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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卓正起身要去看看,却突然看见有一颗透明的水珠砸在了他面前的蛋糕上,把蛋糕最上面柔软的奶油砸出来一个坑。
胸口忽然一拧,弘卓倏然起身走了过去,半蹲在弘灵玉面前。
只见弘灵玉眼中蓄满泪珠,却茫然地瞪大了眼,等到眼眶积蓄不住,便又有一颗泪珠无声无息落在桌上,其中有一颗砸的四分五裂,溅到了弘卓手背,触感冰凉。
弘卓满心的志在必得刹那烟消云散。
“你知道了。”夜色中是弘灵玉被泪气晕染之后突兀响起的声音,有种他不曾显露过的尖锐和冷硬,穿过原本已经被海风吹得柔软的夜色,扎在弘卓心上。
刹那间弘卓便明白,对方指他知道了眼前人就是弘灵玉这件事。
于是弘卓微微点了点头。
弘灵玉恍然一瞬。其实弘卓给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章代秋不会用枪,可是弘灵玉会。章代秋从来没有听过枪声,可是弘灵玉却对枪声无比敏感。弘卓从来不会对陌生人放下戒备,可他居然这样相信对他而言是陌生人的“章代秋”,还让他入住弘氏老宅、进而在近日带在身边。还有那两本弘灵玉曾经试图寻找,却没发现踪迹的日记。
弘卓看着他眼里的泪光,想要伸手抹去他脸颊泪痕,却被弘灵玉躲开。
弘灵玉背后泛起阵阵凉气,仿佛突然背负沉重的负担,被压弯了背脊,他缩起肩膀,开始发起了抖,喉间无法自制地发出呜咽。
弘卓如坠寒潭,伸手想搂住他,给他一些自己的温度,却被弘灵玉毫不犹豫拍开。手掌拍在他的手背上,瞬间拍红了一片。
呜咽声中,弘卓听见弘灵玉勉强克制的声线这么说:“放……我走。我,我不欠你命了。”
弘卓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被人定身当场,无法再靠近弘灵玉分毫。
就在弘卓愣神的时间里,弘灵玉浑身的颤抖已经无法自制,泪痕悄无声息地爬满了他整张脸,额角血管凸起,上下牙磕在一起,发出机械般的声音。
弘卓怕他心脏病发,压下心中悲恸,把人搂入怀里,同时动作轻柔地给他拍着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他的安抚毫无作用。
弘灵玉的泪珠在无声之间眨眼浸湿了他的整个肩膀。
连哭都是静悄悄的,不发出声来。
弘卓牙关咬的死紧,红了眼睛。
而他怀里的弘灵玉已经无声哭到打嗝,气息在喉间哽咽,仿佛下一刻就要哽住、凝在胸口,阻塞呼吸。
“放、放我走……”弘灵玉舌根酸成一片,含糊不清地反复低低念叨着,额头被按在弘卓肩上。
弘卓左腿膝盖抵在地上,伸出双手轻柔地扶住弘灵玉的头,微微仰头看向他,一字一句说的异常缓慢而清晰:“对不起。”
“请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
弘卓胸口酸涩成一片,生平第一次向人示弱,可开口的时候却如释重负地发现,尊严和眼前的人比,一文不值:“求你。”
弘灵玉隔着朦胧泪光分辨出他的口型,嘴角轻轻压了压,仿佛在笑,泪却低落的更汹涌,他俯视着眼前单膝下跪的人,兴许是这几个月对方的纵容给了他底气,兴许是自己不再欠他什么的事实给了他力量,兴许是这些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压抑……他睁着一双泪珠不断上涌的眼睛,直视着弘卓,也一字一句地说:“六岁那年,弘夫人把我关在地下室,我等了两天。”
那一年弘卓发现弘灵玉先天不足,对其大为失望,于是干脆寻找联姻对象。也就是这一年,弘夏轩母亲怀着他来到弘氏,为了立威,也为了告诉老宅的下人她肚子里孩子的地位,她把弘灵玉关在地下室中整整两天两夜,期间只送过去几杯水。
“十岁,第一颗子弹。”
那是弘卓放弃弘灵玉的第二年,弘灵玉在一次随他去欧洲返程的途中中了一枪,子弹从他的腹部穿透而出,幸运的是没有打伤要紧的内脏,即便如此,年幼的弘灵玉也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十五岁,第二颗子弹。”
这一次的暗杀,弘灵玉曾写在日记里,正是藏在山中才得以逃生的那一次,也是他无数次噩梦中都会回想起的一次。
“十九岁……”
“别说了!”弘灵玉的话忽然被打断。
弘卓半跪在地,背脊挺的笔直而僵硬,却奇异地泄露出一丝脆弱,他不敢再去看弘灵玉的眼睛,死死咬住了牙关,下颌崩的很紧,两条浓黑的眉拧成一条直线,双眼红的几乎能滴出血。
他近乎哀求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别说了……”
弘灵玉看不到他的口型,仍旧把话继续说了下去:“我替你挡了最后一颗子弹。”
随着他话音落地,弘卓的手握紧成拳,骨头咯吱作响。
此时,弘灵玉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更难看。他不想去回想这些,可眼前的人却仿佛忘了这些,好像这十几年来,只有他挣扎其中无法自救,而对方竟然说回头就回头,说放下就放下。
凭什么?
弘灵玉的态度一反常态地坚定,他随着弘卓半跪的动作蹲下来,让视线对上弘卓:“我还欠你什么?弘家主……还想让我怎么还?”
此时正好零点。
他们周围的海面上忽然燃放起了盛大的焰火。火花以他们所在的游艇为中心,众星拱月般汇集在头顶,然后“砰”的一声炸开,在辽阔的夜空中划出白昼一样的黎明。
这些焰火汇成一个又一个的字,最终连成一整个句子:乖宝,生日快乐。
夜空在焰火的照耀下亮如白昼,漫天绚烂的光芒中,弘卓清晰看到了弘灵玉眼底几乎将人溺毙的绝望,和他眼中几乎算得上从从狼狈的自己。
弘卓反手握住了弘灵玉的手腕,抿了抿嘴唇。
你不欠我什么。
是我欠你良多。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第四十八诊
在生日之后的几天里,医院那边有了弘灵玉心脏源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弘卓就带着弘灵玉直接回了国内。
心脏源是一位在车祸中意外丧生的人,生前签署了内脏捐赠,正好同弘灵玉能匹配上。
按照弘卓的要求,医院将所有的相关资料和说明整理出一份文字版,打印出来送到了弘卓位于市中心的公寓里,一式两份。
第二天弘灵玉就去医院签了字。
他是趁着弘卓不在家中的时候去签的,消息传到弘卓那里,等他赶来医院的时候,弘灵玉已经签完了字,正在做各项体检。
弘卓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陪着他做完了全套体检。
手术定在了半个月以后。
这半个月的时间,弘灵玉就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把弘卓泰城别墅里的那本书带了回来,如今已经翻译了三分之一了。
和他的镇定不同,弘卓这几天略有些暴躁。跟在弘卓身边的几个人莫名其妙经历了近乎一个星期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却仍然处处会惹的弘卓冷眼,在得知“主母”即将做手术之后,他们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才得到解答,纷纷默契地尽量不出现在弘卓面前。只是偶尔有倒霉的秘书撞上枪口,无一例外都几乎要被弘卓周身的低气压吓尿。
手术前三天弘灵玉就住进了医院。
早上八点半,手术准时开始。
消失了几天的纪稻恭和肖正平纷纷现身医院,默默陪着弘卓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其实往上一层就是休息室,只是弘卓坚持要在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门口提前摆放了几个柔软的沙发,这会儿却形同虚设,弘卓只在弘灵玉被推进手术室的第一分钟坐了下来,在那之后他就仿佛困兽一样在走廊里反复踱步。
纪稻恭和肖正平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有何自己一样的惊讶,这才好受一点。
……不是我一个人被家主吓到。
他俩同时想。
中午的时候周听雨和胡柏来了一次,给弘卓三人带来了午饭,还带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弘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
弘卓最后只换了衣服,周听雨带来的饭一口都没有吃,就这样放在一边,直到凉透。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一亮就是八个小时,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到下午四点半。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弘灵玉被推了出来。他双眼紧闭,脸上没有血色,一动不动。
弘卓起身的动作一顿,因为太急,有些扯到肌肉。
“他怎么样?”弘卓眨眼走上前去。
听到医生毫不犹豫地“手术很顺利”,弘卓才松了一口气,紧绷了八个小时的身体一放松,手臂的枪伤、刚刚扯到的腿部肌肉都泛起疼痛,他身形一晃,在纪稻恭伸手扶他之前自己撑住墙壁,调整了一下呼吸,跟着弘灵玉,一路看着医生护士把他送进监护室。
仿佛一个冗长的梦境。
弘灵玉在意识中路过各色回忆,那些晦涩的、阴暗的事情被他逐一甩在身后,等到找回周身感知,他先感受到的是周身温暖柔软的触感,然后才是盘踞在胸口的疼痛。
他眯着眼睛,适应了房中的亮度,朦胧视线中看到一片黑影不断在眼前晃来晃去,然后有什么手忙脚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影消失。
弘灵玉醒了。
弘卓身上穿着无菌服,脸上胡子拉碴,见弘灵玉看了过来,连忙凑上去:“乖宝,你感觉怎么样?”
弘灵玉说不出话,目光在眼前人下巴上青黑的胡茬上看了好几个来回,迷茫的眼睛才慢慢聚焦,艰难地辨认着眼前的人。
这是……弘家主?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还暂时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眨了眨眼,脸上写满迷茫。
弘灵玉的恢复能力很好,只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三个星期不到就移到了外面。从这一天开始,弘卓就搬到了医院,和他同吃同住,不假他手,亲自照顾弘灵玉。
出ICU的第二天午后,弘卓亲自一勺一勺喂弘灵玉吃了饭,然后等到弘灵玉表示吃饱了,才匆匆扒了几筷子填饱肚子,把餐具收到一边,又给弘灵玉支好平板让他玩,坐到临时加在房间里的办公桌上,处理一些邮件。
弘灵玉百无聊赖地看了几个视频,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一抬头突然看见,办公桌那边的弘卓竟然就这样撑着下颌睡着了。
弘灵玉还没见过弘卓这么不设防、这么疲惫的样子。他眼底的青灰短短几天之内似乎还在加深,下巴的胡茬昨天剃了一次,这会儿又长出来一点。尤其是他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撑着下颌的手腕袖口处竟然还沾了一点油,大概是刚刚午饭的时候照顾他吃饭又收拾残局的时候沾上的。
弘灵玉看得有些发了呆。
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弘灵玉的发呆,也打断了弘卓短暂的睡眠。
弘卓的精神似乎高度紧绷,在听见敲门声的瞬间就警惕地看了过去,目光沉沉。
“进来。”他的嗓音因为疲惫稍微有点沙哑。
推门进来的是等了有一会儿的周听雨和肖正平。
肖正平带上门,也不往前,先问候地朝弘灵玉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弘卓说:“家主,Z市来电话了。”
弘卓起身:“出去说。”
他们二人带上了门,周听雨这才开始收拾病房,手脚利落地处理完,见弘卓和肖正平还没有回来,索性坐到床边,和看着自己的弘灵玉聊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