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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分金额我们会刨除的,但是罚款不能少,因为合同里写得很明白,罚款是按合同的总金额来计算,而不是分阶段计算的。这点张先生很清楚。”钱水长看着尚哲义。
“叫我尚哲义,尚哲义。”尚哲义点头哈腰地说。以前钱水长见了面,都是叫他尚哲义的,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是哥们儿,现在猛然听他叫自己“张先生”,尚哲义感到很别扭,好像生吞了一个鼻涕虫似的。同时他心里很难受,因为“张先生”三个字表明,钱水长已经不将他当哥们儿了,自己以前的感情投资算是白费了。
按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三十罚款,合同金额是八百万,这就是说他们将要支付对方二百四十万元的罚款。熊之余和尚哲义算清了这笔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预付款我们可以退给你们,保证一分不少。”尚哲义吞吞吐吐地说:“但是罚款、罚款……能不能少一点儿。二百四十万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儿。我们是一家小公司,实力有限。”
“那可不行。”他话音未落,张福已断然拒绝,“咱们得严格按照合同办事,否则要合同干什么?”
看来,对方今天是有备而来,他们已经不准备再留情面了。尚哲义不知道这和熊之余父亲的走背字有没有关系。他不由得再一次和熊之余面面相觑。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不希望闹到法庭上去。”
张福丢下这句话,就和钱水长扬长而去。对于尚哲义留他们吃顿“便饭”的请求,理都没理。
熊之余和尚哲义呆坐在熊之余的办公室里。熊之余使劲抽着烟,问尚哲义道:“你看怎么办?”尚哲义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好走了,就是请齐广维出面给咱们说句话。如果齐广维能答应出面替咱们说句话,事情就还有缓;如果他不肯出面替咱们说话,那事情就麻烦了,说不定真得闹到法庭上去。打官司咱们必输无疑。”
熊之余说:“齐广维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还不知道吗?”
“啊!”尚哲义大吃一惊。
“听说是大鸭梨酒楼一个坐台小姐告的状。那个坐台小姐偷了他的电子记事簿。他的电子记事簿上记满了他在银行的存款,听说有几百万,都是贪污受贿来的。那个坐台小姐将电子记事簿交给了瓜州市检察院反贪局,瓜州市检察院反贪局又将它交给了省检察院反贪局,结果省检察院反贪局和省纪委联合组织了一个调查组到瓜州进行了秘密调查。他们伪装成银行系统人员,借口银行系统内部财务纪律大检查,将齐广维的银行存款全部调出来封存了。齐广维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听说已经不在本地,而是异地关押,送到浒墅去了。”
熊之余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是真是假。”
“难怪他们今天态度这么强横。”尚哲义道:“这消息肯定是真的。如果齐广维没有被抓起来,张福和钱水长态度是不敢这么强横的,他们都知道瓜州大桥工程是齐广维介绍给咱们去的。如果齐广维还在市长位子上,再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强横。”
他原来还以为只是熊之余父亲的原因呢,心里还想,熊之余的父亲虽然出了事,齐广维不看鱼情看水情,说不定还肯出面替他们说句话的,现在看来,齐广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指望他为他们说话,更是痴人说梦了。
尚哲义这回真的傻了眼。
今天肉夹馍那么肆无忌惮,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丁铁一知道齐广维出了事,咱们的保护伞倒了,才指示肉夹馍到咱们这里来捣乱的。他喃喃地说:“看来瓜州是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正好。”熊之余说,“我也不想在瓜州呆了。”
尚哲义发了一阵儿呆,突然跳起来催促熊之余说:“赶快收拾,咱们这就走。”
“干吗?”熊之余莫名其妙。
“干吗?咱们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不走,等着别人来剁吗?”
“没那么严重吧?”
“哼,没那么严重……”
“我不走,要走你走吧,我又没有犯罪,干吗非得像兔子似的东躲西藏。”
“好好。”尚哲义知道他的少爷脾气又上来了,不禁气得眼睛发绿,“你不走,你就在这儿留下吧,我看你有那么多钱还人家。或许郭老板有那么多钱吧?”
“你别说郭兰,人家招你惹你了。”一直没有发火的熊之余一听到他提到郭兰,却突然发起火来。他将戴着手表的胳膊伸到尚哲义面前,“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到长蒲的班机早没了,走个屁,要走也得等明天再走,明天才有回长蒲的班机。”
“不管到哪儿的班机,先离开了瓜州再说。”尚哲义走到门口,回头看熊之余仍旧坐在沙发上未动,不禁急道:“你赶紧的,抓紧时间,晚了可就走不脱了。”说着,他冲回自己屋里收拾行李。等他收拾好行李提着过来叫熊之余时,只见熊之余正趴在桌子上打电话。
“你快点儿,收拾完没有?”尚哲义催道。
“你等等。我给郭兰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完了咱们就走。”
真他妈的,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工夫卿卿我我的,真是鬼迷心窍!尚哲义真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踢上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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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点儿!”
在他的一再催促下,熊之余才扔下电话。这时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尚哲义急得七窍生烟。
“快走快走!咦,你的行李呢?”
“我没有行李。”
“行行。不要行李也可以,等回长蒲再买。带你的钱,证件,快走!”
两个人刚下楼,熊之余却又说:“你等等。”他噔噔跑上楼,一会儿,尚哲义见他抱着个红皮皮的笔记本,一边往下走,一边往兜里塞。尚哲义知道那笔记本是他的诗集,里面记着几十首他写给郭兰的诗。他摊在桌上的时候,尚哲义曾经看见过。他还记得里面有这样一首:
我在太湖上行走
湖心一枝水莲
娉婷又娜婀
我有心采折
又怕伤了她
我欲待不采
却又不忍把她丢下
我在太湖上行走
湖心一枝水莲
清纯又脱俗
我有心来折
又怕伤了她
我欲待不采
却又不忍心把她丢下
熊之余写给郭兰的那首长诗一共有八大节,每一大节又有三小节,这只是其中的两小节。尚哲义还记得当时自己看了这诗的感觉,就像让人捏着鼻子生灌了一瓶子老陈醋,酸得直倒牙。他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句话:“恋爱中的人智力下降到最低点。”他觉得应该为此人颁发诺贝尔哲学奖。
尚哲义鼻子都气歪了,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大爷!”
等他们终于走出大门时,却发现丁铁一带着几个穿制服拿电棒的警察,正迎面而来。
“怎么,要出门吗?”丁铁一满面春风。
“嘿嘿嘿。”尚哲义干笑,熊之余愣立。
“你不能走。”丁铁一指指熊之余,“你可以走。”他又指指尚哲义,“你赶紧筹钱去,将你们熊老板赎出去。瓜州大桥工程建设指挥部已经在法院把你们告下了。”
第三十八章
马昊一下楼,就看见林艳手里捏着根圆珠笔,在大堂里溜溜达达,一副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样子。
“干吗呢?”他笑着跟林艳打招呼。
“没干吗,散步。”
“在大堂里散步?”
林艳笑笑,继续在大堂里逛来逛去。
“喂,昨天我在长安商场看见藏西贵了。他花了二万多块钱,买了一件山羊皮上装和一条蓝狐领围脖。他可真够大方的,你真有福气。”
“他不是给我买的。”
马昊看时,发现她表情淡淡的。
“嘁,不是给你买的是给谁买的?总不会是藏西贵给自己买的。我可没见过男人围狐狸围脖的。”
“我说了,他不是给我买的。”
“那他是给谁买的?”
“他爱给谁买给谁买,与我不相干。”
“你……”马昊讶异地看着林艳,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儿名堂,但是林艳的表情自始至终一如止水,使他难窥端倪。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胡说。”
林艳走到自己那张镶有大理石桌面的桌子跟前,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坤包,从坤包里面拽出一个绿壳壳的本本,“啪”地一声扔到马昊面前。
马昊看着那个绿壳壳本子,发现上面果然印着“离婚证”三个烫金大字。
一刹那间,马昊吃惊得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过了半晌,他才迟迟疑疑地道:
“你们这是、你们这是……”
“离了!”
林艳将离婚证扔进包里,将坤包重新锁进抽屉里。
“过不到一块儿,不离干吗?我可不想不死不活地拖着。”
“是你主动要求离的?”
“不是。是我们双方主动要求离的。”
马昊觉得林艳这话听不懂。他迷迷瞪瞪地望着林艳。林艳淡淡地道:“他觉得跟我过着没劲,我觉着跟他过着没劲,我们一商量就离了。上午刚办的手续,你没发现离婚证还热乎着吗?”
“这、这……”马昊结结巴巴地道,“你们这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儿?这可不是玩游戏。”
“有缘相聚,缘分尽了就离,这跟游戏不游戏没关系。莫非非得两个人互相拖着,把其中一个拖死了才好吗?”
“你跟藏西贵离婚不是因为藏西贵有外遇?”
“不是。”
“哦哦。”
马昊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哦哦”地应着。停了会儿,他才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干吗?庆祝我离婚,还是庆祝我获得第二次解放?”林艳用眼角瞟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挑衅的微笑。马昊感到心慌意乱:“不不、不是。”他含混地说:“今天是我生日。”林艳笑道:“怎么今天又是你生日?你一年过几个生日?我记得上月刚给你过完生日,我还在金凤糕点店给你订了一个冰淇淋大蛋糕。你又过生日?”
马昊好像皮漏了,出了一身汗。“林艳,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让你搞昏了头,所以才胡言乱语的,你瞧……”他指着自己满脸的汗珠子让林艳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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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艳抿嘴而乐。
“谢谢了,今天晚上有人请我吃饭。我和藏西贵要吃最后一顿分手饭,地点都订下了,就在明月寄相思酒家。”
“什么酒家?”
“明月寄相思酒家。”
“哈……”马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酒家是刚开张的,专门接待吃最后一顿分手饭的夫妻。”
“听起来,这倒是一个吃团圆饭的地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林艳微笑道,“以后我可不敢单独跟你吃饭了,我要是跟你单独吃饭,万一有人告到莫晶晶那儿,我可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而且,就算莫晶晶不找我的麻烦,我也怕……”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嘴里叼着圆珠笔,斜睨着马昊笑道:“兔兔吃了我。”
“别瞎说。”
“你当我是瞎子,看不出你们两个眉来眼去?”
林艳虽是以说笑的语气说这番话的,马昊听了却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林艳能看出自己和兔兔眉来眼去,别人就一定也能看得出来;虽然自己一再在心里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