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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_白芥子-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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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陛下会答应你去吗?”
  萧莨闭了几闭眼:“我会尽全力说服陛下。”
  他再次问祝雁停:“雁停,你能否陪我一起去?”
  见祝雁停依旧面色犹豫,萧莨拉过他的手,一根一根松开他指节,贴着他的掌心轻轻握住:“雁停,跟我走吧。”
  对上萧莨疲惫哀痛中又隐约藏着恳求的目光,祝雁停心中一阵钝痛,喉咙滚了滚,终是点头应下:“好。”
  他只是随萧莨去西北而已,并非不要怀王府,他兄长,……应当会理解他的吧?


第47章 有如玉碎
  数日之间,来承国公府上吊唁之人络绎不绝,连皇帝都特地下恩旨以示抚慰,只再多的热闹,都驱不散国公府中连日来的阴霾和惨淡。
  萧莨连着几日未有阖眼,白日要忙着处置兄长的后事,夜里在书房伏案写奏疏,一刻不能放松。
  子时,更深露重之时,祝雁停出现在书房门外,手里抱着件大氅,原本守在门边昏昏欲睡的下人倏然惊醒,小心翼翼问他:“郎君,您怎来了?”
  祝雁停望了一眼门内模糊的烛影,压低声音问道:“大人还没歇下么?你怎不进去伺候?”
  下人小声解释:“大人在写文章,说不要人在旁边候着,小的不放心,不敢去睡,就在门口守着。”
  祝雁停拧眉:“他每日这个时辰都在写文章?”
  “是,连着三日了,日日如此。”
  ……写文章么?
  祝雁停摇摇头,吩咐道:“你去歇下吧,倒也不必站这里打瞌睡,我进去看看便是。”
  下人略有尴尬,赶忙与祝雁停道谢,躬身退了下去。
  祝雁停推开房门,屋中烛火黯淡,桌边烛台上的灯芯只剩最后一点,萧莨趴在桌案上,手里还握着笔,却已经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顺手拾起掉落桌脚的废纸,扔进纸篓中,再去看萧莨,烛光在他的面庞上映出虚影,萧莨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蹙着,眼下乌青一片,显是累狠了,才会这般趴在这里就睡了过去。
  自那日他们在灵堂之上一番交谈,僵持了快两个月的俩人才终于和好,但这几日家中这么多事,他们也再未好生说过话,他倒是想安慰萧莨,想要帮帮他,无奈他其实什么都帮不上,萧莨也并不需要他帮。
  祝雁停怔怔望萧莨片刻,小心翼翼地帮他将大氅披上,目光四处扫过,落到面前萧莨写了大半的奏疏上。
  祝雁停神色一顿,轻眯起眼,细细看去,尚未瞧个究竟,身后忽地传来萧莨略沙哑的声音:“雁停,你怎来了?”
  祝雁停倏然回神,转头冲萧莨笑了笑:“表哥你醒了?怎趴这里就睡了?”
  “不小心睡着了。”
  萧莨揽过他的腰,顺手拿过本书盖住奏疏,祝雁停的眸光微滞,未叫萧莨瞧见,又问:“你困了怎不回屋去睡?……你都有两个多月未回过屋了。”
  “太晚了,怕吵着你,本来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萧莨随口回答,抱住祝雁停的腰靠着他安静片刻,又下意识皱眉,“你呢,怎这个时辰了还不睡,还又出了门,外头不冷么?”
  “就这么几步路,没关系,你在写文章么?现在还要写么?子时都快过了,你都几天没阖眼了吧?”祝雁停抚着他的脸,担忧问道。
  萧莨轻叹气:“家里这几日人人都煎熬着,我当真怕一闭上眼又会出什么事。”
  “表哥你想太多了,”祝雁停劝他,“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一直不睡觉就这么熬着,若你身体也熬坏了,你叫这一家子老小怎么办?”
  “嗯……今日就不写了,我陪你回房去吧。”
  萧莨说着站起身,捏过祝雁停的手:“走吧。”
  祝雁停转身,身上大氅宽大的袖子不经意地一带,桌上的书连着那本奏疏一块被扫下地,不待萧莨反应,他已先一步弯腰将之拾起。
  “雁停!”萧莨下意识地喊出声。
  祝雁停缓慢直起身,嘴角的笑意淡去,眼中只余一片冷意,他的手中,是摊开着的奏疏。
  “这是什么?”
  萧莨没有回答,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表哥这是何意?难怪你方才故意藏着不让我看,你是要将我兄长与刘崇阳、虞道子他们有往来之事,禀报与皇帝吗?”
  萧莨将奏疏从他手中抽走:“朝堂之事与你无关,你别问了。”
  祝雁停冷下声音:“与我无关?我兄长之事也与我无关吗?你写这封奏疏,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祝雁停咄咄逼人的质问,萧莨的神色逐渐沉下,平静回答他:“将刘崇阳做过的事情,禀明陛下,他这样的朝廷蛀虫,不配为人臣,更不配做首辅。”
  “那他到底做过什么?与我兄长又有何干系!”
  “……刘崇阳通敌叛国里通外贼,与北夷人乃至南边的那些匪寇都有勾结,怀王用这样的人,你觉得没有干系吗?”萧莨的双瞳微缩,定定注视着面前的祝雁停,“你与怀王,是否早已知晓刘崇阳所作所为,且与他同流合污?”
  祝雁停一怔:“通敌叛国、里通外贼是何意?!”
  萧莨眉目沉沉:“你不是几次三番派人,想探听定国公府的人来到底要与我商议什么吗?我现下便告诉你,刘崇阳做的便是这通敌叛国之事,与外敌勾结,中饱私囊,攥取不义之财,你当真觉得,只要能登大位,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不忠不仁,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也无所谓吗?你兄长用着这样的人,更有可能也参与了这些事情,这样行径,到底有哪一点配为人君?”
  祝雁停下意识地争辩:“我不知道,我兄长亦不知,刘崇阳当真做过这些事情?我们真的不知道……”
  他说着顿住,用力一握拳,声音陡然冷硬:“你觉得我们与刘崇阳同流合污?你有证据吗?我便是再卑劣,也还记得我姓什么,我怎可能做出这种置祖宗江山于不顾的事情?!祝家的江山当真败了,我能得到什么好?我兄长又能得到什么好?我们现在图谋的这些还有何意义?!”
  萧莨不答,只沉默不言地看着他,似要从他面上神情看透他心中所想。
  他确实没有证据,别说是证明怀王做过什么,连刘崇阳的那些阴私龌龊,光凭贺熤交给他的这些证据,亦远远不够定他的罪,以刘崇阳的能耐,再有那道人帮着颠倒黑白,皇帝未必就会拿他如何。可如今他们萧家出事,兄长身死、父亲病重,即便想要继续收集证据,亦有心无力,他也不愿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凭这个换一个上战场的机会,且解决后顾之忧。
  “你说话!”祝雁停的眼中布满血丝,瞪视着他。
  萧莨沉声道:“你未做过我信,可你怎么确定,你兄长也半点都不知情?”
  “那你告诉我他当真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我之前就说过你对他一直就存着偏见,在你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凭什么这般怀疑他?!”
  “我不知你兄长做没做过,可他与刘崇阳勾结是事实……”
  “你非要这么对我吗?!”祝雁停通红的双眼里滑下眼泪,“我已经答应跟你走了,你就不能放我兄长一条生路吗?非要对他赶尽杀绝吗?!他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针对他?!”
  “雁停……”
  “你别喊我的名字!”祝雁停挥开萧莨伸过来的手,“你若非要这么做……”
  他扯下那从不离身的玉佩,是他们成亲那日萧莨亲手交给他的,与萧莨的成对的那一块,用力砸出去,玉佩跌落地上,四分五裂:“那你我之间,便有如此玉!”
  萧莨的眼瞳狠狠一缩,拔高声音:“雁停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怀王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苟活!更不可能不管不顾地与你走!”祝雁停的眼泪流了满面,望着萧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仇人,“你根本理解不了,我母妃死时,我病得昏迷不醒,我父王未来看过我一眼,是我兄长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在为我挡灾,我欠了他,可我如今不但帮不了他,我的夫君还要对付他,我就算再狼心狗肺,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闻不问,你为何要如此,为何非要如此……”
  “我并无此意!针对的亦非怀王府!”萧莨上前一步想拉过他,祝雁停用力将之推开,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摔门而去。
  萧莨没有去追,呆怔半晌,弯腰拾起地上那碎成几瓣的玉佩,颤抖着手握进手心里,轻闭双眼。
  成亲那日的喜悦仿佛还历历在目,转眼便什么都变了,萧莨的心中一片悲凉,他与祝雁停之间,为何就成了这样?
  将碎玉收进木匣子里,萧莨勉强平复住心绪,又拿起那本奏疏,他尚未来得及与祝雁停说,奏疏写完他其实就已经改了主意,打算重拟一份将怀王摘出去,无论刘崇阳做的那些事情怀王知不知情,他能做到的底线也只是为了祝雁停,对怀王只字不提。
  深吸一口气,萧莨坐回桌前,重新提起笔。
  两刻钟后,有下人进门来,低声禀报:“大人,郎君他突然叫了车,似是回去怀王府了。”
  萧莨蹙起眉:“就他一人?”
  “带了几个下人。”
  “……珩儿呢?”
  “小郎君尚且安睡着。”
  沉默片刻,萧莨喃喃道:“我知道了,无事,让他回去冷静冷静也好,珩儿在,他会回来的。”


第48章 心怀鬼胎
  怀王府。
  正院书房里灯火通明,祝鹤鸣阴沉着脸坐在榻上,听祝雁停将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冷声问他:“你说,萧莨他想要戍北军?”
  祝雁停一怔,没想到他兄长先在意的事情会是这个:“却是如此,应当是承国公的意思,萧莨萧荣兄弟俩都想过去,萧莨准备去与皇帝请命。”
  若是换做别人,一个四品文臣想要去统帅戍北军,无异异想天开,可萧莨他是萧让礼的儿子、萧蒙的兄弟,皇帝对萧家人虽有忌惮,但如今这个世道,戍北军却又是他最为重要的一道保命符。萧蒙突然战死,萧让礼又病重不起,只怕皇帝的焦虑和惶恐半分不下萧家众人,若是萧莨这个时候出来说他愿意去担此重任,在朝中良将稀缺的当下,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萧让礼的那些部下会愿意听他的调令,不至闹出将帅失和之事,在这节骨眼上,戍北军是再经不起半点风浪了。
  祝鹤鸣神色一黯:“自戍北军的奏报呈上朝廷,内阁和兵部这几日一直在拟选新任戍北军统帅人选,刘崇阳本意是安排个我们自己人过去,即便一开始艰难些,过个一年半载,总能慢慢将之收拢,没想到萧莨这小子会突然起了心思。”
  如此一来,刘崇阳的算计恐怕要全盘落空了,还白死了一个萧蒙,祝鹤鸣心中郁愤,当着祝雁停的面却不好说这些。
  祝雁停轻抿唇角,道:“他其实一直有想上战场的想法,只是之前有他父兄在,轮不到他罢了。”
  “我知道,我见过他书房里的沙盘,”祝鹤鸣冷嗤,用力握住拳,“是我小看他了。”
  “兄长,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刘崇阳做的那些事情可属实?……你之前知不知晓?”
  祝雁停的眉宇间满是担忧和疑虑,祝鹤鸣睨他一眼,淡道:“我自然不知道,若非你方才与我说,我也没想到刘崇阳有这般胆大,他果真不是个好拿捏的,什么事情都敢做,只怕压根没将我们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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