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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光咖啡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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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黑后,尹棋走了。
  晚上,厨房里。
  陶符站在水槽前,撸起袖子,准备洗那一堆碗碟。耳朵听见身后推拉门有响动。
  温镜玺走进来,身上又穿着那件靛蓝褙子款外衫。
  “哥你怎么来了?”陶符惊讶。
  “帮你洗碗。”温镜玺走到他身边。
  “啊?”陶符不置信。
  “没看见这个?”温镜玺把冰箱上的一只纸箱拿下来,放在大理石台上拆开给他看。
  “诶?”陶符看着那个新电器。
  “洗碗机啊。”温镜玺笑一笑,“冬天冷,少用手洗。”
  “啊,谢谢!”陶符惊喜,想想又说,“我用的热水呢。”
  “嗯,”温镜玺点点头,继续说,“总之家务什么的,能交给电器的,就不要自己做。别太累,注意休息。”
  “哦。”陶符脸红,拿起洗碗机说明书看起来,按照指示插电、摆碗。
  做完后,只等时间到响铃了。
  陶符闲下来,见温镜玺还没走,静立在窗前看窗外夜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陶符看看温镜玺那件外衫,忽然觉得眼熟,忍不住问:“哥你这件衣服,我好像今天在尹棋哥店里见过?”
  闻言,温镜玺回过神,看着他,淡淡笑道:“嗯,是他做的。”
  “啊,服装设计师吗?”陶符惊奇。
  “嗯。”
  “好棒啊,是定制吗?特地,亲手做的?好有意义……”
  “不,是均码,量产的。”
  “……但也好好看。”
  “你喜欢?”
  “嗯嗯。”
  “送给你?”
  “真的可以?”
  “可以。”
  “谢谢谢谢!”
  “我在收拾房间,你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喜欢的,也可以拿去。”
  “啊?!”陶符意外,“为什么收拾房间?”
  “过几天我要搬走,”温镜玺放柔语气,“市区的房子装修好了。”
  “啊?!”陶符一脸茫然失措,呆呆看着温镜玺。
  又是这样的表情。
  小动物一样的表情。
  温镜玺看着,心中叹息。
  这次陶符来他盘下的咖啡馆里兼职,小心翼翼地做这做那,对他也总是有些怕怕的。明明从小认识,却好像现在还陌生,因为不熟悉,所以不管怎么接近还是有距离。
  可是很多年前,大概十三年前,他们曾经真的接近过。
  那时候,陶符才六岁,刚上小学,乖巧懂事,上学放学自己走路,一回家就给父母煮饭,然后做作业。
  他母亲在隔壁楼不同阿姨家里打牌,在牌桌上夸奖儿子能干孝顺。他父亲没有工作,每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然陶符每晚煮三个人的饭,但他爸妈并不每晚回家。他小小一个人在家睡,也从没有怨言。
  只是有一晚,他放学回家,下雨了,没带伞,打爸妈电话接不通,淋雨回家。
  回家后,他生病发烧,作业没做饭没做,倒床上就睡了。
  刚好温镜玺被妈妈交代,去陶家送一篮新鲜油桃,说表弟喜欢。
  结果温镜玺一敲门,门就开了,竟没有锁门。
  而室内漆黑冷寂,小小一个陶符缩在被子里哆嗦,浑身衣服还湿着,把被子也染湿了。
  温镜玺震惊,然后给他洗澡换衣服,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吹暖身体,又去买药喂他吃,照顾了他一夜。
  那时的温镜玺也不过十三岁,没照顾过人,却将一连串事情做得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做完一切后,见陶符额头温度降下来,身体也不再抖了,他才放松下来,离开床边,去把带来的油桃拿到冰箱放好。
  温镜玺放好油桃,关上冰箱,把自己的书包背上,走回陶符床前,静静低头看他。
  陶符两手紧紧揪着被角,眼睛紧紧闭着,牙关也咬得紧紧的,小小圆圆的脸上有不均匀的潮红。
  床头柜上,陶符的手机屏幕亮了。温镜玺拿起一看,是他妈妈发的:“什么事?妈妈十二点前回家。”
  陶符的妈妈,祝阿姨,温镜玺继父的妹妹。她每次见到他,都不跟他说话。似乎不喜欢他。
  温镜玺静了静,把手机放下,犹豫着,伸手摸了摸陶符的额头。
  烧得不清醒的陶符感觉到凉凉温度,本能抓住温镜玺的手,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大大的眼睛雾蒙蒙泪闪闪,又闭上,嘴里呢喃着,破碎又重复的一句:“表哥不要走……”
  温镜玺的手僵住,无声不动地呆了很久。
  呆了很久之后,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帮陶符掖好被子,转身离开陶家,没忘把门锁好。
  出门后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三,不到十二点。幸好,他没碰到陶妈妈。
  只是那个时间点,他在十多年后,竟还清晰地记得。可能因为,他当时,本是不想走的。
  可这样一个被温镜玺深刻记得的夜晚,陶符不记得了。毕竟他当时太小了。忘了自己曾在病中依赖过谁。
  十多年后。
  陶符长大了,脸没那么圆了,成了个清秀少年。但性子却一点没变。家务技能已经点满。对人的态度依旧小心谨慎讨好,不敢给人添麻烦,怕被不喜欢。
  他抬得高高的眉,睁得大大的眼,微张的嘴,都在说着,你为什么要走,我不想你走。
  可是他却只是短短地啊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温镜玺目光迟疑地看了他好半晌后,动手把陶符卷起来的卫衣袖子放下。又脱下身上开衫,拿在手里,顿了顿,给陶符披上。
  太温柔的对待让陶符眼眶发热,怔怔的看着温镜玺,说不出话。
  “陶符,”温镜玺把衣服给陶符披好后,轻揉一下他头发,微笑道,“我新家有两个房间,你愿意跟我一起住吗?”


第17章 温酒煮桃(6)
  阳光明媚的早晨。
  从阳台上往下望,可望见小区中心最为绿意盎然的一处花园。花园旁,有个方形泳池,蓝色池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阳台邻着客厅。
  客厅地板用墨绿色大理石铺就,只在中间有块透明的正方形玻璃板。玻璃板下是满满的浅金色的细沙,沙中点缀着天蓝色海星、奶白色贝壳、石榴红色珊瑚、各种形状的小石子。
  有整面墙那么宽的白纱帘被晨风吹拂,让透过它的光影,在那玻璃地板上轻轻晃动,也在玻璃板前方的钢琴上轻轻晃动。
  崭新的钢琴,黑白分明的琴键。琴键上搁着双纤细美丽的手,但只是搁着,没有动。
  温镜玺手搁在钢琴上,赤着脚,穿着卷边的灰色牛仔裤,阳光照到了他的脚踝,暖的。
  他在发呆。
  陶符从卧室出来,看见他坐在钢琴前,侧望着纱帘光影发呆。看见他穿着白色T恤,套一件敞开的牛仔蓝衬衫,看起来简直像个清爽的高中生。
  陶符站在楼梯边,望着他,等他弹琴,想听。
  许多分钟后,他还是在发呆,并没有弹琴。
  室内很安静,安静了会儿,突兀的音乐声响起。
  挺激昂的前奏,抒情煽情,还是美声女声哼唱开场。
  陶符吓一跳,转身就往楼上跑。那是他早八点的手机闹钟,一首古早韩剧OST,《爱上鲨鱼的人鱼》。
  静止很久的温镜玺听到歌声,瞬间回头,跟陶符四目相对。
  陶符窘迫得耳根都红了,慌慌张张地说:“我的闹钟,手机在楼上……我现在就去关!”
  “等一下。”温镜玺却展眉笑了,神情闲适中还带着享受般的愉快,“不用关,很好听,再放一遍吧。你喜欢的话,单曲循环也可以。”
  说完,温镜玺从琴凳上站起来,往角落置物架走去,“就放歌听吧,我去拿音箱。”
  半小时后,音乐声中。
  陶符坐在雪白透亮的大理石餐桌前,看着桌上丰盛的早午餐,目光无措,手脚也无措。
  洁白的瓷盘,滴着枫糖浆的软松饼。古朴的木碟,香脆金黄的烤吐司。以及透明的玻璃马克杯,热气腾腾的鲜奶和抹茶拿铁。
  竹编小篮筐里,山竹被对半分开,甜润湿红厚软的外壳,雪白的一瓣瓣果肉。还有莲雾,那种通透的红,清淡的香。还有蔬菜沙拉,切成小圆片的樱桃萝卜,脆嫩薄白晶莹,衬着芝麻菜深深浅浅的绿。
  阳光照进餐厅里来,玻璃杯的影子在大理石桌面上映出缤纷的色彩。旁边一棵半人高的龟背竹,也投下并晃动着自己的影子。
  “怎么不吃?”温镜玺脱下围裙挂好后,走到餐桌前,在陶符对面坐下。
  陶符傻傻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
  “没想到我会做饭?”温镜玺笑,“以为我只会煮泡面,然后用剪刀吃?”
  “我,我……”陶符脸都要红透了,移开视线看一眼龟背竹,伸手拿起一杯牛奶,“我吃!”
  温镜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早餐后,温镜玺回房间工作,陶符回房间玩电脑。
  打开浏览器,陶符对着右上角收藏夹收藏的温镜玺专访视频链接发了会儿呆。
  脑子里东想西想的,掠过很多碎碎的念头——
  小时候只有过年能见表哥一面。他和两个表妹一起玩。大表妹彪悍得能徒手抓牛蛙砸隔壁家男孩。小表妹生猛得能三十秒蹿上树跳到屋顶上拆瓦。他则喜欢蹲在田坎边玩泥土、杂草、枯枝。
  那时的表哥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当他们一个比一个脏兮兮像猴子的时候,表哥总是独自静静坐在葡萄架旁的藤椅中,看书、看天、看云、看树,干干净净到浑身似有仙气。
  小时候的陶符见到表哥,总是难过的,长大后才明白那种难过叫做自卑。只觉得他和表妹们就像破木屋里的粗陶罐,普通,耐摔打。而表哥,是清贵的白瓷,是要被高堂华屋供着,与一切美的东西在一起的。
  他们只会一年见一次面,然后天涯两不知,到成年后,更会渐行渐远,渐远到天与地一般。
  可是现在表哥竟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会这么好。
  他不嫌弃他吗,他喜欢他吗,或者是责任吗。
  哪里有什么责任呢,又没有血缘关系。
  那么只能说明,表哥他其实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嗯。
  ……
  客厅一角,是开放式书房。
  有临墙的长长的高木桌,桌上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
  深夜,电脑前。
  温镜玺开着绘图软件,在画一款黑巧克力的水彩包装。陶符开着文档,在写世界经济的大作业。
  一段时间后,温镜玺离开,去饮水机前倒了两杯水回来。
  一杯给陶符,陶符接过就喝。另一杯,他先在电脑旁放着,然后从桌角拿起一个白色小塑料瓶,旋开,倒出几颗白色透浅粉的小药片,再配水吃掉。
  陶符捧着水杯,看得惊呆。
  “呃,我失眠。”温镜玺放下水杯,对陶符解释。
  “啊。”陶符目光中透着担忧,“是安眠药吗?”
  温镜玺笑着摇了摇头。
  陶符放心一点,又问:“那是褪黑素?”
  温镜玺微微笑,再旋开小药瓶,说:“手。”
  “啊?”陶符一头雾水,但还是把手心摊开。
  温镜玺低头,倒出两颗小药片在他手心,然后抬头对他笑:“闻一闻什么味道?”
  陶符慌忙将视线从温镜玺脸上移到手心药片上,抬手凑近鼻端嗅了嗅,“玫瑰,芦荟……薰衣草?”
  “鼻子很灵啊。”温镜玺摸了摸陶符的头发,笑道:“就是玫瑰芦荟薰衣草,糖果来的,吃吧。
  不知道第几次被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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