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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喂,是不是溏溏?”
“你是?”
“我是你李婶儿,你爷爷从梯子上摔下来了,现在还在西区医院里,你跟你们老师请个假快点过来。”
什么?!方溏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心像是被雷劈中,顾不得思考更多了,抓起钱包就冲出门:“我马上到!”
方溏急匆匆跑到的时候,李婶正在住院部门口踱步。
“李婶。”方溏心跳得很快,不住地喘气。
“手术做完了,他在房间休息。”李婶叹气,“你先站这休息一下听我说。”
“你爷爷前段时间找我要虾米说给你炖汤,我这段时间终于有货了就去给你爷爷送,我一去就发现他倒在地下,也不吭声。”
“还好我发现得及时,你李叔也正好在家里,不然我一个女的根本不行。”
“造的什么孽,一家只有一老一小,小的上学,老的在家里根本没人管。”
“你要经常回来看着点,我和你李叔又不是一直在家,万一你爷爷怎么了,也没人知道。”
方溏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没开口,李婶又说了一阵。
“我进去看我爷了。”方溏开口,打断了李婶。
“去嘛,我先回了,有啥事打我电话,开始给你打的就是我的号码。”
“谢谢。”
方溏站在病房门口,房间里塞了五架床,每个病床上都躺着缠了绷带打着石膏的病人。爷爷的床是额外加的,横在病房里的走道上,人经过必须小心绕过,位置十分狭窄。
病房里,靠窗的中年大叔快出院了,他显得比其他人都活跃,一直在重复说着他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睡个好觉,后来他们聊起了天,说到上升洋流把海里的鱼都卷到北镇了。东区的那家对外海鲜贸易公司赚了不少钱,方溏耳边一直响着他们的谈话声,还有中间床的阿姨夸张的笑声。
爷爷正在睡觉,把被子盖得很严实,他的脚被缠了绷带露在外面。
方溏不敢进去,在外面站了很久爷爷也没醒。
身后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用奇怪的眼神把他看了几眼,不知道这个躲在病房外面浑身在发抖的小伙子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方溏转身离开医院回了家,在爷爷平时放钱的地方拿了钱又回到医院。
“医生,够不够?”方溏在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站在医生的桌子跟前,把钱理好,放在桌子上,还有很多张角票和几个表面已经发黑的硬币。。
医生翻看着病例,头也没抬:“这点肯定不够,后面还要打点滴,开药,老年人好得慢,医院的病床费还要继续交。”
“你家大人呢?”医生问。
“只有我和我爷爷。”
“亲戚?”
“没有。”
“是有点困难。”医生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你先找熟人借,我们先给你爷爷治疗,凑够了出院再把钱结清。”
“谢谢医生。”方溏低头向医生鞠了一躬。
“爷爷,你醒了。”方溏到病房里,看到爷爷睁开了眼睛,他走到病床跟前站着。
“溏溏你来了。”爷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回事?”方溏皱着眉。
“就是那天发现房子里有水,我一看,果然房顶被雨淋坏了,我想上去修,结果爬到半路没踩稳。”
方溏拿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痛不痛?”
爷爷笑不出来了,也不说话,眼角慢慢有了泪花:“对不起,老了就总给人添麻烦。”
方溏心里狠狠抽搐了一下。
“是啊,你总给我添麻烦,我最讨厌喝虾米汤!”他突然吼道。
方溏迅速站起身,把椅子重重踢了一脚,椅子被踢到旁边,病房里的人都向他们看过来。
他没有多做停留,把爷爷留在病房里,摔门而去。
方溏从出租屋搬回家住了,在家里做饭然后给爷爷送去,因为家里还有些吃的,外面买饭太昂贵了。方溏帮爷爷擦身,给他喂饭,爷爷的眼睛越来越不好,方溏让他做什么,他就顺从地做什么,不敢开口忤逆孙子。
在方溏做饭的时候,医院来了电话说爷爷想喝水,把开水杯碰倒烫了手。他放下手中的事赶紧去医院,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了之后回到家,柴火的余温已经让饭糊得厉害了。
医院没有催过他交钱,但是每天会按时把账单交到他手上,护士把账单给他的时候都拿鼻子冲着他,眼睛里满是瞧不起,然后扭头就走,不和方溏废话。一天早晨一个护士在爷爷手上扎了十几针都没有扎准血管,爷爷的手肿得老高,痛得直哆嗦。方溏捏住护士的手腕把她摔到墙上,护士丝毫不怕他,理直气壮地说交不起钱就不该享受交了钱的待遇。
蹲在医院下面的小花园里,方溏把新买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脚下已经落了很多个烟头,方溏手抖得拿不住烟。
他给江旭和光子打了电话,他们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给方溏,也四处凑了些,但是仍然远远不够。前几天的强效镇痛药,盐水,还有要在腿上烤的火炉,每天账单上的一排排数字丝毫没有变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李婶也借了一些给方溏,她说不用还,这些年受了方家不少好处,治病要紧。
但还是不够。
肚子被饿响了,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没有钱了。”方溏蹲在石子路上自言自语。
“我真的没有了,我没有了,都特么不要找我!”方溏痛苦地低吼。
方溏从没想过,一分钱也能逼死英雄好汉。
他穷,所以爷爷治个病也要看人脸色,不能住好的病房所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也不能吃有营养的饭菜,拖得越来越久,爷爷天天都在受折磨。
医生终于也怕他还不上钱了,故意来病房在爷爷床前催他,爷爷看到了就去拔掉点滴的针管说他不治了,要回家。
所有的东西都在逼他,所有人也都在逼他!他就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挡不了谁的道,他只想把爷爷保护得更好一点,可是什么都跟他过不去,都要他活不下去!
方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抽了自己一巴掌,把泪逼了回去。
“就会好的。”
方溏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淡淡开口。
他花了一下午抽完了一整包烟,想了很多事,他之前从不会想过的。他把烟头一个一个捡进了烟盒,然后就着烟盒最后的一点星星之火把烟盒燃成灰。
最后,他轻笑了一声,拨通了电话。
“纪池,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
纪池穿过又一条幽深狭窄的巷子,下过雨,路上都是泥,他走了一会儿,裤腿上已经被沾起了泥点。抬头,这里的居民把内衣裤也晾在外面自己搭的晾衣杆上,地上不知道是谁家的旧衣服被风吹到地上,上面有脚印和自行车的车轮压过的痕迹。
经过路边的一排平房,几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打牌,二楼男女在吵架,不知道吵些什么内容,只是听到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骂。
边走着,就看到几个走路的男人不见了,他们被花枝招展的女人拉进旁边房子里。
纪池不知道西区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垃圾堆在角落发臭,几只狗在垃圾里翻找食物,它们齐刷刷对穿着整齐的纪池行注目礼,盯得纪池发毛。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方溏发的短信,循着地址找到方溏所在的老式楼房。
沿着楼梯上去,没有灯,他用手机勉强照亮,楼道里用过的避孕套被扔在一角,墙上是斑驳的血迹,有些年头了,鲜红色已经在慢慢发黑。狭窄的空间里充斥了难闻的气味,纪池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终于到了四楼,最里面的那扇旧铁门上贴了一张福字,已经翘起了角,摇摇欲坠,方溏就住在那门里面。
纪池走近了,敲了三声。
等了几秒,门开了。
“来了。”方溏看到纪池,表情淡然,他等了很久了。
“嗯。”纪池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这个地方……不好找。”
方溏走几步去到阳台拉窗帘:“是挺不好找的。”
方溏拉好窗帘背对着纪池:“灯坏了还没修,卧室的床只有一个床板,没铺,我一般就在沙发上睡。”
“你找我来——”纪池开口。
“你要在床板上做还是沙发上?”
“什么?”
方溏缓缓转过身面对纪池:“□□,你要在床板上还是沙发上?”
纪池看到方溏一步步向他走来,站在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方溏伸手脱掉外套,从上到下解开里衣的扣子,很快除去了上衣,房间里很暗,纪池看到一具瘦削的身体。方溏把上衣扔在地下,伸手就要解开自己的皮带。
“方溏你等等。”纪池叫了一声。
“我洗过澡了,纪老大别嫌。”方溏笑了一声,把皮带解开,裤子褪到底,只剩下内裤。他把纪池的手抓住就要向自己下身带。
“方溏。”
突然,纪池用力甩开方溏的手,推了他一把,方溏重心不稳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我让你等一下。”纪池的语气冰冷。
纪池缓缓走了几步,把方溏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起来,放在沙发上,蹲下身,把方溏的裤子拉起来,把衣服给他穿上,扣子从下到上扣到顶端。最后,外套给他搭在身上。
“你不是喜欢我么?”看完纪池的这一套动作,方溏缓缓开口。
纪池把方溏那几件还没洗的衣服丢开,坐在方溏旁边:“是,我是喜欢你。”
“我缺钱。”方溏开门见山。
纪池转过头:“为什么?”
“你别问。”方溏把皮带扣好:“我和你上床,你把钱借给我。”
纪池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有烟么?”
“没有,我抽完了。”
“那正好,我也不抽烟。”
方溏觉得纪池有点神神叨叨,说的话让人听不懂。
纪池皱眉:“方溏,我只和你说这一次,你要听进去,你也要思考好。如果这一步走岔了就再回不了头了。”
方溏盯着纪池的眼睛:“你错了,我从没想过回头。”
坚定铿锵。
纪池点头,把□□从包里拿出来,还有一张小纸条一并放在方溏手里:“里面的钱一定够了,你再去添几件衣裳,换个好点的住处。”
“方溏,以后我是你男人,你听懂了么?”
“呵,这些虚名重要吗?”方溏把卡捏在手上。
“重要,要当我对象,你不能出去找小姐,有事也必须第一个通知我,我给你钱足够的钱用,同样,有谁找你事我马上去撕烂他的嘴。”纪池顿了顿,“你说这个虚名重不重要?”
没想到方溏突然笑了。
“所以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还愿意包养我?纪老大你口味真重。”
纪池没有理方溏,径直去开电视。
他们并排着坐,纪池拿着遥控器换台,方溏斜靠着沙发,把脚放在纪池腿上。耳边电视里的人像是在催眠一样,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最后栽倒在沙发上。
旁边的人睡着了,纪池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又调了一会儿台。
从开始进来一直没有仔细看这个屋子,采光很差,白天也像是晚上一样,狭窄的空间让人觉得压抑。家具一看就是二手的或者是捡来的,垃圾桶里装满了垃圾,废的瓶瓶罐罐随处可见。
他把方溏的腿移到旁边沙发上,站起身去关了电视。
纪池从卫生间翻出来一个盆子,还有一小块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