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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卧室里的窗台紧挨着床,冬天略嫌冷,但到了天热的时候,就有丝丝凉意。此刻她坐在床上,手臂挨着窗台,那阵阵凉气就渗透她的皮肤,直沁入她的骨髓。她搓搓手臂,往被子里缩了缩,小猫紧跟着蹭过来,尾巴尖扫到了她的下巴。
忽然觉出有某些地方不太对劲,这小猫太过干净,着实不像在外流浪的生物。她伸手笼住小猫的脑袋,从头到尾顺了顺毛,那手感光滑细腻,的确不是流浪猫会有的感觉。从小猫身上传来了宠物香波的味道,好像和她弟弟的猫平时用的差不多。
原来是有主人的猫。
“你爸爸没教过你,有个词叫路不拾遗吗?”于秋凉给宋词然订正语文小测,瞅着那张纸上歪七扭八的字体发了愁。马上就要高考了,可宋词然的字毫无起色,依然丑得令人发指,并且大部分成语他都没有记熟。
“考试要考的,大哥,你长点儿心?”看着满篇红叉与空白,于秋凉发自内心地担忧,偏偏制造出大片空白的宋词然本人对此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不管于秋凉说什么,他都是一脸云淡风轻,宛如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一生只在山水田园中取乐。
但陶渊明的文采,宋词然一点儿没有,光看他写的那一手烂字,于秋凉就想把他踢出文科生的行列。不是于秋凉歧视写字不好看的人,字丑到难以辨认的程度,实在不赏心悦目,对着一片鬼画符,他的心情真的好不起来。有无数次,他看到宋词然拿着一张黑糊糊乱糟糟的纸让他订正,都想劈手夺过纸条,将它揉成一团,塞到同桌的嘴巴里,再逼他去背高考必背古诗文。
事到如今,于秋凉居然又想起去年他过生日的那天,宋词然对他说过什么话。当时他嘲讽宋词然背不过古诗词,是人不如其名,而对方悍然反击,质问他是否人如其名。后来发生的事恰好能够回答宋词然的质问,于秋凉的确人如其名,在秋天凉透了。
世事无常,珍惜眼前人。——每次同桌一作妖,于秋凉就想按住他的脑袋,在他耳朵旁边说这句话。可是,真要这样说,却又显得矫情,死就死了,没啥好遗憾的,况且他死了和活着实际上也没多大分别。
“哎,你上次跟我说你姐要结婚了,真的假的?”宋词然不知悔改,于秋凉叫他背古诗文,他非但不背,还开始打听别人家的事。八卦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于秋凉想这可能是支撑他度过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的事物之一。
人世间的八卦像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爱听八卦的人其实和爱读书的人差不多,不过他们只是喜欢“听故事”,而不是喜欢“听懂故事”,因此他们的档次比后者要低。于秋凉认为宋词然不是低档次的人,他只是平时傻不拉几的,偶尔会和智障一样,做出低档次的事。
“我什么时候说我姐要结婚了?”于秋凉想了想,发现自己对这事儿没印象。这种话不是他在不清醒的时候说的,就是宋词然把他姐姐和别人的姐姐搞混了。他瞟了宋词然一眼,后者一脸坦荡荡地看回来,其神色之认真,仿佛煞有介事。于秋凉一下子懵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说过姐姐要结婚,然而想了老半天,还是半点儿头绪都整理不出。
想着想着,突然看到宋词然在笑。于秋凉猛然醒悟,抄起桌上的字典,作势要砸同桌的头。大胆小贼,竟敢骗他,果然男人的嘴像是骗人的鬼,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一句也不能相信。
于秋凉又忘记了自己的性别,他总是忽略掉客观现实。不过,就算是注意到了客观条件,他也能正气凛然地说出那句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毕竟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哪有好人张嘴闭嘴全是瞎话的?
瞧着宋词然偷偷地笑,于秋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宋词然骗他骗得不错,那他也将计就计,反过去骗宋词然。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对啊,大概六月中旬的时候吧?到时候咱们高考完了,你还有时间来我家蹭饭。”
???
宋词然异常震惊,胳膊一抖,碰倒了放在桌面边沿的水瓶。他手忙脚乱地把水瓶扶起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干巴巴地祝福道:“那……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于秋凉刚想笑他,忽然手机嗡嗡振动,低头就看到姐姐发来了消息,告诉他下个月中旬要办婚宴。
于秋凉:“……”
这算是歪打正着?
他愣愣地看了那条消息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姐要结婚,应当是一件喜事,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他在想,欢喜过后,紧跟着的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么一想,瞬间就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如果在漫长的期待过后,所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那等待又有何用处?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绝望着度过,那样,心理落差还比较小。
忽然之间他开始怀疑迟渝参与了那项实验的设计过程,如今站在将来,回顾过去,竟发现那些点点滴滴都与他的人生相似。对家人的不信任,对爱情和婚姻的鄙夷,与同龄人的冲突,与父母的隔阂……方方面面,是那些鬼物的经历,也是他的。难不成迟渝在他身上安了远程监控器,时时刻刻都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够为他量身定做,设计出一场优秀的戏剧?于秋凉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不经。也许那些相似处不能算作相似处,跳出自身的小圈子来看,就会发现它们其实很普遍,在大众的生活中常有同类事件发生。
“不对,你得先考好点儿,高考完了才有心情来我家蹭饭。”于秋凉忽然揪住宋词然的衣袖,拽着他逼他抄书,“你把语文作业写了再玩手机!诶你看班主任来了……你写完作业我把手机给你,你先写!”
他是骗人的,班主任没有来,但正像网络上的小段子说的那样,这个谎言无论重复出现过多少次,总会有人对此深信不疑。宋词然听见他说班主任来了,连忙回头,同时把手机往课桌里一塞,结果此举正中于秋凉的下怀,趁着他扭头的当儿,于秋凉抢走了他的手机,转手放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语文作业光让抄成语,有什么好抄的啊?”宋词然不愿意写语文作业,伸手找于秋凉要手机,“你又不是我爹,还管我那么多!”
现在不是他哭天抢地要认于秋凉做父亲的时候了,他是善变的。要抄作业,他就喊于秋凉爹爹,如今不抄作业了,他又翻脸不认人。但于秋凉本来也不想做他爹,之所以逼他写语文作业,也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因为语文老师搞“连坐”。
“不写?回头一起被罚抄一百份,你就舒服了。”于秋凉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脑袋按回去,“给我写!”
长痛不如短痛,宋词然终于妥协了:“今天作业让抄哪儿?”
“路不拾遗……”于秋凉说,“……从‘路不拾遗’到‘沆瀣一气’,读音加上释义。”
“都说了不用把它弄那么干净,弄干净了反倒不对劲。”女孩指着电线杆上的失物招领启事,回头对身后的人说,“我劝你少动歪脑筋,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抓人来得方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我不用它,不是吃亏了吗?”迟渝凑过去,仔细端详那张小广告,彩色的纸上打印出了猫咪的大头照,然而猫本身是白色的,打印成黑白的其实也没关系。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极好,起码比迟渝自己拍出来的效果要好很多。女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呵呵笑了,又给迟渝补上一刀:“你真的是直男拍照。”
“……”
直男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迟渝很想反驳,却想不出怎样反驳。他是直男吗?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有人说他不是直男,他能把对方的脑袋活生生拧下来丢进油锅。可“直男”这个词在某些语境下是贬义词,他如果宁折不弯,好像也有点儿委屈。
于是迟渝含蓄地说道:“请不要用个例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好吗?”
“我不觉得你是个例,你拍照的技术让你泯然众人,知道吗?”女孩踮起脚尖,将那张招领启事从公告栏上揭下来,那张彩色的照片在她手下四分五裂,变成了碎纸片。她一边拍掉沾到衣服上的碎纸屑,一边问:“那,这猫是继续在她家放着,还是现在就去带回来?”
迟渝漫不经心地吹了声口哨,没有接话。
半晌,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阴暗而没有灯光的小巷。
第111章 失物招领
小东西的主人来得很快,这让她有些吃惊,而当它的主人站在她面前,称呼她为“路小姐”时,一种更怪异的感受慢慢爬上了她的心。路离左手抱着猫,右手按在门把上,警惕地看向对面的女孩,轻声问:“它是你家的猫吗?”
“是我家的猫。”女孩笑得很好看,很和气,但不知怎的,路离总觉得她那张脸上出现的所有表情,全是她用油彩涂抹上去,精心绘制出的一张虚假面具。她们沉默地对视着,忽然,女孩身后的楼梯上出现一名高个子男人,路离微微偏过头,疑惑地望向他,对方回报给她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随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相片。
相片在路离眼前一晃而过,借着楼道里微弱的天光,她却是将上头的画面看清楚了。照片里的那只白猫,正是她怀中抱着的这只。或许是见到了主人,小猫突然兴奋起来,跳出了路离的怀抱。
看样子,真的是它的主人。
“路姐姐。”站在门外的女孩突然开口,“它从家里跑出来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
路离不善交际,听她讲这话,当即一愣。缓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回答:“没关系,不麻烦。它很听话。”
这是实话实说。小猫在路离家才呆了两天,而这两天里,它基本上都是在阳台蜷缩着睡觉,除去吃了路离家的食物、喝了路离家的水,别的还真没什么。路离答完这句,两方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女孩转转眼珠,好像还想继续与她交谈,楼下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敲在楼梯上好似密集的鼓点。
紧接着,男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听见他们的声音,路离脸上的表情渐趋缓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和女孩反倒变得紧张。女孩抬头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对路离笑了笑,两人抱着小猫往楼上走去,路离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她没有记错,楼上的那两家还没有搬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那两家的住户,他们为什么要上楼?
是在躲马上就要到达这一层楼的人吗?
路离的视线下移,落到了楼梯拐角处,于秋凉和宋词然恰好在那里冒头。
“你们晚上想吃什么?”路离抬高声音,打断了弟弟和同学的谈话。于秋凉和宋词然的交谈猝然中止,但谁也不气不恼,有姐姐给他们做饭,他们高兴得很。
“有啥吃啥嘛,要是吃肉就更——”原本欢快的声音,在发现墙壁上多出两个影子的那一刹戛然而止。于秋凉站在楼梯上,眼睛盯着墙上的影子,不动声色地把宋词然往身后拢了拢。
那两个影子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似是刚刚注意到墙上有投影,这才逐渐后退,离开了能照到阳光的地方。于秋凉拉住同桌的手,三两步蹿上楼梯,路离猛地后退,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短短几秒钟后,家门轰然关闭,徒留墙上被震落的灰尘还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