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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雨季》长默
文案:
倒霉蛋和苦逼小住院在异国他乡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郁,常征 ┃ 配角:陈立,唐海南,刘京阳,骆丰,Tony,等等 ┃ 其它:
第一章
陶郁下飞机那天,芝加哥下着毛毛雨,丝丝连连带着燥意。
接机大厅里有老旧的投币电话,这玩意在北京街头已经绝迹多年。仔细读了一遍操作介绍,陶郁摸出一个钢镚塞进窄窄的投币孔,号码还没拨完,就听见话筒里传来错误提示的语音,他重新拨了一遍,这回倒是没有提示,直接断了。话机旁边有歪七扭八的各国留言,他只看懂一句英语写的“下地狱”,从包里掏出一支笔,他默默在下面加了两个字的京骂,使这“万国语录”看起来更丰满。
看了看大厅里的标志牌,陶郁拖着他的全部身家两个大行李箱搭乘机场小火车,又倒了两趟地铁,辗转到达位于芝加哥南边的中国城——来之前在网上联系好了住处,对方讲好在地铁口接他。
“你是陶郁?”一个矮个子带着南方口音的男生走过来,“等了你半小时,飞机晚点了?”
陶郁和对方握了握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来不熟悉。”
男生看了一眼他的行李,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转身带路道:“这里停车很贵,多半小时要加钱呢。”
陶郁跟上去问:“您告诉我在哪交费。”
“出停车场的地方有自动缴费机。”男生“指点”道,“你要是在中国城的餐馆吃饭,拿当天的收据来,停车只要两块。”
听了对方的暗示,陶郁算算随身的现金,说:“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我刚来不熟,您选个地方。”
男生开一辆有年头的花冠,把行李塞进后备箱,两人步行去了一家名为“老北京”的中餐馆。陶郁一路打量中国城街边的店面,有种到了国内三线城镇的感觉。饭桌上男生对陶郁态度亲切起来,热心地向他推荐这里的果子煎饼。陶郁一看菜谱,他妈骗老外的玩意儿四十块钱人民币一个,翻个篇他把这资本主义的煎饼跳了过去。
席间两人聊天,男生名叫黄岩,两年前从祖国江南一个小城市来到芝加哥,在附近一所理工大学念书,硕士毕业在外州找了个实习工作,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把房子转租给陶郁。为感谢对方给自己一个容身之处,这顿饭自然是陶郁买单。
可惜这容身之处不长久,第二天上午房东来了,发现自己的房客私自做了二房东,十分气愤,给黄岩打电话也找不到人。
陶郁也想找黄岩,他头天给了对方一个月房租,因为黄岩说自己在房东那压了一个月房租做押金,现在转租给陶郁,就让陶郁把这钱给他,等房子到期陶郁去找房东要回押金就行了。陶郁活了二十几年从没租过房,对方把房东签字的押金收据交给他,就没怀疑。然而房东说房子是租给黄岩的,合同上没有陶郁的名字,他不能住在这,押金也不会退,不依不饶地将陶郁和他的行李一起赶了出去,丝毫不因为是同胞就网开一面。陶郁还想讲理,对方直接拨了911,大有“你不走就去警局喝茶”的架势。
一个月房租加一顿饭,就住了一个晚上,陶郁顶着因时差而混乱不堪的脑袋,拖着两箱子身家和一肚子气,开始了希望渺茫的寻房之旅。
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条街,他的理智回来一些,意识到再这么逛下去,到天黑他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芝加哥的街头可不是随便能露宿的,分分钟让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去学校试试吧,他要念的就是黄岩那所理工大学,离中国城不太远。拖着行李找到学校时,留学生办公室已经下班了。一个值班的白人大妈建议陶郁先去找个旅馆安顿下来,还好心送了他一张公交卡,七天内可以在芝加哥市区随意乘坐公交地铁。
攥着异国他乡的这一点温暖,陶郁独自坐在校园里,头昏昏沉沉的,想起自己该去办张当地的手机卡,人却累得无论如何站不起来。
“死在外面,别回来了,老陶家没你这个混账东西!”
“小郁,跟你爸认个错,别犟了,妈求你了!”
“陶郁,我辞职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陶郁猛地惊醒过来,意识到刚才只是打了个盹,此时胃里空落落的,一天没吃饭了。看看天色,他站起来拖着箱子往校外走,想去附近的居民区碰碰运气。
在路口等红灯时,一辆SUV从后面开过来。陶郁原本没注意,直到副驾驶这边的窗子落下,司机用中文喊了一句:“同学,需要帮忙吗?”
陶郁往周围看了看,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司机三十出头,看起来教养良好,可他不敢随便接话——下飞机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被同胞害惨了。
“我是这学校计算机系的老师。”对方看出他的犹豫,解释道,“刚才在学校里看见你了,你是在找房吗?”
此时路口变了绿灯,司机抬手一指前方:“咱们到那边说。”
等陶郁拖着箱子过了马路,对方已经下车在人行道上等他。
“我叫唐海南,刚才去主楼送下学期的课表,听到你问Lisa住宿的事,你要是没地方住,我家里有个小客厅,你可以先凑合一下。”
Lisa就是给陶郁公交卡的白人大妈。
人衰得久了,简直不能相信天上真掉个馅饼砸到自己头上。他能图我什么?陶郁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圈,觉得自己现在要财没财要色没色,一对黑眼圈能砸脚面,想不出还能怎么更糟糕,他心一横问道:“您家房东能同意我住吗?不会报警把我赶出来吧?”
唐海南笑了笑说:“我就是房东,放心吧。”说着帮陶郁拎起一个行李,放进车后备箱。
唐海南家离学校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唐房东自己有一栋二层小楼,式样和街上其他的房子差不多,一楼一半是车库,另一半是储物间,二楼有三室两厅,主卧书房加一个客房,那个小客厅的位置挺隐蔽,勉强也能算个房间,只是没有门。小客厅连着客房,房门关着,唐海南说那个房间租给了一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实习医生。
“他叫常征,是个ABC,在市区里的西北医院实习。”唐海南说,“你找到长期的房子前可以暂时住在这,就是条件简陋一些,只有一个沙发……”
“有沙发睡就挺好。”陶郁接过话道,“不瞒您说,我昨天刚到芝加哥,找房被人骗了,住了一晚就被赶出来。今天找了一天房,连睡大街都想过了。我没什么讲究,有个睡觉的地方、能放行李就行,您这间屋子能长期租给我么?”
唐海南有些犹豫,家里已经有了一个长期租客,再多一个人会不会太挤了,而且两个房客要长期共用一个卫生间,先前的房客会不会不愿意?
“大哥,您要是怕屋里乱,我把东西都收在箱子里,您看不见,行吗?”陶郁长这么大没舍脸求过人,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一个人背井离乡举目无亲,有个人肯收留他,也顾不得脸面了。
看这小子可怜兮兮的,唐海南心软了,把人领回来时,他想的只是暂时让他住几天,找到房子就搬走,连房租都没打算收。当年自己也是留学生,看到这小子,他就想起从前那些一个人打拼的辛苦,自己也曾经昏头昏脑地为找房子着了不知道多少次急。多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等他在这边熟悉了,朋友互相之间通气,有合适的房子自然会搬走。
唐海南这么想着,对陶郁说:“那就这样吧,你慢慢看房子,找到合适的就搬,没有就在这凑合着。晚上常征回来我跟他说,他人不错,就是不大爱说话。”
陶郁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露宿街头了。
“我给您多少房租?”
唐海南其实不差这点钱,但毕竟多了个人,对另外一位房客也得有个交代。他想了想说:“房租就算一个月两百吧,以前水电煤气网络是我和常征对半分,现在咱们三个分,对他也公平一些。”
“应该的。”陶郁当即掏出三百美元,“这够吗?”
唐海南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用现金付房租的了,不是支票就是网上转账,好有个存根。他去书房拿了纸笔,对陶郁说:“给两百就行了,煤气水电等账单来了再一起算账。这次我给你写个收据,有空你去银行开个账户,以后写支票给我吧。”
陶郁长了个记性,以后凡是钱有关的,都得留证据。
第二章
想在美国取得行医资格是件劳民伤财的事,四年本科加四年医学院,毕业前要通过美国医生执照考试的基础和临床测试,才能拿到医学博士学位(M。D。)。拿到学位后还不算取得行医资格,得在做住院医生(Resident)期间通过执照考试的最后一步,是对医学知识和临床实践的总体考核,通过了这一步才算有了独立行医资格。住院医根据专业不同,培训时间在三到八年,之后有些人还会选择额外一到三年的专业培训(Fellowship),等熬到主治医生的位子(Attending Physician),半辈子基本就过去了,而成为主治医生之前,那月工资真是挺对不起医学院的高昂学费的。
常征目前就处在刚刚拿到MD学位,欠了一屁股贷款在医院实习,同时准备执照考试最后一步的阶段。
陶郁见到常征,是在第二天凌晨四点。
熬了一宿的常医生回到家,发现他房间外面睡了个活物,凑近看了看,确定不是唐海南。借着月光他又看到了角落里的两只大旅行箱,大概猜到这连人带箱子可能是唐老师弄回来的。他没吱声,回房拿了换洗衣物去客卫洗漱。
含着牙刷上厕所的工夫,身后的门被推开了,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没料到这种情况,怔怔地从洗手台上方的大镜子看着对方。陶郁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唐海南说的实习医生,镜子里看两人身高差不多,常征一宿没睡形象有点惨不忍睹,一头乱发,两眼通红,大黑眼圈跟陶郁不相上下——这哪里像个医生,简直是医院门口帮人排队的黄牛!
陶郁目光往下一溜,尴尬地咳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把厕所门掩好。
回到小客厅陶郁坐在沙发上,想等常征洗漱完打个招呼,可还没等人出来,隔壁的卧室里突然响起“哔哔哔”的声音,紧接着就见常征一阵风似的从厕所吹进了卧室,然后又一阵风地扫地出门了。
陶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股旋风刮走,半天才回过神来——当医生是有点苦逼!
趁着还没开学,陶郁在中国城一家餐馆找了个黑工。以他对自己形象的信心,本以为靠刷脸,怎么也能混个端盘子的活,可是老板说他们店对员工有层级递进的培养计划,新来的都从后台刷盘子起步。
刷盘子就刷盘子吧,陶郁想,谁让自己缺钱又没有工作身份呢——留学生的F1签证是不允许打工挣钱的。
人被逼到绝境时,往往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趋利避害的本能,换个说法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更白话的说法就是千万别穷讲究。这事搁以前,陶郁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能落到这步田地,他从小家里条件好,一路念书顺风顺水,大学毕业进了一家能源行业的国企,他母亲在那做高管。小伙子长得干净精神,在哪都有人捧着,活了二十大几没遇过挫折,直到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