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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重晓拍了拍床沿让他坐，顾岩便同他肩并肩地坐下来，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见重晓问道，“爸妈呢？”
“在房里待着呢，把我赶出来了。”顾岩看似轻松地笑了笑，“你不用太担心，他们只是突然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不好接受，等过一阵子就没事儿了。我能听听你是怎么想的吗？该不会是被妈妈逼急了想出来的借口吧。”
重晓匪夷所思地看了哥哥两眼：“我有这么无聊吗。当然不是。我就是突然意识到了，觉得你们早晚也都会知道的，干嘛再浪费爸妈和人家小姑娘的时间呢。”他回想起餐桌上父母震惊的神色，抿了抿嘴唇，用力地揉乱了自己一头半长的头发，烦躁道，“我以为他们不会太介意的。”
他在做出决定之前从各种途径翻找过不少案例，有本来家庭美满出柜后失败歇斯底里的，甚至是被父母认定是心理疾病送去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治疗的。但他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顾父顾母固然对他严厉又爱操心他的人生大事，但他们只是怕他一个人孤独寂寞照顾不好自己罢了。
更何况——“你记不记得我高中那会儿有一个高三的学长跳楼自杀了？学校说是学习压力太大的那个。”重晓捏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反扣在床上，低声道，“其实不是的。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同性恋，但是家里不接受，要他和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不让他高考，要送他出国。他大概是被逼急了吧。”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我那时候和妈妈提过这件事，她说可惜了。她说同性恋怎么了，何必这样硬生生逼一个孩子。——我以为她不会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的。”
顾岩听他声音渐渐渐渐低落下去，侧身揽住弟弟的肩：“宝宝，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觉得是你不好，他们只是担心你会过得不好。你看这世上有那么多不能理解的人，我们怕你受伤啊。”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重晓的背，“我觉得这不是件大事情，是因为我知道我周围确实存在很多这样的人，但是爸妈不一样，他们一直以来接受的是更加传统的观念，也很少接触过这个群体，所以你不能强求他们马上接受这件事情。再说了，他们盼了那么久的儿媳妇儿变了性别，你也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接受是不是？说不定过两天就又张罗着给你找男朋友了。”
重晓被他逗笑了，“我才不要。”
“行吧，你不要。”顾岩顺着哄他，又问道，“所以你有男朋友了吗？”见对方摇头，他又接着追问，“有喜欢的人了？”
重晓第一反应是接着摇头否认，但想到顾岩这么掏心掏肺地和自己聊天还骗他似乎不够厚道，于是又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是吧，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顾岩：“……行吧。”他退而求其次地企图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能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总有权利知道什么人能拱了我家白菜吧。”
“为什么不是我拱别人家白菜啊！”重晓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反正是个，很好的很温柔的人，我都不见得能追到呢，说了也没什么用。”
顾岩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祝他好运，站起身顺手拉开了窗帘往楼下看：“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回家吃饭吗？爸爸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个朋友那里搞来了一个小实验室，离家蛮近的，估摸着你会喜欢，改造了一下打算给你玩。刚把我赶出房间的时候还让我记得带你去看看，去不去？”
重晓的眼睛像是被窗外的月光一寸寸打亮：“嗯！”
第二十五章
秦昭看着面前已经变得陌生的体育馆，深感这个世界之神奇。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毕业这么多年之后居然会再次踏进这个地方——即使是他本科期间他也没来过这儿几次。
他难得没有穿正装，一身休闲的装扮，穿着皮大衣戴着围巾，看上去与周围的学生没有几分差别。他跟着前面的人将票递给了门口的工作人员，旁边穿着制服中年模样的保安直直地盯着他看，他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只当是曾经在学校里见过，但依然对这样直白的眼神感到不舒服，于是皱了下眉，径直朝里走。
那保安一动不动地用目光尾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旁边的工作人员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你干嘛呢？别发呆了。”
保安恍然地收回目光，憔悴干瘦的脸上透出几分奇异的笑容，摇了摇头没说话。旁边的人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儿阴阳怪气的”，没再搭理他。
秦昭按着重晓给自己发的消息找到了看台上最佳的一片位子，一眼看见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扬，他低下头看向周扬，点了点他身边放了书包的位置：“这儿有人吗？”
“——啊，没有。给您留的位子。”周扬有点慌乱地一把拽过书包抱在自己怀里，还没有从前段时间得知重晓喜欢秦昭的事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昭。好在他们本来没什么交集，秦昭也发现不了端倪。
秦昭客气地道了谢坐下来，望向场边热身的运动员。重晓穿着蓝绿色的篮球服，披着外套跟着队友们拉伸，心不在焉地时不时看向看台的方向。两人的视线正好在空中交汇，短暂的对视之后，秦昭便看见重晓忽然笑了起来，大大方方地并起食指和中指在唇上按了一下，挑起眉遥遥指向他送了个飞吻，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秦昭面不改色，藏在头发里的耳根悄悄红了。
太可爱了吧。
他叹了口气，做了个“好好比赛”的口型，也不知道重晓有没有看懂。重晓强装镇定地撩完之后就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压腿，队友酸溜溜地凑过来：“唷，这是孔雀开屏了啊，你看人叫的，”他掐着嗓子小声学道，“‘顾重晓！顾重晓！’”
重晓因为秦昭的到来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此时兴致正高，闻言侧过身朝向观众席，一只手拢在嘴前冲那边的观众大声喊队友的名字：“王伯明！”坐那儿的小姑娘们会意，笑嘻嘻地附和着欢呼着喊起了王伯明。整个队里笑成一团，王波明老脸一红，用手指点了点重晓，还是没敢对队宠说什么。
秦昭坐在观众席目不斜视看着重晓耍宝，眼里忍不住也带上了笑意。周扬偷偷看了他两眼，低头和悄咪咪坐在两人周围的重晓的室友聊天：“我觉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重晓的三个室友为他操碎了心，默默拉上周扬组了个群聊没事就在商量他的人生大事，此时群里异常活跃，每个人都在围绕着秦昭嗷嗷分析。
“重晓的对象气场也太强了吧，看着还有点眼熟。”
“在新闻上看过吧，好像还是个企业家来着。这么大一个大忙人专门来看人家篮球赛，肯定有点什么意思吧。”
“不是说把他当家人吗……我觉得不好说。”
“话说重晓刚刚那么飞吻了人家也没什么表示啊。”
“唉，道阻且长。”
“道阻且长。”
…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比赛开始后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周扬其实对篮球没什么兴趣，也没全神贯注地盯着瞧，余光一直忍不住瞥向秦昭，倒是被他瞧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端倪。
正常人看球赛目光都会追着球跑，秦昭却有好几次都注视着与球的轨迹完全不同的方向。
像是始终追随着重晓。
第二十六章
半场哨声响起的时候球正好在重晓手上，他咬咬牙从中场抛投了一个三分，球在篮框上用力撞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但没投中。他撇了下嘴角，想侧过头看看秦昭的方向，又动作很快地转了回去，似乎是觉得没进球有点儿丢脸，不敢看他。
秦昭不知道他九曲十八弯的内心活动。他在重晓初中的时候还陪着打过几场球，但随着重晓年岁渐长，也不好意思再成天拖着他玩。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看重晓打球，听着周围的喧闹声和欢呼声，骄傲而又酸涩。
这个光彩夺目处在众人视野中央的青年是他的珍宝，可惜却不属于他。
这也很好。他值得拥有更加自由而绚烂的人生。
重晓接过许晨逐一分发的水往嘴里倒，听见她仿佛放下了过去的心思，揶揄道：“今天学长喜欢的那个人也来了吗？看你这么拼命，之前可没这么生猛。”
重晓笑了起来，没答话，便算作是默认了。许晨于是大大方方地展开笑颜：“那你加油呀。”
“谢谢。”重晓本来还在为小姑娘偷偷躲小树林里哭的事情担心，现在闻言知道这算是过去的事儿都一笔勾销了，便放下心来，冲她眨了眨眼，算作一笑泯恩仇。
秦昭远远地看着他们说话，偏头看向周扬，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重晓交女朋友了？”
“不不不不不是！”周扬吓到磕巴，连忙替好友向心上人验明，“当然不是！那是他们球队的经理，是我们一个学妹。”他低头偷偷看了眼群聊，跟着上面七嘴八舌的指导接着补充道，“之前还追过重晓，结果被严词拒绝了，说性别不同不好谈恋爱哈哈哈。”
秦昭一脸冷漠，没接他的“哈哈哈”，只是捏了捏眉心低声问道：“他这么说？”
周扬小心翼翼布的鱼饵终于被咬动了，他使劲压下嘴角的上挑，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是吧。嗯……其实喜欢同性也没什么嘛，重晓自己高兴就好。”他尴尬得不行，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接下去为重晓铺路了。
秦昭语气不咸不淡：“他开玩笑的吧。”
完蛋。周扬心里咯噔一声，没敢再开口。好在比赛继续的哨声挽救了他，他认真地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发球的裁判，秦昭也将目光重新转回场上。
…
比赛进行到第四节 的时候重晓其实就没什么力气了。他前几节像只急于向心上人展示漂亮羽毛的雄鸟一样跑遍了全场，整个队伍都不知道他到底打了什么鸡血一个人进了一半的分数。
打赢了比赛之后双方队员在欢呼声中鞠躬行礼，重晓和队友教练拥抱完连水都没喝便急吼吼地拎着毛巾往看台跑。坐在看台上的朋友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他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凑到秦昭面前讨夸奖：“秦叔！我厉害吧！”
秦昭故作嫌弃地往后让了一下：“一身汗。”
重晓随手用毛巾揉了一把湿淋淋的头发，嘿嘿一笑：“你怎么这么嫌弃我，伤心了。”
身后的室友乖巧地悄悄递了一瓶水过来，一群人悄无声息地在周围围了小半圈，挡住了其他人或好奇或探寻的视线。秦昭顺手接过水道了声谢，拧开瓶盖送到重晓面前。重晓往嘴里粗暴地灌了两口水，用手背抹了抹下颌沾上的蜿蜿蜒蜒的水流，歪过脑袋光顾着傻笑。他还没缓过劲来，说话都带着热腾腾的朝气：“吃饭吗！我好饿啊我们队周末才出去聚餐庆功宴快带我去吃饭吧！”
秦昭忍俊不禁，轻轻在他身后抓了一把，重晓一脸茫然地回头问他干嘛，他便一本正经道：“尾巴都翘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
重晓披了件大衣摇摇晃晃地跟在秦昭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走，路上还被来观赛的经管学生会长认出来，惊喜地和秦昭打了声招呼：“学长这是专程回来看我们比赛吗？”
秦昭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