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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隋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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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饭菜一上,就迫不及待的使出最拿手的“狂风扫落叶”招数,恶鬼似的往嘴里拼命塞。

尉迟恭吃了几口,忽然停下筷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我才懒得理他,干瞪了他两眼,继续把肚子填满了才罢休。

又这样连续干了两天路,这天黄昏我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只见他驱马向前,径直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我们跳下马,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素衣女子从里面快步走出,跑过来一头扑到尉迟恭怀里哭着说:“尉迟大哥,爹爹已经去世了!”

他一怔,眼瞳中闪过一丝痛楚,伸手搂着素衣女子的肩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昏了头,当下愣了。

这个戏剧性的场面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就像个透明人似的,静静看着他们,而他们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终于这座被称作“尉迟大哥”的“冰雕”说话了:“我们先进去吧。”他示意我跟过去,三人一道进了屋子。

屋里面新设了灵台,挂着幡布,牌位前点着白蜡烛。我在看素衣女子时,只见她头上插着白花,腰间系着白腰带,果然是重孝在身。她擦干眼泪,又说:“大哥出发之后的第二天,爹爹的胸口便又剧痛起来,结果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话没说完,又“呜呜”的哭起来。

我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终于明白尉迟恭日前所说的“多一个像我这样的可怜人”的意思了。想起自己的义父,我忍不住黯然,遂上前抱着她安慰说:“姐姐不要太难过,人终免不了生老病死,在世的人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呀!”

素衣女子闻言止住了哭声,诧异的看着我,转头问:“这位小妹妹是……”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鸡婆——人家还不认识我呢,我就莫名其妙上去说这么一番话。

“一位故人之女。”尉迟恭轻描淡写的说。

素衣女子微微颔首,说:“妹妹请坐。家遭不幸,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恕罪。”

“姐姐言重了。”我说。

一时间,找不到继续的话题,便都沉默的坐着。素衣女子看着灵台,径自愣愣地出神。看看尉迟恭,也是脸色阴沉地一言不发。

我忽然觉得处境很尴尬。按理来说我是这里的客人,但主人家初遭变故,让人家招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一时间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我肚子开始抗议了。我叹了口气,到厨房揭开锅盖,只见里面有剩下的稀饭、和大饼。我在灶膛里生起了火,不一会都热好了,盛将出去,只见两人的姿势和表情居然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我轻咳两声说:“你们都先吃点东西吧,饿坏了,他老人家在天上也是会心疼的。”

尉迟恭回过神来抬头看我,感激地点点头说:“有劳了。”我苦笑,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那冷的彻骨的语调跟我说话。素衣女子也已经把飘走的魂拉了回来,抱歉地说:“真是对不起,不知怎么地就发呆了。”我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本来不该在这时候来打扰的。”

素衣女子问:“不知道妹妹如何称呼?”

我说:“我叫唐小雅。你叫我小雅吧。”

“小雅,我叫梅燕君。”“梅姐姐好。”

梅姐姐扭头对尉迟恭说:“爹爹已经下葬,就在村后的山脚下。真多亏了乡亲的帮忙,爹爹才能顺利下葬。”

尉迟恭从怀里掏出裹着熊胆的油纸包,搁在灵台前,涩声说:“我跟踪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黑狗熊的踪影,拿到了这剂药引,想不到师傅他老人家还是没能等到我回来。”

梅姐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天意如此。大夫也说,爹爹的病已经深入膏肓,并非药石能治。尉迟大哥也不必太过介怀了。”

当晚用过饭,我跟着梅姐姐走进内屋歇息,尉迟恭的卧室在屋侧另一间小屋。可能是一路劳累,我几乎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半夜迷糊中,觉得身侧的梅姐姐辗转反侧,似是难以入眠。我暗暗叹了口气,不禁想起苏轼那首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时古难全。”依稀间,仿佛又看到了义父慈祥的面容。

后半夜便在这迷糊中,半睡半醒,直到天亮。

★ 尉迟大哥

时间一天天过去,等到梅姐姐从悲痛中走出来,脸上慢慢恢复了笑容,我的日子才终于好过起来。在梅姐姐魂不守舍的时候,我简直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那个尉迟恭,在那次难得表露了一下“感激之情”以后,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我真想找个机会帮他测测EQ,看看是不是负数。

谢天谢地,一切终于变得正常起来了。

这天,我蹲在梅姐姐身边,看着她纺纱。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这架纺车,只见纺轮嗡嗡的响,梅姐姐右手摇着纺轮,左手拈着麻纤维不停的续接上去,经过纺轮拉伸,纤维变细变长,绕在轮上。我记得《诗经…葛覃》里面就有用麻纤维织布的记载:“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后来到了明朝,棉花传入中土,人们才开始大量使用棉花来纺织。但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顶多配上简单的插图,现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模型摆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好奇的研究起来。

梅姐姐转过头来,微笑的看着我。“小雅也想学纺纱?”

我高兴得拍着手说:“好呀好呀,梅姐姐快教我。”

梅姐姐抿嘴一笑,让我坐在小板凳上。我依样画葫芦地右手执着纺轮的摇柄,左手捻着纤维。梅姐姐就蹲在后面,执着我的右手,轻轻地摇起来,说:“这只手用力要均匀,不然纺出来的纱就粗细不一了。”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左手不对,一团纤维乱糟糟的从我手中飞出,卷入轮中。我哭丧着脸,梅姐姐“扑哧”的笑了起来:“左手的手指要稍微用力,控制好麻,让它顺着指缝出去。同时,还要理顺后面粘上来的乱麻。”

梅姐姐帮我重新理好,我又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检查一下刚纺的那几圈纱,只见一段粗一段细,简直是不堪入目。我沮丧地扔下手中的纤维说:“算了,我不学了,这种细活不适合我这种粗人,我还是出去看你的尉迟大哥打铁吧。”

梅姐姐不禁莞尔:“什么‘我的尉迟大哥’?难道他不也是你的尉迟大哥?”

我撇撇嘴说:“才不是。”

“你呀,平时这么乖巧可爱,怎么就爱跟尉迟大哥斗气?”

“我不是爱跟他斗气,每次都是他先惹我的。”我不服气地争辩。

梅姐姐摇摇头说:“我可要说句公道话了,好像每次都是你先惹他。”

我怪叫地从板凳上弹起来:“你当然护着他,你们这叫做‘夫唱妇随’!”

梅姐姐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叫着:“臭丫头还乱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我飞快地逃到门边,转头做了个鬼脸说:“脸都红啦,不羞不羞!”结果不留神,一脸撞在门口一堵肉墙上。我揉揉差点被撞扁的鼻子,抬头看去,发现“肉墙”的主人居然就是尉迟恭!我伸伸舌头往梅姐姐看去,只见她的脸已经比关公的还红了,低着头急急地走进内屋。眼角的余光撇到之处,尉迟恭正瞪着我,眼睛里压着无尽的危险。

我得意地“哈哈哈”大笑三声,飞似的溜到门外去了。

这个小村庄叫石碣峪,只有几十户人家,归属鄯阳县管辖。梅姐姐一家从曾祖父背就已经迁到这里生活,但尉迟恭却不是石碣峪人氏,老家在几十里以外的上无忌村。他小时候便独自一人到石碣峪来,拜了梅姐姐父亲为师,学习打铁。

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欣赏着路边的野花。只见田地里庄稼长得颇为茂盛,看来今天会是个丰收的好年。

到了这里之后,我发现山下的生活并非我所想像的动荡年代,并没有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甚至哀鸿遍野的场面。由于梅姐姐家里祖辈打铁为生,家里并没有田地。军队的兵器打造任务,经过层层分派,最后有一些会派到尉迟恭这里来。因此,尉迟恭也算是“打工一族”,领着一份薪水。梅姐姐平时为一些村民纺纱、织布,村民们常拿来粮食作为报酬。我想,这莫非就是原始的社会分工?

有一点不太明白的是,村民们看到尉迟恭,似乎都颇为恭敬,年少的喊一声“尉迟大哥”,年老的称他为“尉迟壮士”,连妇孺看到他都会礼貌的打招呼。不知道这尉迟恭,未来的大将军,在这个小村庄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小雅姐姐,抱抱、抱抱。”正在我魂游太虚的时候,感觉到裙摆被拽住,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低头一看,嗬!原来是李大婶家刚满三岁的小虎娃。看他虎头虎脑的样子,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煞是可爱。我笑着说:“好,姐姐抱抱!”

我扭头看去,李大婶就在庄稼地里除草,对我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抱着虎娃蹲在路上,指着路边的野花说:“看,这花花好看不好看?姐姐摘给你啊!”

正当我探手去摘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喊:“快抓住它!”紧接着是一阵“得儿得儿”的马蹄声,紧锣密鼓般越来越近。我抬头看去,只见一匹棕色的野马发了疯似地沿着小路冲了过来。后面的人大喊:“丫头,快闪开!”我急忙抱着虎娃,在地上一个打滚,滚到路边的田地里。野马横冲直撞,如果跑到庄稼地里,势必会糟蹋许多粮食,这可是一年的心血呀!

“尉迟大哥!”我听到有人在喊。只见一骑白马从远处绝尘而至,对这野马迎面冲来。野马受惊,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只见尉迟恭驱着白马贴着野马身侧跑过。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尉迟恭从白马上跳起,稳稳落在野马身上。野马撒泼似地跑起来,蹦啊跳啊想把尉迟恭摔下去。尉迟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缰绳,把野马套了起来,牵引着它沿着小路一溜烟地跑远了。

李大婶跑过来,抱过虎娃,一个劲地对我说感谢。一群拿着长棍的村民吵嚷嚷地跑过来,得知尉迟恭已经策马而去,都松了一口气。

“这‘海马’太彪悍了,几个人在村口都没拦住它!”

“还好,没糟蹋到庄稼。”

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地便散去了。

一场小风波过后,村里又恢复了宁静。

傍晚用过晚饭,我正想回房休息。尉迟恭趁梅姐姐不注意,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等会到屋外来一趟。”我心里纳闷极了:“会有什么事呢?”但又不便多问。

晚上等梅姐姐上床之后,我借上茅房之机,溜到了屋外。只见他在月光下,背对着我站着,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了。

我走过去皱眉问:“有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在屋里不能说?”

他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我与小君,只是兄妹之情。请你务必记住,以后不要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我诧异的盯着他看,只见他一脸的严肃。我说:“可梅姐姐她是喜欢你的!”

“所以你更加不该乱说!”

我懂了,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不满地说:“梅姐姐哪一点不好?温柔又贤淑。你跟他又是青梅竹马的……”

“好了,别说了。只要你不要添乱,我会很感激你的。”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哼!你们男人从来不懂得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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