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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别扭的人嘴里容易说不出好话,余夏生的脾气原本不别扭,但是他今儿夜里脑袋忽然犯了浑,连带着嘴巴也犯了浑,张嘴就是一句:“冻着了?该。”
该?
话音方落,于秋凉那双眼就斜斜地睨了过来,余夏生以为他会生气,谁知片刻之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讲得好。”
讲得好。
讲得好……
讲得好?!
余夏生仿佛被雷劈了,僵硬地立在原地,剩下一双眼珠子尚能动弹,它们追逐着于秋凉的背影一路到了阳台。于秋凉手上还有灰,因此他没有急着去收铁盆,他爪子的干净比铁盆的干净更重要。
反常的好脾气,必然是在生气。余夏生联想到他烧火的举动,又想起他中午在家莫名其妙地折腾日历,总算觉察出不对来。都到这地步了,再没感觉出不对劲,那就是个傻子。可看于秋凉神色如常的模样,他又犯了糊涂,不知该怎么安慰才显得正常。
实际上那孩子不需要安慰,过了不到五分钟,余夏生就听到他在阳台哼起了歌。于秋凉唱歌有点儿跑调,他哼的歌,余夏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是什么,依稀听着像是国歌,仔细一听却又与他们学校跑操时放的背景音乐相似。
算了,管他在哼哼唧唧什么,如果他需要安慰,自己这就去安慰,不需要安慰拉倒。余夏生顺手带上门,忽然记不清起初离开卧室是想做什么,便兀自摸着下巴回了屋去。
他走进卧室的同时,阳台上词不成词句不成句调不成调的歌声就停止了,于秋凉转过脸来,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餐厅,轻轻吹了声口哨。口哨声掩盖了点东西,于秋凉随意抬起胳膊,抹去脸颊的灰,慢慢腾腾地走到洗手间里去泡手。他盯着逐渐被染黑的水出神,那水黑得像墨。
约摸着是被风吹到了,心情也不太好,当天晚上于秋凉就做了噩梦。沉重的黑暗向他压下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目所能及之处全是墨一样的黑。他的梦是清一色的黑,除却黑暗以外不剩下什么,正像他的生活一般,如此简单明了。
身躯急剧下坠,于秋凉猛然惊醒,胸口针扎似的疼,冷汗涔涔洇湿了后背。周围是和梦境中相似的黑夜,他伸手一摸索,还好余夏生在旁边睡着,再看那薄薄的窗帘,正透着外面街灯的光,这才松了口气。
梦中曾见到什么,经历什么,他一晃神,全部记不得了,只有他的心脏还替他记着梦境最后忽然下坠的恐惧感,他想这是他压力过大的结果。
耳畔传来一阵怪异的吹气声,于秋凉惊悚地扭过头,发现余夏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双眼在夜里星斗似的照着他,直让他所有慌乱所有脆弱全都无所遁形。于秋凉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抓着余夏生的那只手下意识松开,而余夏生反过来抓住了他,低声问道:“又做梦了?”
又?
难道他还知道别人经常做梦不成?
于秋凉不答,手掌心微微沁出了细汗,沾得一片湿濡。他想这一定是因为春天太热了,他平时不会紧张,紧张的时候手心也不会出汗。不晓得是余夏生的手热得奇怪,还是他自己的手热得奇怪,总之就是热得很奇怪。
这怪异的热度很熟悉又很陌生,烫得他有些发抖,又情不自禁地想去接近热量的来源。然而这时余夏生突然放开了他的手,拽着被子将他团团裹住,热气一下子就散了,恍然间又像是另一场梦。
“做噩梦了,害怕?”余夏生今晚说话尽是问句,但好歹算是一句人话。
“嗯。”于秋凉懒懒地应了声,裹在被子里往他身旁蠕动,片刻之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手臂,压在了余夏生身上。
余夏生正要坐起,忽地被他压回床上,不知道说什么才行,只好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只手落到自己头顶的时候,于秋凉霎时间想起一个问题,如果说一开始余夏生和他住在一起是为了监控他的举动,那现在他们住在一起又算什么?
试探一下好了。
“我妈说想见见你。”于是他张嘴胡诌,上来就丢了这么一句。
余夏生干巴巴地“啊”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有些尴尬:“这也太……”
太什么?于秋凉等他继续往下说,但他到最后也没讲出剩下的话。
呵,锯嘴葫芦一个。
于秋凉蹭着他眯了一会儿,突然手臂被人推了推,余夏生悄悄对他说:“我起来一下,我那个……”
那个?那个是哪个?于秋凉皱着眉,没有挪窝,等他把话讲完,结果他这一句话也没说全乎,仍是剩了一半,在肚子里藏着掖着。
“……”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于秋凉动了动,把胳膊挪开,装作闭上了眼,实则偷偷张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老鬼要去搞些什么。
他的手臂一挪走,余夏生就腾地坐了起来,先在床沿僵直着背脊呆了半晌,随后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卧室门。卧室门没关严实,开了一半,于秋凉看到卫生间亮起了灯光。
啥玩意儿啊,要起夜就直接说嘛,这个那个的,害得别人以为他要搞大事情。于秋凉暗地里吐槽得很开心,而当他发觉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音时,先前的开心都转变成了震惊。
他还以为余夏生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竟然……
彩色的烟花轰轰烈烈在于秋凉眼前炸开,也在他脑子里同时炸了,他晕晕乎乎的,简直不知今夕何夕。老鬼是也做梦了吗?对,一定是这样的,否则怎么可能半夜突然醒来!于秋凉几乎要为自己叫好,他实在是聪明绝顶。
不记得晕晕乎乎了多久,余夏生终于回来了,他推门而入的时刻,于秋凉正茫然地注视着黑暗,怀里还紧紧抱着枕头。见得他这副模样,余夏生只当他是没从噩梦中缓过劲儿来,便老母亲一般坐在床边上哄道:“还难受不?去给你拿两块糖?”
大晚上吃糖,亏他想得出来。直男的安慰方式千篇一律,如此奇葩的却是万里挑一。于秋凉低低地“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大腿:“你过来。”
余夏生不疑有他,连忙凑近,谁知于秋凉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嘴边啄了一口。轰地一声响,万丈高楼平地起,顷刻间又被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夷为平地,余夏生双眼发直,被亲到的地方麻麻痒痒,谈不上是怎样滋味。
于秋凉造完孽,自在快活地躺了回去,嘴里还说着:“亲亲就不难受了。”其语气之幼稚,仿若三岁小孩。
“那你就多……呃……嗯。”余夏生话说到一半,咬了舌头,急急忙忙从床上弹起来,“你先睡!我再去、再去——”
话音未落,人又溜了。
噩梦带来的恐惧此时不再能影响到于秋凉,他摸了摸被余夏生压塌一块的被子,觉出这人或许是会在黑暗中伸手牵住他的。
第106章 水晶
瞧见镜子里那搔首弄姿的东西,于秋凉的脸色一黑再黑,最终忍无可忍,倒满整整一漱口杯的水,朝着镜面泼了过去。水滴无法穿透镜面,自然也无法伤到内里的鬼魂分毫,女鬼夸张地“啊呀”一声,眼珠稍转了转,忽然化成一团光不见了。
于秋凉回过头,见余夏生从门缝中探头,年轻女鬼碰上一只老鬼,那肯定会害怕、想逃跑。余夏生本身就是个死鬼,竟还成了驱鬼利器,于秋凉一挑眉,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余夏生看看他,也跟着他笑,但显然令他们发笑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虽说之前在门口上滴过血,除非于秋凉主动开门,否则厉鬼无法闯入,但普通的爱玩闹的鬼是挡不住的。它们无法对人造成伤害,就算钻进了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顶多给屋里的东西挪挪位置,同人们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那女鬼藏匿于镜中,兴许是看这家有未成年的小孩子,存心吓他一吓。她长得倒是很好看,瞧不出可怖,但她突然出现,实打实把于秋凉惊了一跳。于秋凉忍耐着,没将镜子砸碎,是因为他理智尚存,而他强忍着不大呼小叫,那是因为他要脸。
一到了白天,夜间的脆弱就呼啸着躲回了厚重的壳子里,不肯外露分毫。所以说,人必须要早睡,因为只有睡得早,才能更好的排除负面情绪,让自己过得轻松。
长期熬夜能带来的全部都是害处,人们以为看到深夜的图景是一件很酷的事,殊不知这种事偶尔做一次两次就够了,频繁地做下来,就容易出问题。要么猝死,要么伤心致死,无论哪种死法,听上去都尴尬。
今天仍要上学,复习阶段进行到第几轮了,于秋凉不知道,他光知道现在每天去学校都要考试。老师们好像是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出试卷、批阅试卷,至于学生们,全部的时光都用于考试。
卷子做得多了,见过的奇妙题型就多了,见过的奇葩答案也多了。如今于秋凉和宋词然每天的娱乐活动,除了挑出卷人的疏漏,就是互相嘲讽对方出错出得可笑,不然,在娱乐设施匮乏的高中,他们还真不知道该玩些什么。
如果让老师听到他们想玩,估计他们又要挨一顿说:马上就快高考了,倒计时的牌子还在前头明晃晃挂着,这种时候还想着玩儿?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本末倒置!
然后再过一段时间,真的要高考了,老师们又会想方设法给学生们减轻压力,告诉他们不要紧张。但是,学生们不可能不紧张,高考的意义重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临考还不紧张的有两种,其一是稳如狗的学霸,其二是稳如狗的学渣——前者成绩稳定在前列,后者成绩稳定在倒数,无论努力与否拼搏与否,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两类学生都不紧张。
宋词然算是前者,而于秋凉……他和这两种人都不同,他的成绩不稳定,心态却很平和,他把高考当成玩耍,因为在他心里,高考没有多大用处。
从前他没想过要上大学,现在他更不想去上学。他这辈子就乐意呆在家里藏在屋里摸鱼,摸鱼摸够了就喂猫,玩猫玩够了,就睡觉。神仙般的日子,悠闲的生活,是于秋凉梦寐以求的,但他老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可能,大概,或许,应该,他还是要去上大学。
……只好尽量选一个离家近的学校了,他不想住宿,集体生活会让他烦躁。
最近于秋凉的爸妈不停地打听他以后想考哪个学校,于秋凉摩挲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上大学这种事,是想上就能上的吗?毫不客气地说,他感觉自己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就算考上了,没准儿校方看到他的数学成绩,还不会要。
大学招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的于秋凉尚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他想,反正以后都要明白的嘛,现在着急也不管用,如果考不进去,知道流程有什么用?
他倒是想得很开,衬托得他家人的担心略显多余。
出乎意料的是,余夏生没有过问他关于将来的打算。于秋凉想了想,认为余夏生这是觉得他人的选择与己无关。说到这里,于秋凉又开始怀疑老鬼会在高考结束以后悄悄离开。余夏生最初接近他,就是打着替路怀明监督他学习的旗号,待到高考结束,又能用什么理由呆在他身边不走?
他要是真走了……
他要是真走了,于秋凉的生活就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他离开高中,遇不上顾嘉,路怀明和杜小园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余夏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