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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顿饭的功夫,方曼曼他们连鸭肉是什么滋味的都没尝出来,随便扒拉两下填饱肚子就吆喝着要走了。
“急什么啊?”陈大爷倒了杯酒,“那些灯泡挂那儿还能跑了不成?”
“我倒是不急。。。。。。”方曼曼咽下嘴里的饭,好笑地看向南晏。
“我也不急,”南晏收回已经跨出去的半条腿,端坐在板凳上,右手拇指轻轻掐着食指关节,掐了十来次后,认真道,“那个灯会是什么样子的?”
第四次问了。
伯青元、李柴、方曼曼同时在心里计了个数,然后略带指责地盯着陈大爷。
“还能是什么样?不就几串灯泡。。。。。。”陈大爷说到一半就噤声了。
“恩?”南晏眼巴巴地望着他,“灯泡怎么了?”
伯青元敛了敛脸上的柔和,留着长疤的眼皮一抬,冲陈大爷递去了凉凉的一眼。
“咳,咳咳咳,”嗓子里的酒气一呛,陈大爷瞪着两通红的眼珠子,摆手妥协,“得得得,不喝了,走!”
南晏没有得到回答,转头又去问伯青元:“灯泡怎么了?”
“没怎么,”伯青元立马换了副笑脸,声音柔得带飘,“很好看,你去就知道了。”
“哦!”南晏眼里又溢出了一闪一闪的光亮,满是兴奋的答应后,又克制地板了板脸,“那我就去看看好了。”
伯青元也不拆穿,非常配合道:“恩,待会人多起来要小心些,别离我太远。”
“放心,我护着你呢,”南晏想着他听不见,便左右看了看,最后拉起一片衣角问,“要不你拽着我?”
“。。。。。。”本想罩人的反倒被护着了,伯青元想说,自己聋了又不是瞎了,没必要拉着人,可脑袋却不停使唤地可劲点头,心里又甜又涩的,还不忘嫌弃自己——
伯青元你可真够出息!
“小曼,”李城安叫住方曼曼,低声问,“青元那小子是不是有点怪?”
“啊?”方曼曼瞅了瞅走在前面的那两人,摇头说,“没啊,哪里怪了?”
“啧,你瞎吗,你看他眼里。。。。。。”李城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刹车,把“全是南晏”四字咽回肚子里,自个儿消化了。
“什么啊?”方曼曼问。
“没,没,我想多。。。。。。我看错了。”李城安干笑两声,把这事带了过去。
靠山而建的古镇中没有路灯,待天一黑,大半房屋便掩进了夜里,只有星星点点的纸灯笼分布在各枝树杈上,每走四五步就能瞧见一个。
而古镇的中央,一片橘光映上夜空,在无边星野中圈出了一个圆斑。
“还没到吗?”南晏一路上都能听见模糊的喧哗声,热闹得惹人心痒。
“马上到。”伯青元笑着答。
“你前两分钟就这样说。”南晏边说边转头,原以为伯青元没看见。
而伯青元也确实没看见,但他猜到了,所以他拉长步子,往前跑了几步,站到一排木屋间的巷道口,用他独特的音调,淡笑着说:“你数三声就到。”
“三声?”南晏先是一愣,随后又往四周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连人声也还离得远。
“数吧。”伯青元挑了挑眉,笑里带上了一点痞气。
南晏隐隐间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确定,心脏因为期待而奋力跳动。
咚咚,咚咚。
好似他再站近一点,对方都能听见了。
南晏严肃地抿住发干的嘴角,藏好期待后,才故作平淡道:“一,二。。。。。。”
少年的清脆嗓音,伴着古镇里的悠然流水,声声似浪,打上心尖,分外动听。
而“三”字落下的瞬间。
伯青元反手抓住了身后的墙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抠出三条褶皱,劲瘦的手臂连着腰身骤然发力,绷出一条好看的曲线。
随着“哗啦”一声。
黑色的巨布飞扬而下,落在地上,掀出一阵凉风,撩开了南晏额前的碎发,露出璀璨若星的双眼。
“来吧。”
伯青元站在漫天灯花的入口处,低笑着说,俊气的脸上被灯火映出了人间,而人间之中,只有南晏一人的身影。
“。。。。。。”南晏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没了,只是脚下不停地朝对方走去。
“好看吗?”伯青元等人走近了,便自觉伸手勾住南晏的一片衣角,“待会儿人多,别走散。”
“啊,好,好看。”南晏还没回过味来,木讷地被牵着走,直到看清脚下足有小腿高的残垣才恍然惊醒,“这墙塌了?!”
“塌好几年了,镇子里的男人大多出去打工了,没人修,就弄了块布挡着。”伯青元边说边拿手机打字。
“那,那我们这样进去。。。。。。”南晏一把捉住勾在衣服上的手,急了,“这不是逃票吗?!”
伯青元膝盖一疼,额角的青筋也跳了跳,完全想不明白重点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刚玩那一手不浪漫吗!
为什么不表扬一下!
“没,没事,”伯青元艰难道,“曼姐他们买了。”
“哦!”南晏这才放心了,松手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奇怪地看着对方,“你不拽着吗?我叫你你没听见怎么办?”
“会听见的,”伯青元轻叹口气,再次勾住了衣角,“我会努力听见你的声音。”
。。。。。。
方曼曼他们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瞅了眼手机。
20:14
'豌豆':(微信红包)曼姐,帮我补两张票,还有那块布,搭一下,谢谢谢谢。
'郑妻曼曼':NO。
'豌豆':拜托了曼姐!
'郑妻曼曼':耍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豌豆':(卖萌)
'郑妻曼曼':噫~好嘛~
。。。。。。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方曼曼按熄屏幕道。
“没有啊,”李城安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你想多了,是吧呆子?”
“啊?”马文代逮住想要逃票的陈大爷,拐弯走到了仙市古镇的灯会门口,“诶!诶!有画,画名字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买河灯吗?有人买灯吗?”
当南晏他们从小路绕进主线时,一眼望去,最为醒目的便是那位站在树下卖灯的老太。
她已两鬓斑白,驼背挎着一只竹篮,破了洞的布鞋迈着碎步彷徨在密集的人群外,神色焦急而无助。
南晏的视线从两排莲花灯上游移而开,来来回回地瞧了老太好几眼,忍不住回头问:“过去看看吧?”
伯青元跟着看了过去,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头。
“买灯吗小伙子?”老太一见两人过来,连忙摆出笑脸。
南晏见她不停擦着头上的汗,挺心疼地问了句:“多少钱一个?”
“不贵不贵,三十一个,”老太和蔼的脸上满是真诚,“不过我太累了,想早点卖完回家看孙子,可以便宜些给你。”
南晏数了数篮子里的灯,统共只有□□个,想也没想就说:“好,我全买。”
“等。。。。。。”伯青元皱眉看着老太,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而老太也心虚得不敢抬眼,急忙忙收下两百块就把灯推给了南晏。
“两百够吗?便宜这么多啊?”南晏抱着纸灯,脸被挡了一半。
“够了够了。”老太胆怯地瞟了眼伯青元,把钱一抄,赶紧走了。
“阿婆你走慢点!”南晏见她脚下生风的姿态,一点也没刚才那种不灵便的模样,“急什么啊?”
“走吧。”伯青元望着路边的两排流珠灯帘,扯了扯南晏的衣角,“前面有‘七条桥’可以放灯。”
“什么是七条桥?”南晏往里揽了揽纸灯,眼里仍闪着光。
伯青元轻笑着说:“七座古桥,很早就有了,听说是以前的妇女不能随便出门,但又想结伴出来看灯戏,镇子里的男人就给她们修了七座小木桥,她们可以站在上面看戏,然后。。。。。。”
“然后什么?”南晏立马追着问。
伯青元正想说,余光却瞥见了他身后的一个小摊,手指一紧就要把人拉走:“边走边说。”
“你看见什么了?”南晏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表情变化,当即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卖灯的小摊,心里恍然一怵,直接走了过去。
“南晏。。。。。。”伯青元没想到自己眼神一错都会被他察觉到,愣了一下才追上去。
“哟,你在哪买了这么多?拿去卖的?”摊主看着南晏,毫不避讳地问了句,“你进价多少啊?”
南晏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就走来了一个老太。
“你又来了?刚给你的都卖完了?!”摊主瞧见老太,挠了挠头,“那我可得涨价了啊,算你三块一个太亏了。”
“。。。。。。”南晏眼角痛了一下,他看着阿婆,声音紧涩道,“你不是说要回去看孙子吗?”
老太扫了南晏一眼,也不说话,径自把刚刚赚的钱给了摊主,自己又提了几大篮子的纸灯去卖。
“啧,你是不是被骗钱了?”摊主点了根烟,坐在小木凳上叹气,“现在装可怜就是来钱,我哪天也自断右腿算了。”
南晏捏紧怀里的一摞纸灯,眉头皱得死紧:“那也不叫骗,我自愿给的,她那么大的年纪了,不容易。”
“她还不容易?!她光是卖这个灯就把赌债还了一大半,怎么说。。。。。。”摊主还没说完,伯青元就已经带人走了。
南晏眼里闪过四周光怪陆离的灯火,手上的劲一大,纸灯就被捏坏了两个。
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每一次,都这样。
他伸手试图把那些无助的人拉出困境,而对方出来了,他却被推了进去。
南晏的眉头越皱越深,连眼眶都被压红了。
“就是他,他是同性恋,他勾引老师才被打的。”低头哭泣的女生抬手指着南晏。
南晏头上缠着浸血的绷带,一脸错愕:“你在说什么?是我救了你啊,那个男生拿砖砸你,是我。。。。。。”
“没有!你没有!你说谎,我不管,这都不关我的事!”女生一口咬死,而她的母亲也拉出了两个同学在教导主任面前作证。
“对不起,南晏,我,我不想被记过,会影响我高考的。”女生临走前悄悄道歉说。
南晏呆滞地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张合,无声地问了句:“那我要怎么办?”
我要怎么办啊?
为什么我的好心要得到这种“回报”?
为什么我家老爷子临死前还要被人指着鼻子臭骂?
为什么绝路留给我一个人走?
“南晏?”伯青元握着他的手,轻轻点了点。
“恩?”南晏带着鼻音答应,抬头时,脸上还带着来不及尽数收回的失落和悲哀。
伯青元难受地收拢指尖,掐着对方的手腕,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刚才的事他早就看出来了,却没有告诉南晏。
他能感觉到南晏的变化,所以才这么迫切地想要守住他对这个世界的善意,不想让他变成那些冷眼看戏的观众。
但他好像做错了。
“去放灯吧,”南晏轻松道,“买都买了,别浪费。”
“。。。。。。好。”伯青元把人拽好,一起绕进了人群里。
七条桥位于古镇中央,作为这里的特色风景,每年都能引来大批游客。
可这镇子本来就该是静的,如今人多起来,连河水声都没了,乱七八糟的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的灯火通明。
南晏的一双白板鞋更是被踩了好几脚,基本是不能看了,等他们走到七条桥的时候,人流干脆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