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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一九五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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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了,没有和我谈谈的意思。我想去找孟广琦,他和我同年级,平时关系尚可。他或许会透一点风信给我,起码也可以谈谈他个人的看法。可我没有找到他,中文系没有,教室里没有,宿舍里也没有。就好像从K大校园失踪了。无奈我又去找程冠生,同样也没有找到。我心里怅怅的。这时我想起冯俐,想起冯俐心中不由泛起一股甜蜜滋味儿,我知道自己十分思念她。我决计立刻去找她。我回宿舍穿上大衣,正要往外走程冠生却从天而降。他问我去哪儿,我说进城去找冯俐。他说别去了,跟我去食堂。我说晚饭在冯俐舅舅家吃。他说不是叫你去吃饭是那里又贴了大字报。我吃了一惊,问贴了什么大字报。他说他也没看到,是别人告诉他的,反正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俩一溜小跑奔到食堂门口。还不到开饭时间,告示牌前已围了许多人,边看边议论。后面的人看见我和程冠生主动闪出一条缝隙让我们靠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墨汁未干的大字报,题目是《社会主义社会中的等级现象》,落款是龙天胜、严文强。我问程冠生这两人是谁。程说都是哲学系的学生。这时旁边的一个学生说不是这张,在这儿,遂向旁边的一张大字报指指。移过眼光,便看见这张大字报正贴在我的那张《推倒高墙填平鸿沟》的旁边,题目是:《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我的头“轰”地一响,眼光掠过密密麻麻的内容找见了下面的落款:肖宝。肖宝何许人也,是学生还是老师?我不知晓,也无从猜测。就带着这个疑问看大字报的内容,正如标题当头的那个“反”字,通篇是对我那篇“推倒高墙填平鸿沟”的批驳。认为“推倒高墙填平鸿沟”并非帮助党整风而是反革命的煽风点火,是反党。看完我和程冠生对一下眼光,没说什么退出来。这时许多看大字报的学生回头将我和程冠生围住,七言八语地议论着。有位很瘦的女同学问:你认识肖宝这个人吗?我摇头说不认识。她又问其他同学问有没有认识肖宝的。也都摇头说不认识。她说这么看肖宝一定是化名。许多同学都点头同意她的分析。又一致表示不屑与愤慨,说给别人扣反党帽子而自己不敢堂堂正正站出来,可见其心虚了。瘦女同学又问我:你怎么办?回击么?我说还没想。她说应该回击,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么议论时又有更多的学生从四处拥过来,告示牌前围得水泄不通。大家争相阅读新贴的反驳文章,反应十分强烈。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已掉进这场运动的旋涡中,难以自拔了。我决定暂时不去找冯俐了,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事。吃饭的时候我和程冠生商量是否对《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做出反应。程冠生说须首先弄清肖宝的真实背景,如果真是化名,那一定有来头的,这样须谨慎行事。我说全校一万多名师生,找这个人像大海捞针。程冠生说其人肯定是学生不是老师。我问为什么。他说目前的形势,老师还不会参与学生间的论争。我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又说排除老师学生也有七八千呢。他说他有个老乡在学生会,那里有全校学生的名册,明天去要出来查一查,一查就知道有没有这个人。我说行。

饭后在宿舍走廊上碰上孟广琦,我觉得应该和他谈谈,无论作为中文系党总支副书记还是作为同班同学,找他都找得着。我上前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赶紧说马上要去校党委开碰头会。我说那就说两句话。他没吱声。我问他看没看到贴在食堂门口的文章?他说看过。我问你觉得以这种方式鸣放是否恰当?他说对你的大字报总支还没正式研究,因此不好回答。我紧追不舍问他个人有什么看法。他想了想,说我认为对党有利对整风有利的事就做,对党不利对整风不利的事就不做。说完匆匆走了。望着他走下楼梯的背影我心里直想骂,你他妈说的是啥话呢?不为对党有利对整风有利我何苦要写什么文章?又何苦贴出去呢?

我悻悻回到宿舍,见只有李德志一人在下象棋。我问怎么就你一人在宿舍呢?他说都看电影去了。我说你怎么不去看?他说我从来不看电影。他确实从来不看电影,他说电影是瞎编的,看电影纯属上当受骗。说起来这个学数学的李德志属怪人一类,平日在宿舍总是一副不与凡人搭腔的模样,或闷头看书或自己与自己下棋,极少与人说话。他的记忆力惊人,与他不搭界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有次我自言自语:大哥来北京是什么时候呢?他马上答三月十八日,星期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信口胡诌,可翻开日记一看他说的一点不差。他的记忆力使宿舍里的人感到可怕。下象棋是他惟一的爱好。我想他下棋时一定是将自己的身体从中间劈成两爿,劈开一条楚河汉界,然后厮杀争斗。我进来后他继续下棋。他左手挪一个子,再右手挪一个子。这爿李德志和那爿李德志捉对厮杀。我看得别扭,加上心情不好,便说句这玩法有啥意思。他一边走棋一边接腔,说各人有各人的玩法,你不是也玩出了花样?我不解,问我玩什么花样了?他说那张大字报不是你贴的?他指这个。我说那怎么是玩花样呢,那是严肃的政治活动。他不再吱声,一手一手地挪子。我无所事事,想利用宿舍难得的安静时刻给家里回封信,再有两个多月就放暑假了,早些把和冯俐一起回去的事告诉父母,一让他们高兴,二让他们早做准备。信很快写完了,要落款一时竟记不起日子,我问李德志今天是几日?他告诉我是五月十一日星期六。我照他说的写了。我封死信,他的棋也见了赢输。只见他伸出右手抓住左手摇了摇,说祝贺你。这是他一贯的伎俩,每次收了局,总是输手握赢手表示祝贺,神色很郑重,没一丝调侃。时间长了,宿舍里的人也见怪不怪了。我问是左手赢了吗?他说是左手赢,最近左手赢多输少。我问这为什么?他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也觉得奇怪。他说也许与大脑的构造有关吧。我感到匪夷所思。李德志又摆上棋准备再下。我说别下了。他抬眼看看我,说妨碍你了吗?我说并不妨碍我,只是觉得你不应无谓消耗自己的智力。自己和自己交手不是正负对消吗?他笑笑(难得的一笑),说《推倒高墙填平鸿沟》和《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难道不是左右手相对正负对消吗?我一怔。想想说这与你下棋可不是一回事。他说是一回事,我还知道最终也是左手赢。我问哪是左手。他说自然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是左手。我觉得他在胡扯,不吭声。他也收了棋,边收边说:数学是一门绝对真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中间状态,所以数学能解生活中的万题。我嘲讽说难道数学能解出上次世界大战同盟国和协约国孰胜孰负么?他说当然能,只可惜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数学公式罢了。我心想简直越说越荒唐了,数学万能也不能万能到如此玄妙的程度。我说你现在有这个公式?他说有。我说拿出来给我看看。他说这可不成,天机不可泄漏,不过你要有什么题我可以为你解。我想想说:行。你解解写《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的肖宝是真名还是化名。他说这题目太简单了,我已经解出来了,是化名,确切点说是校报那伙人。肖宝,校报,我嘴里念叨着,一下子恍然大悟了。李德志说的没错,是校报无疑。自然我不相信答案是他用什么方式解出来的,但我必须承认他的绝顶聪明。我从小就听人说“南蛮子”聪明,这一点在李德志身上得到印证。与李德志相比,我觉得自己不仅记忆力低下,理性也十分缺乏。我想趁这个机会和李德志谈谈,听听他对形势的分析,正这时走廊上脚步声乱响,接着同宿舍的黄伟和董建力推门进屋。我问这么早就散场了吗?黄伟说电影没意思,不看了。

——十二日是星期天,食堂开两顿饭。平时这是睡懒觉的好时机,可今天很早我就醒了,头很痛。晚上失眠,天快亮才睡着。躺在床上我想今天一定要去看冯俐了。走之前还要找到姜池,印证一下肖宝是否就是校报。对这个问题昨晚我想得很多。假若《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确系校报所为,那样校报领导的心胸就太狭窄了。只因没按照他们的意见修改稿子,就用这种方式还以颜色,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我觉得应与他们论究一番。在床上把一天的事情想好,到真要起床却起不来了。身子软绵绵,头昏沉沉,一点劲儿也没有。我知道自己病了。

又迷糊过去。再醒来宿舍里人影全无,都去吃饭了。我一贯是懒觉大王,特别是星期天常常睡误了饭,我不起床别人不会往别处想。事实上我也极少病倒。我还是想起来,爬了几爬仍未爬起。我明白所有的安排都作废了。我静静地躺着,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程冠生推门进来,张嘴便嚷:起来起来,又贴大字报了。我一骨碌从被窝里坐起,问还是肖宝吗?程冠生说不是。我不再问,三下两下穿好衣裳。往食堂走的路上我对程冠生说用不着再查花名册了,肖宝是校报的谐音。程冠生想了想点头认可。他问我怎么想到这一层。我说不是我,是李德志。食堂门口还是昨天一样的场面,黑压压的人头在告示牌前攒动,议论纷纷。

我顾不上程冠生,拼命从人中间往前挤,直到看见了告示牌。新一张大字报贴在我那张的旁边,标题写得很大:《反“反‘推倒高墙填平鸿沟’”》,落款是苏英。我又看内容。事实上内容已从标题上一目了然了。一边看我心里一边想这个苏英是谁呢?似乎是女生。我从告示牌前退出来,又被许多学生围住了,像记者采访似的提开了问题。有人问我认不认识苏英。我说不认识。又问你想认识她吗?我说想认识。那人说她在历史系。提问继续。程冠生见状拉我往食堂里走。直到端起碗我才想起自己病了,想起病了立刻就支撑不住了,觉得天地旋转。我撂下饭碗,坚持着一步一步回到宿舍,倒在床上人事不知。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再睡就到了天亮,十三日。啊,十三日!就是审讯员询问的十三日,我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谢天谢地!

 ·2·

 

 

第一部 京畿秋千架



这天放风将军因殴打外号“小日本”的犯人被关了禁闭。事情的起因是小日本没把水烧开。

今冬特冷,监房里不生火,滴水成冰。为了御寒犯人便拼命往肚子里灌热水,小日本像有意与大家作对,烧出来的总是半开不开的温吞水,温吞水喝下肚不仅不能增加热量,反倒使肠胃不好受,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一泡接一泡地撒尿。这事各监室都不断向管理员反映,一反映水就热两天,接着又是老样子。大家把小日本恨得牙根痒。大家恨小日本还有另外一层:小日本是个真正的日本人,进一步说是个真正的日本鬼子。日军占领北平期间,他就在这座草庙子胡同看守所当看守,据说还亲手杀害过抗日志士。日本法西斯投降后他成了在册的战犯,被判了无期徒刑。没送走,留在看守所里干杂役。搬运东西、扫院子、烧茶炉。每次放风都能在院子里看见他的身影,小脑袋、短腿,脸阴着没一点表情,宛如一头伺机反扑的野兽。犯人普遍恨他。将军、崔老这些曾在战场上和日本鬼子打过仗的犯人对他更是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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