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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满这人嘴炮一流,但做事靠谱。难得有机会听阮昊这么柔软的内心独白,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阮昊从沙发上挪了一只脚下来踹他。
唐满说:“您现在还是一样牛逼哄哄的。”
“你还真以为我那么多年叫老大是叫着玩的啊。我那是真服你。你追程立的时候,我掉下巴不是觉得你俩不合适,我就觉得三观被转了360度的弯,卧槽原来两个男的也能搞一起。后来又觉得俩男的在一起估计能过得挺好,但你和程立可能真不合适。”
“你跟他闹掰的那一段时间,我还准备找人去把他揍一顿的。”
“你敢。”阮昊坐起身,语气还挺真的。
“你和卓宁远简直一个样,重色忘兄弟。”
阮昊居然没反驳,默认了。
唐满朝他竖了一个中指,也坐到沙发上,突然问:“程立也住这小区吧?”
阮昊拿着个空啤酒罐,拿手里捏瘪,“嗯”了一声。
唐满往后靠躺倒了,拿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像是自言自语。
“你看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我呢还是个光棍。谈过的女朋友也不少,谈吹得更多,我是不懂什么叫做真爱。你跟卓宁远,一个明明肩上就快要两杠两星了,非要来上海。卓宁远那货都能当那女主角的爸了,就因为拍摄地在上海接这么个校园偶像剧,天天跟狗仔们玩捉迷藏就为了去逮许绵羊。我他妈居然也跟着来凑热闹。”
“估计上海的春天比较迷人吧。”唐满快要睡着了,最后下了一句结论。
阮昊站起身,拿了打火机点了根烟站在飘窗前。
他在这个小区的4号楼1201室,距离程立家的路程只需要下楼转个弯。
他透过窗户俯视楼下的道路。路灯亮着,有光,就有方向。
反正这副躯体连子弹都吃过了,光荣的枪伤还像勋章一样烙在右胳膊上。脸皮又算得上什么呢?肉身都小死过一回。无惧无畏,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只想得到一个人罢了。
大一期末,他差点被学校劝退。大二上学期做的决定去服役,才进军队时,和一窝新兵被拉到东北边境上操练,他身上的军装被汗水浸着就没干过。
那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南方这边才入秋,那边就开始下雪了。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生活,偶尔想起程立,就把他拉出来恨一恨,拒绝知道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也就前年,他带手上的兵去西南边境参加技能比赛,组里的新兵有他外公的嫡孙。夜间设置的障碍任务在丛林里,没想到正好遇上逃窜过境而慌不择路的三个毒贩。阮上尉在听到不同寻常的枪声后第一时间赶到出事地点,左家的亲孙子基本被吓破了胆,到最后为了护他阮昊吃了一颗子弹。他们手里没枪,只能防御游击。阮昊让左家的孙子原路回去搬救兵,只身去引毒贩往丛林深处他设置的障碍陷阱里。
这里闷热湿气重,他与毒贩搏斗时体力大量透支,但也拖住了这几人。等其他人搜救过来被发现的阮昊因失血过多,回去后高烧休克,跟毒贩周旋时为了掩护左家的亲孙子好几次子弹就从耳边头皮上飞过,那时并没想过要是就这样牺牲了会如何。等人躺在医院,手术麻醉醒后的疼痛让他意识回神,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那一晚上他想到了父母,想这几年军队的生活,想被他丢掉的数学,想还在异地的几个兄弟。最多的还是在想程立。
实在是太想了。
一次历生死,仿佛把最真实的灵魂从躯体里洗涤出来,他想如果真的殉职,程立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为他难过。后来又想还是别告诉他,他不舍得。
上次在高速上遇见程立,他已经相当克制了。只是在车上,他忍不住坐到后座,任由发着烧的程立一点点靠近他,依偎他。
这个人是我的。他在心底再次跟自己确认。
即使这是块他曾经没能焐热的冰块,这次也要把他焐化融在他怀里。
第二天一大早,唐满就在沙发上被阮昊推醒了。
阮昊给了他五分钟收拾自己。
军队保持的良好习惯,在唐满敢怒不敢言的哀怨里掐表计算时间,五分钟绝不多一秒。
临出门时,唐满往卧室望了一眼,看见里面的被子被叠成无比方正的豆腐块儿,忍不住鼓掌。
阮昊新买的车还在等牌照下来,暂时开不了。只能开唐满那辆丝毫不具备码农低调气质的吉普。
车身上有乱七八糟的涂鸦,格外招人眼球。
阮昊开着这辆骚包的吉普在门卫边刷卡出门,唐满开了车窗,把头伸出去对不远处才遛狗回来的程立大声打招呼:“程教授,侬好哇!”
程立整个人都顿住了,直直看向这边。
兜兜从未感受过主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狗脑大敲警钟,整个身体做出攻击姿势,朝唐满这边狂吠了几声,挣脱程立手里的牵引绳,以极不友好的打招呼方式替程立回应他,趴上车窗,一口咬住了唐满伸出来的手。
刹那间,整个小区上空都飘荡着唐满令人提神醒脑的哀嚎声。
第11章
这真是一个有点糟心的早晨。
程教授自工作以来从未迟到早退的考勤记录也被打破,打了个电话跟系主任请假,上了唐满这辆无比骚包的吉普车。
兜兜跟着程教授坐在后座,讨好地用爪子去挠程立的胳膊,没得到回应,拉耸着耳朵坐得笔直,又一脸正直地朝着后视镜吐舌头,它发现驾驶座的男人不好好开车,居然在偷看它。
程立坐在后座,紧紧抿唇,抓着牵引绳的手也捏紧了拳头。
阮昊心里想,他现在有点慌张,又很紧张。甚至是无措的。
去医院的一路上车内氛围沉闷。唐满的手被兜兜的犬齿在手背上挂了两条皮开肉绽的血口子,流了不少血,也确实疼。这狗他打不得也骂不得,不过他也没真正生气,反而想刚刚喊疼声应该小一点,车内的另外两个人都一副沉重模样,他几乎有种错觉,自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就快要挂了。
每次当电灯泡,他都憋得慌。
在导航下,因为堵车红灯,二十多分钟终于到达疫站,但医生还没来上班。
三人一狗挂了号,往走廊边的排椅走过去。空荡荡的,除了偶尔来回的护士,只有他们。
程立坐在唐满对面,又给他道了句歉。
唐满连忙摆手说没事儿。
阮昊从窗口那边拿了单子过来,径直走到程立身旁,挨着他坐下了。
趴在地上的金毛立刻起身,靠着程立蹲坐。
阮昊想碰碰他,告诉他我在这,不用担心。但他只要离程立近一点,这个人周身的空气都开始紧绷。他心里不是滋味,就连这只狗的待遇,都比他这个人要好上太多。
唐满看着对面两人一狗,要不看各自面上表情,特和谐像一家人。他稍微换了姿势,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程立你这狗牙真挺利索的,打招呼的方式也特别,呵呵呵。”说完就听见程教授又跟他说对不起。
唐满觉得自己大概被这狗咬得智商掉线了。
程立拍拍兜兜的后颈,说:“去道歉。”
兜兜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有点迷惑地看了程教授一眼,也不故作高冷了。有点怂地起身坐到阮昊跟前,抬起前爪搭在他膝盖上,捏着嗓子哼了一声。
这个男人不好惹,连自己主人都怕他。
兜兜又整只趴在地上,伸出两只前爪,尾巴扫了几下,眼睛朝上看着阮昊,再轻轻哼了一声。
“哎,我说狗兄,你咬得可是我啊,还拿屁股对我?”唐满一脸懵逼看金毛对阮昊做小低伏。
“来来来,把刚刚的动作再对我做一遍,我就原谅你早上咬我的坏狗行为。”
兜兜勉为其难地接受阮昊摸了几下它额头,高姿态地坐回程立旁边,并给了唐满一个白眼。
“哎,我说,我刚刚是被狗翻白眼了?”
没人回答他。程立几次到了嘴边的“兜兜”惊险地被自己咽回去 ,只能干巴巴地像是训儿子一样:“不准没礼貌。”
唐满实在是无聊。
跟兜兜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会儿。
他又开始作妖了:“狗兄,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兜兜也很无聊,极配合地叫了一声:“汪!”
“这狗神了,还真能听懂啊。来再叫你两声,你敢答应吗?”
“汪汪!”这人真二。
唐满:“哈哈哈哈哈哈,程立你养的这狗真逗。”
八点零几的时候,检疫科医生终于来
上班了,阮昊和程立默默地坐在边上,听一人一狗跨越种族断断续续对话了十来分钟。
兜兜也跟唐满混熟,不再翻他白眼,把他当兄弟了。
去医生那儿交代被狗咬的经过签单子拿药,程立坚持要负全部的医药费,因为伤口有点深,被建议打破伤风针。
清洗伤口时,程立牵着兜兜去外面窗口拿药,屋里医生正在给唐满清洗伤口。
阮昊站旁边看着,突然问:“刚刚这狗咬你的时候,你听见程立叫它名字了吗?”
当时有点鸡飞狗跳的混乱,狗吠声和唐满的叫声动静实在太大。他听见程立唤了一声这只金毛,那时没太注意,一路上想起来,隐约间居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唐满被狗嗷呜一口时胆都快被吓破了,哪能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他摇摇头。
看程立拿着几张单子牵着金毛进来,唐满又说,我帮你问问。
他对着金毛:“汪汪汪!”
兜兜没听懂,但还是礼貌地回了:“汪汪!”
唐满煞有其事地抬头看阮昊:“我就不翻译了,你自己琢磨吧。”
阮昊只觉得牙疼,看他是个伤员的份上,默默忍了,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傻逼。
在医院忙活了快一个小时,唐满手上的伤口缝了几针。被白纱布缠着几层包住。兜兜觉得程立今天一早上都没有以前喜欢它了。看到唐满缠着纱布的手,凑过去闻了闻,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事。
它站在阮昊旁边,看医生和程立说话。
“我建议你还是近期找个时间过来给狗做个绝育手术,这样对你以后少些麻烦,对狗也是利大于弊。”
程立说:“谢谢,它不需要的。”
“养狗也要对它们负责的,你看这个费用也不贵,而且做了后……”
医生还在劝说中,阮昊走过去搭上程立胳膊,将他往自己身后拽,挡在前面,指了指唐满,问:“他什么时候能过来拆线?”
“这个,看愈合情况,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
“那没事我们先回去了。”
阮昊身上那股凌厉气势让医生有点发憷,他点点头,说:“好。”
唐满在后头说:“昊子你先开车送程立回去吧,我直接去公司,有些程序还没办好。刚刚已经叫了易道,还得等会儿,你们先走吧。”
程立说:“我去打车就行。”
阮昊知道唐满意图,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交情,他也没矫情,跟唐满嘱咐有事电话联系,又直接对程立说:“走吧。”单单两个字,隐隐有两人以前还在一起时那种亲密的强势。
程立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对他似乎哪一种态度都不对。
他这些年除了在工作中和同事学生有简单的交流,几乎没有什么人际交往。早上遛狗,偶尔出门买兜兜的吃食,下班就回家。
寒暑假漫长的时间除了专业内的课题论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