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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部。何舍之谢谢大个儿门卫给自己带路,说要给他写篇报道登在报纸上表扬他的热情周到。大个儿门卫很高兴,让他办完事后一定赏脸到他那儿坐坐。
物业管理部一位姓李的经理接待了他。他问李经理能不能领他到庄园各处转转,可能的话,他还想到几个住户家实地看看。李经理明显透着巴结,大包大揽地说没问题:“我们跟住户的关系,打句俗话说就像是军民鱼水情,你随便瞧。”何舍之就让他拿来往户登记簿,说挑几家看看。
他很容易地就查到了藏西贵的房号,是B座217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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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经理陪同下,他先看了其他几家,作为过渡,最后才来到B座217室。李经理按门铃,门铃响了许久没人答应。李经理以为屋里没有人要走,何舍之却接着上前按住了门铃。刚才李经理按门铃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把拳头捏了起来,捏得紧紧的,捏出一手汗。
他按着门铃不放。
李经理刚想劝他,门突然从里面开了一道缝,一张脸在门缝后晃悠。李经理认出来,那正是本室住户藏西贵。李经理亲热地对站在门背后的藏西贵说:“张先生你在呀,刚才的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何舍之悄悄松开拳头,上前一步说:“哎哟,西贵,是你呀,原来你跟这儿还有产业呢!”藏西贵突地看见何舍之站在门外,有些愣怔,但随即就高叫了一声:“哟,是你呀,何大记者,是什么风竟把你给刮这儿来了?”
他的声音完全没必要那么大,何舍之知道他一定是在给屋里的官丽丽报信。他恶狠狠地瞅着藏西贵,同时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对狗男女的男盗女娼。如果眼光能杀人,这会儿藏西贵已经是死人了。
李经理笑道:“原来你们哥儿俩认识。”何舍之笑道:“岂止认识,我俩是铁哥们,套句香港话来说,我们俩是死党。”藏西贵摘下防盗链,打开防盗门走了出来。何舍之说:“今天你怎么得闲没上交易所去?”他探头往屋里瞅了一眼,笑道:“你小子没在这儿金屋藏娇吧?”又开玩笑他说:“自古道,八二佳人体似酥,腰悬宝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原来已经骨髓枯。你小子可当着点儿心,别回头弄到‘骨骷枯’还不自知。”藏西贵听了讪笑,一边讪笑一边对李经理说:“我要是有钱,我就买他这张嘴。”李经理也笑:“记者的嘴都是金不换,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一边说,一边就给藏西贵解释,说何舍之是到绿风庄园采访来的,想找几家住户看看。
何舍之对藏西贵说:“哥们儿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小子连杯水都不给喝吗?就算我不配喝你的水,人家李经理站这儿半天了,你也不说句请人家进屋坐坐、喝杯水的话,人家可是这儿的管理员,你这么慢待人家,小心往后人家给你难受。”
藏西贵只得将他们让迸屋。
何舍之进门就东张西望,像个特务似的。他发现这是一个复式结构的别墅,分上下两层,下层五间正房,配套的有客厅厨房卫生间。李经理介绍说,这套房子建筑面积近三百平米。藏西贵说他买这套房子一共花八十多万元。何舍之在楼下巡视了一圈,李经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屈股后面介绍。李经理哪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完楼下,他就抬脚上楼,藏西贵忙拦住,说楼上正在装修,还没完工,乱得没法下脚。李经理笑道:“没关系的,我今天在工程上打转儿,那没完工的房子,不比你装修更乱,我都不怕。”何舍之也笑着说:“我也没那么娇贵。”藏西贵听了,无话可说,一脑门子的汗。这时何舍之已抢先一步,拔腿噔噔上楼。藏西贵一下脸都急绿了,急忙追上去。
何舍之一边上楼,心里面却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既希望在楼上发现官丽丽,又害怕官丽丽真的在楼上。两人要真在这种场合觑了面可就热闹了。两个小时前,他可是刚把她送上开往广州的火车的呀!
可他已经顾不了这些了。他的内心在渴望着一种戏剧性的冲突,他已经陷入麻木的神经迫切需要强烈刺激。
就在还差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候,他突然害怕起来,几乎放弃,想返身下楼。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害怕的情绪。
他三脚两步窜上楼去。他站在楼面上一望,几乎立刻就失望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老样子。太阳投在天花板上依然那么明亮,云雀也依然在窗外啁啾。
楼上只有一个大间,没有打隔断,所以,看上去一目了然。他发现楼上虽然没有像藏西贵说得那样,正在装修,乱得没法下脚,但也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有一个人正蜷缩在某个阴暗的旮旯儿里,像一只兔子一样,浑身颤抖着,等着他这位猎人来捕。
他看见楼上四下里干净整洁,空阔利落,除了一张富丽华贵的铜质双人床靠在窗口,余外什么都没有,地板打了蜡,光可鉴。
他原以为官丽丽会躲在大衣橱里,或者别的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的,但是楼上没有大衣橱,也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摆设。
这时藏西贵也跟上了楼,他为没有拦阻住何舍之,而显得怒气冲冲,脸都气变了形。他正想破口大骂,以便来个先发制人时,一看楼上的情形,连忙把已到嘴边的脏话生生咽了回去,由于动作过于激烈,竟把自己噎得打了一个响嗝。
李经理最后上来,他有些困地望着藏西贵,因为楼上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正在装修的痕迹,他不明白藏西贵为什么要撒谎。对他探询的目光,藏西贵只装看不见。
官丽丽应该在楼上的呀,楼下房间里没人,楼上又没人,她能上哪儿去呢?难道她能长翅膀飞了?
藏西贵和何舍之都心怀鬼胎各种在心里纳闷儿。何舍之镇静下来,一边若无其事似的,跟李经理和藏西贵扯着些着不三着四的闲话,一边各处仔细观察,地板也用脚跺跺,墙壁也屈指指节敲敲,检查地板下面或者墙壁里面是否有夹层,就像过去敌特搜查我地下党常干的的那样,但他显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他深感沮丧。他脸上的笑不会比哭好看到哪里去。
楼上窗子都开着,窗帘在风中轻轻飘动,窗外是绿化很好的园林,在风中发出簌簌的颤响,声音很温柔地传进屋里;午夜梦回,听见这种声音,是会感觉异常愉悦的,如有美人在侧,那将会更加愉悦。他想像着风吹床单像水波流动,官丽丽赤身裸体躺在藏西贵怀里的情景,血液不由在身体里流得哗哗作响,太阳穴上的青筋也差点儿蹦得窜出来。
他探头往窗子外面望去。这一望不由疑团顿解,恍然大悟。原来一个窗子外面挂着一架铁扶梯。李经理也看见了这梯子,介绍说那是防火梯,每个别墅都有一架,以便火灾发生时紧急逃离。何舍之看见这梯子,就明白过来已经堵在笼子里的鸟儿是怎么也走不了。
藏西贵听见他们谈防火梯,心里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暗地里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摘下金丝边眼镜擦着,一时就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何舍之白忙了一场,心情自不用说,在藏西贵那儿略坐了坐,推说还想到别处看看,就跟着李经理离开了藏西贵的别墅。转过一个墙角,离开了藏西贵的野里,他突然蹙眉弯腰,做出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把李经理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痛,大概是早晨吃坏了东西。
何舍之想回市里去。他答应李经理,过几天等他身体好些,他会再来绿风庄园采访,他一定为他们写一篇上档次的报道。李经理只好深表惋惜,因为他已在公司备好了“便餐”,还特地派人骑摩托到乡下几个关系户那儿弄了几样稀罕时新的东西,准备给何舍之打牙祭的,谁知何舍之没这福分。
李经理只好派车送他回市里,汽车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何舍之看见那个大个儿门卫正抻着脖子眼巴巴地往物业管理公司方向张望。他猜想对方大概已备好了啤酒,正在等候着他大驾光临呢。
他将身上往椅子深处靠了靠,以免被大个儿门卫瞧见。
他刚回到办公室,同事们就抢着告诉他,有一个姓黄的女人一天给他打了上百个电话,他们问她有什么事,她又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只让他们转告他回来后立刻给她回电话。
何舍之笑道:“甭理她。那娘儿们有病,刚从左新崖子医院放出来的。”
左新崖子医院是瓜州市专门收治精神病的两家专科医院中的一家,同事们听了他的话,都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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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这个姓黄的女人其实是官丽丽单位的一位副总经理,五十多岁的人了,还一脑门子的官瘾,一心想挤掉总经理,自己来坐总经理的宝座。何舍之曾经答应给她造势,写一篇人物通讯,刊在晚报显眼的位置上,条件是必须帮他看着官丽丽,随时把官丽丽的动向报告他。这次单位并没有派官丽丽到深圳出差的消息就是这位姓黄的副总经理告诉他的,然后,他才去跟踪了官丽丽。
何舍之答应她的人物通讯至今未动笔。他根本就没打算写过。
第二十七章
熊之余和尚哲义费了很大劲儿,才找到梁小。原来梁小那天神智恍惚,在郭兰家的楼底下晃来晃去,结果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切诺基撞倒。撞人的切诺基当时就逃跑了,她是被一辆过路的130客货救起的,那辆130直接将她送到了瓜州医科大学第二附属临床医院,也就是瓜州本地人称的附二院。
梁静已经报案,有关部门正在全力追查那辆肇事的切诺基,但是目前尚杳无音讯。
熊之余和尚哲义一听到消息,马上赶到附二院看望梁小。熊之余心急火燎,完全乱了章法,还是尚哲义想得周到,在医院门口的水果摊上买了一兜子梨、苹果、香蕉,并在医院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捧鲜花,康乃馨、紫罗兰、满天星之类,组成了一个美丽的花束;他特意叮嘱不要玫瑰,尤其是不要象征爱情的红玫瑰,他怕梁小睹物伤情。
他们在病房门口遇见了正出来为梁小倒便盆的梁静。粱静对尚哲义很热情,对熊之余却很冷淡,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她将尚哲义让进病房,将熊之余拦在门外,“医生说了,我姐不能受刺激。如果受刺激,将会很危险。”她一只手支着门框,面无表情地说。
“我不会刺激她的,你放心。”熊之余小心地赔着笑脸道,一面踮起脚朝病房里张望。
“让我姐看见你就是对她的最大刺激。”梁静冷冷地说。
熊之余与她纠缠了一会儿,梁静好像铁了心,死活不肯让步,熊之余怕吵起来影响不好,只好打消了进病房的念头。
“你姐醒了吗?”他问。
“还没有。”
“你姐还处在昏迷中?”
“嗯。”
“那样的话,她是不会看见我的。”
熊之余既心痛,同时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他非常想进病房亲眼看看梁小,握握她的手,替她擦擦汗,帮她活动活动手脚,以此作为忏悔,并为自己赎罪。他有一种感觉,梁小之所以被车撞伤,完全是因为他的过错。
他趁梁静不备,想绕过梁静挤进病房,梁静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将他拦住。梁静回手将敞开的门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