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有呢?”
“……没有了。”
医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可弘卓话还没说完:“除了牛奶和面包,他吃别的就会吐,可是从昨晚开始,他吃牛奶和面包……也会吐。”
“病人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弘卓对此并不清楚。他直接打了个电话,三两句问了清楚:“没有。之前饮食一切正常。”
“……”医生一阵无语,几乎要怀疑弘卓虐待弘过他的病人了:“也就是说,自从弘先生你上个月把人接走,人就没吃过一餐饱饭了?”
年过半百的医生这会儿的脸色已经黑的跟弘卓没什么差别了。从学医开始他就对生命怀着尊敬,最见不得这样不把健康当回事的事情,哪怕眼前站着的是医院的股东,弘氏的家主,他也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心脏病人的?连续一个月支持牛奶和面包,又饿了几天……就算再怎么命大,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似乎嫌不够解气,还上赶着加了一句:“弘氏不差人小青年这么一口饭吧?”
弘卓的手用力握紧座椅扶手,虽然多年来能这么怼他的人没有几个,这会儿他却无法反驳。几个深呼吸之后只问:“章代秋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没好气地说:“死不了。”见弘卓被他激的临近失态边缘,医生心里冷笑一声:“情况不怎么好。他的胃里有非常大面积的溃疡,但是别的东西又吃不了,只能先吊瓶,把炎症消下去,等人醒了再看给他吃什么。”医生一边说,一边敲着键盘,打完一行字,看了眼桌子后面的弘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病人身体状况非常差。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难看,经不起一点折腾。还希望弘先生找来照顾他的人能够稍微上点心。”
医生说完,也不看他了,兀自规划着治疗方案。只是他有些想不通,照弘氏的能力,如果想摁死一个人,何其顺手,何必如此?如果想照顾一个人,只要稍微上点心,又怎么会做不到?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弘卓对匆忙赶来的肖正平说:“把钱伯喊回来。”
钱伯听说了事情,连忙从家里赶过来,两个小时之内就出现在医院里,弘灵玉的病房外。
这时弘卓正坐在病床边上,目光落在弘灵玉扎了针的手背上。对方皮肤很白,人也很瘦,白皙皮肤下,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甚至还能清晰看到血管下一小截凸起,显然是被针头撑起来的。顺着瘦的几乎皮包骨的手臂,弘卓目光一路往上,落在弘灵玉的脸上。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清晰观察“章代秋”的脸。回想起在凉城,他亲自去把人接回来的那一次,那时对方脸上还有些肉,虽然也瘦,却远不止像现在这样脸颊凹陷,瘦骨嶙峋。
弘卓忽然惊觉自己似乎太过忽略对方。他把人接回来,多少是存了些寄托后悔的意思在里面,想让这人什么都不用做,一辈子衣食无忧,健健康康,让他替弘灵玉好好的活着。
可是对方来他身边不过才多久,就已经成了眼下这幅样子。这当中到底有什么差错?到底在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弘卓把人接回来之后的事情一件一件重新捋了一遍,捋完的时候,钱伯正好赶到了病房外。钱伯在来的路上跟林蜀通过一次电话,大概了解了情况,这会儿不敢贸然敲门,便安静地站在门外。
没等多久,弘卓便从病床边起身走了出来,瞥了眼钱伯,目光略有些冷,迈步朝离门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钱伯连忙跟上。
弘卓伸手推开走廊的窗户,看了眼窗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点上。他寻常不怎么抽烟,只有心中烦躁难平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
钱伯一看他点烟,心中便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怕无法简单解决了。
弘卓抖落烟灰,先是报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那天拒绝帮弘灵玉出去买食物的厨子和菲佣,同样也有才顶替钱伯一天的林蜀。然后弘卓说:“这几个人,赶出去。告诉他们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钱伯连忙记下,点了点头。
那天门口负责看守的两个保镖,以及同样拒绝过弘灵玉的司机,“让他们去看五年西郊的码头。”西郊是弘氏掌控下运送军火的码头,偶尔有交火发生,频率大概是每三个月一次。让这几个看码头,大概是看老天让不让他们活命了。若是命大活下来,五年之后便能得自由。
至于弘氏的宅子,全部上下清理一遍,但凡有过私底下轻视和曾经议论过弘灵玉、章代秋的,全部赶出去。
处理完该处理的人,弘卓手中香烟燃尽,他碾灭烟头,偏了偏线条冷硬的下颌,喊了声:“钱伯。”
钱伯捏着笔的手忽然一抖。
“钱伯岁数大了,该享福了。”弘卓扔掉烟头转身朝病房走回去,“今天开始让钱谷俊来主宅。”
钱谷俊是钱伯的儿子,这些年在国外念书,学的是酒店管理,日后也是准备进入弘氏名下的企业工作。原本的计划是让他毕业之后,先工作几年,等人成熟了、办事稳妥了,再来接替弘氏老宅里钱伯的工作。
如今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他自己也有失职,家主对他也算是足够仁义了。
可直到几天之后整理出来名单,钱伯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有多么严重。
病房里,医院里配备了最好的条件和药物,即便这样,弘灵玉的高烧也只在第二天傍晚堪堪降成低烧。
而且更大的问题是,不知道为什么,弘灵玉有些醒不过来,无法自主进食,只能进行注射。短短两天不到的功夫,弘灵玉的右手手背已经全部扎满了针孔,没有一个空闲的地方,为了避免左手也出现这样的情况,最后将左手换成了留置针。
紧闭着双眼的人不会流露出惧怕弘卓的眼神,他是那样纤瘦安静,像极了记忆中的弘灵玉。
弘卓从面前的平板上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对方半边额头浸在阳光里,睫羽投下少许阴影的模样。病床的被单皆是白色,阳光中泛着光晕,而安然躺在床上的弘灵玉被这洁白的光晕包围,有种恍然不似人间生灵的圣洁感。
弘卓看着看着,目光逐渐深陷。
忽然,床上的人微微蹙眉,睫羽轻轻颤了下,两行泪珠便这么顺着脸侧无声流淌了下来,滑落他的发间,不见踪迹。
弘卓看得心里一揪,放下平板,轻声走了过去,长臂一伸要从床头抽一张纸巾,本想替病床上的人擦一擦,却在靠近时看见,对方的泪珠恍若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安静却格外汹涌。
可他神色分明这样平静,不见什么挣扎和痛哭。
弘卓瞧着这一幕,只觉得仿佛有什么钻入了胸口,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梦到了什么?
可惜沉睡着的人无法给他答案。
此时的弘灵玉深陷梦魇,在梦里,他先是回到被遗弃最初,收留他的那个孤儿院。
孤儿院中有一百多个孤儿,他在那里从两岁长到五岁,那些成长当中被抛弃在岁月角落的回应全部都重演了一遍。三年里,他看着各色的家庭来来往往,领走的和新来的来来去去,曾经也有瞧上去耐心温柔的夫妻同他说过话,但是没两句对方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去看下一个小孩儿了。
每个新来孤儿院的小孩儿都会得到一只北极熊娃娃,离开的时候就一起抱去新家。可他的北极早被其他的小孩儿抢走了,不仅是北极熊,有的时候,隔壁床的小孩儿还会抢走他的饭,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用牙撕咬他的被子,像只野蛮的动物。在孤儿院里,所有的小朋友都有朋友,可他没有。
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孤儿院里小孩儿成群结队去院子后头的沙坑里玩儿的时候,只有他永远只能和沙子作伴。
有小孩儿见他老是不说话,往他那儿撒沙子,细细的沙迎风扑了他一脸,飞到了眼睛里,他眨着眼,迎风流下泪。
这是他来到孤儿院第一次流泪。
他就这么孤零零长到了五岁,在他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从来都是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可也只是看着,他那颗先天不足的小脑袋其实无法理解。
如今换了章代秋的身体,弘灵玉才忽然开了窍,回忆起这一切,喉头梗塞莫名,心头闷闷的,那些被风吹到眼睛里的沙子好像至今都没有散去,忽然就逼的他在十几年后的梦里流下泪来。
☆、第二十诊
五岁那年,保镖把弘灵玉从孤儿院里带走,那时的弘灵玉还不懂院长脸上的情绪是什么,如今梦里再看,方知那是一种脱手了某种“滞销货”的愉悦感。
可他虽然不懂,却有着幼兽求生的天然敏感。
他知道喜欢自己的人没有几个,于是才五岁的他就学会安安静静,自己安排好自己,不需要引起任何人关注,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帮助。
最初来到弘氏,他黏着弘卓,是因为幼兽里对强者的天然觉察。可之后的年岁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第一次有人会亲手把他送到床上,替他关上灯,让他好好睡觉。
第一次有人会问他爱吃什么,想吃什么。
第一次有人会在他磕到台阶的时候把他扶起来,看一看他摔倒了那里,然后拍一拍灰,嘴上虽然不说,转头却会亲手给他涂药。
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日,他吃到了第一口蛋糕。
第一次,也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在生病的时候暂时依靠。
第一次,他在一个地方住了超过三年,没有被再次丢弃。
只是那个给过他温暖的人,在第三年里忽然不那么关注他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弘灵玉的小脑袋里装不下复杂的情绪,他只记住了有限的温暖,即使这些温暖——也是有限的。
只三年,却仿佛可以温暖剩下的所有岁月。
于是他仍旧每天守着对方,一日三餐都等着对方。这是他不算太大的世界里,唯一重要的事情了。
晚上,弘卓吃过晚饭之后,医生过来给弘灵玉量了一次体温,宣布他的体温终于降到了正常水平。
弘卓回邮件的空隙里偶尔抬头看一眼他,突然发现对方嘴唇动了动,于是他放下电脑,走了过去。
“音……”一开始是低低的、含糊的,听不清楚的。
弘卓守在床边耐心等了一会儿,等到对方嘟哝了第三遍,才终于听清那含糊的两个字:“父……亲。”
低低的、柔软的语调,和弘灵玉曾经喊他的方式一模一样。
弘卓心跳一顿,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要以为此时病床上躺着的就是弘灵玉了。
可眼前人到底不是弘灵玉,对方喊的兴许是兄弟二人的生父,章忠志。
那个孩子……若是病中,会不会也这样依赖地喊自己?
他不敢再听,转身出了病房,在走廊尽头抽了一支烟,望着沉沉的暮色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肖正平发了个消息。
半个小时之后,章忠志和阮亚杏二人便匆匆赶到,探头探脑地站在了病房外头。看着豪华的堪比酒店总统套房的病房,阮亚杏心底又有些红了眼。但章忠志早就在这段时间里告诉了他弘家的厉害,她如今总算是识相地不敢多想,最多也就是悄悄多看几眼而已。
弘卓方才在病房外什么都没说,带着人就直接进了病房。
章忠志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小声地问弘卓:“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