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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一九五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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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热衷自己和自己交手的李德志。而此时此刻在这草庙子胡同26号看守所24号监室,我则属于管理员、审讯员、武警战士、崔老、将军、小咬、臭虫,甚至还包括心怀不轨的“小日本”和哭丧般哭哭啼啼的孝子。而在以后我一旦离开了这里,我又会属于检察官、法官和新面孔看守新面孔警察及新面孔狱友……就是说无论过去现在和以后,我都无可逃遁地属于这些“关系人”。可以说自己一直都是按照这些关系人的愿望和要求,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他们中间有的是我乐于接受的(如冯俐要我做恋人、程冠生要我做诤友、同学们要我做主编),也有的是我不乐意却又拒斥不掉的(如范宜春、孟广琦要我做右派进而升级为现行反革命,这里的管理员审讯员要我做守狱规坦白认罪的好犯人)。这一个月来我绞尽脑汁苦苦回想过去,说穿了就是想做一个符合狱方要求的好犯人。我不属于自己,清楚了这一点也就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做。我得继续想、好好想,不容遗漏地想,这就好比用一张口眼细密的大网将记忆深处的鱼虾鳖蟹一网打尽……

——确如程冠生所说,田野就是田野,我不是指她的演讲(她的演讲也使我很激动),是指她毫不犹豫地将“秘密报告”借给了我们《大地》编辑部,对我们要出特刊的想法也表示支持。说现在的田野已不完全属于她个人,只要对社会有益,她乐于“捐躯”。为此,我和《大地》编辑部的同学们做出出特刊的决定,随《大地》一起印发。

午饭时在食堂没有见到冯俐,由此也证明她没有参加上午的田野的演讲会。我有些失望。

下午列席在十二教室召开的资深教师座谈会,会议由范宜春孟广琦两书记主持。会议一开始冷场,范宜春做启发性发言,我一点没料到他把话锋指向了我。他说从本系的运动发展来看教师落后于学生,接着他把眼光转向我说比如五四级四班的周文祥同学,是他首先贴出了全校第一张大字报,对推动全校以至全国的整风运动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现在他又和几个同学一起创办了《大地》,据说创刊号很快便能面世。一个普通的文科学生能如此对党的事业充满责任感,我们作为师长的怎能甘居落后呢?坦白地说听了范宜春这般说我心里不免窃喜。他毕竟是系党总支书记啊,他的话代表党的声音。党认可了你的行为并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扬了你可是很不寻常的啊。我发现很多白发老教师都侧目向我看,在他们的目光里我感到很自豪。是的,很自豪。

范宜春这番以学生激老师的方法立即起了作用,老师们开始发言了。教我们哲学的秦仲俞教授打了头炮,他说既然党态度诚恳地让我们提意见,我们再沉默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从哪里说起呢?就从上午S大来的女学生的演讲说起吧,我去参加了。开始是好奇,心想一个未出茅庐的丫头能有多少货色敢在堂堂K大兜售?可听了不一会儿,我的想法就更正了。人家不是黄毛丫头,是理论家。我觉得她确实了不起,她讲得很有道理,很有水准。比方她谈的社会制度问题,她认为我国的经济基础在基本上是公有制,但我国的上层建筑不能适应公有制的经济基础。党委清除“三害”,并且大张旗鼓地通过整风运动来清除“三害”,但产生“三害”的根本又在哪里呢?她指出就在于上层建筑的某些政治制度不好。比方说产生官僚主义的重要原因是官僚机构。我觉得她的分析入木三分。于是沿着她的思路我们便不得不这么想:党愿不愿意改变现有的政治制度呢?如果没有决心改变,那么清除“三害”便无从谈起了,也是不可能的,整风不如早收兵的好。也许有人会认为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对此我不想反驳,拭目以待吧。

范宜春微笑着对秦教授说:秦教授这头炮开得好,就是要亮出自己的观点嘛。接着发言的是教现代文学的李教民教授。他说我步秦教授后尘,也从田野的演讲说起,不同的是秦教授一开始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而我一开始则持欣赏的态度,因为我在S大的一个学生听过她的演讲,学生对我谈到她的一些观点,我觉得很精辟,完全可以接受。所以上午我去了。这次她谈到胡风反革命集团问题,对我们这些教中文的人来说,对这个问题不会没有看法,一是系统不起来,二是没勇气探讨。田野既统而观之又说得大胆坦诚。我完全同意她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一是毛主席对胡风下的论断根据不足,定为反革命集团的根据不足。所谓胡风反社会主义,是否就是对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有所冒犯?田野向毛主席进言,说胡风一案假如侦察当中没有其他新的材料,毛主席是有错的!但是没关系,赶紧解决就是了。我以为田野对毛主席这一规劝既诚恳又大胆,我希望毛主席能够采纳。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罪,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金口玉牙,那与封建帝王有什么区别?说到底这是一个民主与法制的问题,法由谁制定出来,由谁来解释由谁来行使又由谁来监督这个问题在中国没有得到解决。在许多问题上我们的逻辑混乱,你对领导有意见就是反领导,反领导就是反组织,反组织就是反党,反党就是反人民,反人民就是反革命。用这个公式定罪,岂不是人人都有当反革命的份么?

李教授的发言引起会场的骚动,许多人私下议论着什么。我飞快地做记录。我以为秦李两教授的发言作为对田野演讲的反响,可作为《大地》下期的内容。接下去是教当代文学的邓岿骥教授发言,他说党现在有威没信,群众害怕党,怕党的干部,怕党员。校系党组织对知识分子缺乏信任。目前我校党的工作,不是在领导学校治学而是在办党。民主作风不够,党员高人一等,对一些工作包办,如留助教,报考研究生等问题不征求教师意见。党对群众的意见不能虚心考虑,不喜欢听反面意见。因而群众不敢提意见,提了怕被扣上落后分子的帽子。党的领导工作中自相矛盾。解放后提倡尊师爱生,而肃反和三反中学生抓住教师的头发要他低头,还撞墙,有人说这叫人民的法律,这样如何能尊师?党应该负责对待整风,许多教师在肃反中受了创伤,应当赔礼道歉,否则谁还敢在整风中讲话?

邓教授的发言使会议的温度升高起来,议论声中同时有几位老教师举手要求发言。范宜春满脸绽笑地环视一下会场,眼光最后停在教现代文学的吴启都讲师身上,说先请吴老师发言吧。听范宜春这么一说,会场立刻肃静起来,许多教师都把眼光盯着吴老师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异样。吴启都讲师的遭遇在K大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他和他妻子的恋爱经过能写一本书。解放前夕他和他的恋人也是后来的妻子齐女士一起在上海读大学,解放军攻打上海时这位齐女士的父亲携全家登船去了台湾。到台湾后齐女士日夜思念吴启都,要求父亲再把她送回大陆去。父亲不肯。她便以绝食要挟,扬言不放她回大陆就永不进食,直至饿死。到绝食第五天上她的那位国军将领老爸心软了,把她送上一条返回大陆的舰船。那时台湾海峡穿梭来往着运送国民党撤退人员的大小船只,从大陆开向台湾的船只人满为患,从台湾开往大陆的船只几乎全是空船。齐女士乘坐的那条船上只有她一名乘客,随身行李是她保存着的吴启都的一箱书信。就这么一人独乘一艘客轮横渡过台湾海峡,回到了上海。这段渡海寻郎君的佳话当时在学校传为美谈。大学毕业后吴启都和未婚妻齐女士一起分配到K大教书,不久两人结了婚。一年后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开始了肃反。齐女士被肃成了国民党派遣特务,被逮捕判刑。吴启都被定为特嫌。所以此时吴启都要求发言就十分引人关注。

吴启都还未开口眼圈便泪光闪闪,他说:前几天我给K大党委写了一封信,要求在这次整风中对齐韵琴的问题加以甄别。今天在这个座谈会上我要向中文系党组织再次呼吁:齐韵琴的案子是冤案,她不是国民党派遣特务,这一点我以我的脑袋担保。首先我必须承认,齐韵琴从台湾返回大陆,并非出于对共产党新政的向往。那时我和她都没有这种觉悟,她纯粹是为了和我结合而为之,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硬把她说成是派遣特务,她有口难辩,拿不出自己不是特务的证据。当时的肃反工作人员好大喜功,觉得能挖出一个真正的特务是一件了不起的成绩,于是颠倒了司法程序,先将她定性为特务,然后才寻找证据。邻居说常听到我们家有滴滴答答的声响,办案人员就叫人家写材料说听到了发电报的声音。他们不知道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电影里特务发电报滴滴答答响是为了给观众一个直观的效果,事实上耳机里的声音别人是听不到的。还有,他们还忽略了一个逻辑上的问题:假如国民党想让齐韵琴充当潜伏特务的话,那有什么必要先到台湾然后再返回来呢?这样做不是会明显暴露身份吗?办案人员只要稍加推敲就会得出正确的结论,可他们不愿这样做,他们只要抓特务,只要出工作成绩,不要别的。可他们为什么就不想想这要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灾难啊!齐韵琴到现在还在劳改农场改造,她蒙受了多大的冤屈和痛苦啊!呜呜……吴启都说到这已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范宜春关切地说吴老师你先休息一下,过会儿再说。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代表系总支向你表个态:会后立刻就把你的要求提到校党委。吴启都哽咽地说:这次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把我也抓进去,呜呜……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惟听吴启都讲师凄惨的呜咽声。范宜春不住地说哪位再发言?过了一会儿,又有老师开始发言了。发言一个接一个,直到天暗下来。

出来后在路上遇见了龙天胜。龙天胜问我《大地》出刊了没有。我说还没有,再有几天就出来了。龙天胜随即对那天的事表示歉意,说你和程冠生都应该做副社长的,忽略了。我说干不干副社长无所谓,主要是刊物忙。接着他说《观察与思考》学社的全部人马也都行动起来了,忙得不亦乐乎,干了好多事。你们刊物可不可以报道一下?我说当然可以,你把做的主要工作说一下。他说好。我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光线已经很昏暗了。他说一是针对《人民日报》不报道K大整风情况我们去报社质问,贴了大字报,遭到了围攻;二是把K大整风中涌现出来的有质量的大字报油印出来,寄往全国各大学;三是组织人去天津的一些高等院校介绍K大整风经验,为筹措路费,我们向教授们募捐一万多元;第四,组织人与民主党派联系,争取他们的支持,他们都表示和学生们站在一起;第五,以《观察与思考》学社为一方以K大团委为另一方在大饭厅开了一次辩论会,辩论会开得十分热烈;第六,以《观察与思考》学社名义参加数学系的一次辩论会,辩论会也很成功……龙天胜如数家珍般介绍完他们最近的各项工作,说马上要出席一个会议,匆匆走了。

晚饭时在食堂大门口见到冯俐,一副焦急的样子。我说你咋不进去呢?她说我在等你。我说我一直在找你。她说我知道。我说进去吧。她说咱们到外面吃饭吧,我有要紧事对你说。我们走出南校门,找了一家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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