷袭万岁爷还不用全力的话,就算万岁爷本能的来格挡,我也非死即伤。
“当我真的一掌击伤了万岁爷,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有个人来一剑杀了我。那是我从生下来,从我懂事起,就知道要保护的人啊,十几年练武学艺,寒暑不易,全都是为了为那个人挡开那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我居然亲手打伤了他,这样的人生,让我痛恨的恨不得马上就有人来结束它。
“此后的两天,特别是当我知道因为我那一掌,令万岁爷生命垂危的时候,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自刎,我已经错了一次了,就算马上去死,也已经弥补不了,这么罪孽深重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自刎。危险还在,万岁爷还需要我的力量,我不能像一个懦夫一样去死,要死也要死的有用一些,这样才能稍微抵消一点我的罪孽。
“后来我们逃到太和殿前,万岁爷独自留下来阻拦那个黑衣人,我毫不犹豫的也留了下来,那时我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只想死在敌人手里以图心安。
“但是万岁爷还是救了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连一个背叛过他的罪人都要救,那时候我心里一片茫然,我想一死以求解脱,但是为什么万岁爷会不希望我死?我这样一个万死莫赎的罪人,他不是应该厌恶我,盼望我去死的吗?
“后来的很长时间内,我都在想,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明白了,万岁爷从来没有说过要我去死,一直以来以为我必须去死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皇后娘娘,没有一个人能够不犯错误,没有一个人能够不为自己内心的丑恶震惊痛悔,也许人就是这样,要背负着不能弥补的罪孽和痛苦,一步步地走下去,就算是卑微可耻,也要苟且偷生的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世间的种种,才可以悔恨,才有机会去尽力赎罪,才能让那些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安心。
“您所说的那个互相都不伤害,一切都很圆满的世界很好,但是真正的人生就是这样,要不断的犯错,不断的猜疑,不断的仇恨,不断的互相伤害,磕磕绊绊但是也要一路坚定地走下去。就是这么丑陋的生命,这么艰难的路程,每个人也都会希望获得幸福,获得最终的安宁,这不是错的,也不是可耻的,这是我们的本性,是我们赖以生存,走完这段艰苦旅程的唯一凭借。
“所以,皇后娘娘,如果一个人背在肩上的东西太多,想的太多,对自己要求得太多,就不能继续走下去,没有人说过要你替他们报仇,也没有要求你去做什么。皇后娘娘,或许你死去的师父和朋友并没有要你一定为他们报仇,你的父亲或许也并没有要你负担起全家的兴旺,帮助他掌握大权,一直以来,都只是你自己这么想而已,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
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吗?我一直都以为,做了皇后,我就代表着凌家的利益,要时时刻刻为父亲和哥哥着想,干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权衡再三,所以我那么讨厌那个皇后的尊位,那么讨厌那座紫禁城,宁愿在外面悠荡,一想起京城都会莫名的厌烦。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作茧自缚而已吗?我突然想起大婚的前一天晚上,我连夜没睡修饰好妆容,侍女退下后,我就独自端坐在房间中,像等待进入刑场一样等待着天亮之后参加大典,那时候父亲来过一次,他像是突然老了十岁,默默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很艰难的开口:“苍苍,如果你真的不想嫁入皇宫,我悄悄送你走,你不用进宫了。”
我以为他是在试探我的决心,就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愿意的,我会把皇后做好,爹,你不用担心了。”
那时父亲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他很低声音的说了一句话,就匆匆的走出去了,从那以后,一直到去年冬天在储秀宫那次不欢而散,我和父亲就再也没有做过私下的交谈。
现在想起来,父亲最后那句很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的话是:“不要想太多,你能幸福,就很好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我紧紧抱住宏青,哭声再也哽不住,从喉咙里大声冲了出来。
宏青拍着我的肩膀,笑着:“好了,好了,皇后娘娘,你也不要哭这么大声嘛,被万岁爷或者楚王殿下看到,生了误会,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眼泪糊在脸上:“怕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又没什么的,他们要是敢罚你,我找他们讲理去。”
宏青“呵呵”的笑笑,我也哭不成了,摸摸眼泪站起来说:“宏青,废话说完了,我能对你提个要求吗?”
宏青敛了敛容:“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卑职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办到的。”
我咧咧嘴:“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你还是好迂啊,这里又不是紫禁城中的金銮殿,你还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叫个不停,你也不怕我听了心烦?”
宏青失神一笑:“哈哈,叫得习惯了,我给忘了。那么往后就叫……苍苍?”
我点头:“啊,这个就听得亲切多了,这才是我的朋友应该叫得嘛。”我笑笑,认真地看着他:“宏青,能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很高兴。”
宏青耸耸肩:“我也很高兴。其实我本来准备喜欢你的,可惜后来发现喜欢你的人太多,我又不能和万岁爷抢,所以只好去喜欢别人了。”
“啊呀,这话听着才更容易让人误会。那没办法,谁让我太好了,喜欢我的人才会这么多。”我咂咂嘴。
“刚才还那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才三句话就露出本性来了,哎呀,哎呀,幸亏我没喜欢这么一个女子。”宏青摸着下巴下胡须的新茬感叹。
“说什么呢?”我马上去敲他的脑袋。
一边打闹,一边从刚刚说话的假山后出来,因为心情轻松了很多,边走边和宏青说笑,我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刚走没几步,却在回廊下撞到正抱着一只酒壶半靠在栏杆上的萧千清,看他优哉游哉的样子,似乎已经来了不短时间了,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给他听去了多少。
宏青看到萧千清,马上识相的告退,留下我站在回廊里。
我笑了笑坐在萧千清身边:“君子非礼勿听,偷听可不好啊。”
萧千清懒洋洋的扭过脸来:“我可不像我那某位皇兄,我本来就是不是君子,何况那套一听就是软弱的人才会有的说辞,我也没兴趣听。”
“都说是软弱的人才会有的说辞了,看来还真没少听。”我无奈的摇摇头,拍了拍他手里的小酒壶,壶嘴里冒出的酒味冲烈,闻起来还像是烈酒:“一个人抱壶酒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喝闷酒不行吗?”萧千清今天越发懒散,一身白衣也有些皱巴巴,刚和我说了几句话,喉结动了动,提起酒壶就是一口酒灌下去,酒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衣领上都不管。
我看他真有些异常,就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淡瞥我一眼:“喉咙痒,不想咳嗽,就拿酒压下去。”
“啊?”我简直拿他没办法:“怎么会喉咙痒?”
“昨天淋的雨,伤风了。”他回答得理直气壮,提起酒壶又是一通猛灌。
“昨天是谁嘴硬说自己不会伤风感冒的?”我给他气的没话说,看到他不但双颊有些潮红,连脖子下的皮肤都隐隐透红,就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这么烫?你烧这么厉害,还在这里硬撑?给郦先生看了没有?”
他双眉一挑:“那御医一看就知道看我不顺眼,我给他看病,他还不借机整治我?”说着,抬手指了指我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笑得有些不正经:“这样如果给我那位皇兄看到了,不会误会么?”
“误会什么,”我也挑眉:“我们又没……”
“不要说我们没什么,”他淡淡打断我,不再乖乖的任由我的手留在他的额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的身子压在廊柱上,轻轻一笑:“我不想听你这么说。”
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白玉似的肌肤下,因为高烧而凸现的那些细细的血丝都能看得清楚。
有些粗重的呼吸和着浓重的酒味喷在我的脖子上,我别过脸:“萧千清,别这样……”
“啊,刚刚才说,这样如果给我那位皇兄看到,就要误会,”他忽然淡淡打断我,抬头向前方伸手打了个招呼:“皇上,好巧啊。”
我连忙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回廊里,萧焕和苏倩两个正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走了过来。
看到萧千清和我,萧焕略略顿了脚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淡然的点头:“好巧。”
我赶快站起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出来了?在谈什么……”
没有回答,他们两个早错过我,边商议边走远了。
“看来是真的误会了。”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烈酒倾倒入喉的汩汩声,萧千清一边擦着嘴边的酒渍,一边还是忍不住呛咳了一声:“皇后娘娘,要不要追上去解释清楚,说我们其实没……”
“啰嗦个没完,”我不客气地打断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走。”
“去哪里?”他给我揪得踉跄了一下,还是慢悠悠的问。
“找郦先生给你看病,再这么灌下去,真的要灌成一个醉鬼了。”我揪着他的衣领就走。
萧千清在后面踉踉跄跄,有些狼狈:“你别抓这么紧,我一点风度都没有了,喂……”
我扬扬脸:“萧千清,知道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吗?”
他不满的闷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