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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多想,一时被莫名满足感冲昏头脑,让李哥靠边停了车,没做任何防护措施,拎起外套就开了车门下来,眼神环绕四周瞟一圈,终于在车后方向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夏烧拿出在兜里震动的手机,是江浪霆直接闪过来的微信电话。
“喂?”夏烧先开口,被冻得浑身发抖。
秋风扫落叶,夜里温度偏低,夏烧这一身金线的西装抵御不了什么。
但现在他顾不到那么多了。
“你往前走,靠树林的那条小路,”江浪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走你后面,不远。”
夏烧愣了会儿,声音哑哑的:“我们不一起回家吗?”
说完,他才发觉,“我们”和“回家”两个普通平常的词语在这里显得多么重要又有新鲜感。夏烧讲得无比自然,落音后才后悔得想咬舌头。
江浪霆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情绪:“等会儿再说吧。”
关上车门前,夏烧说今晚麻烦把车开回公司,就不去望江住宅区停车了。
明天是十一小长假的第一天,夏烧暂时休息,也不用上班,不需要接送。等李哥打着转向灯先把车开走之后,夏烧才走上江浪霆说的那条小道。
他回头,看那辆黑色宝马也停在了对面,没打双闪,也没人下车。
河边很冷,夏烧一边搓手一边往前走,时不时回头,发现江浪霆果然就真的默默跟在身后。
走出去大概两三百米了,夏烧环顾四周,确定只有江浪霆还跟着自己在走路,紧绷的神经瞬间轻松不少。被人跟踪的压迫感实在太难受,况且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手机又轻轻震动,江浪霆发过来一句:
——靠河边走。
现在是夜里,河边路灯年久失修,灯光昏暗,沿河坐板凳的基本全是一对对小情侣,相互依偎在树林深处不容易被人看见的地方。
夏烧和江浪霆,一前一后,像两个万瓦电灯泡,匆匆而过。
又往前走了一百来米,夏烧按捺不住了,放慢脚步,在前面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拿着手机不知道给江浪霆发什么消息。他非常想问“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等等略显智障的问题,打完了字,最终也没发出去。
江浪霆见他没走了,步伐也放缓,将黑色大衣帽子扣上脑袋,走到夏烧跟前。
两个人对望一眼,谁都还没开口说话,江浪霆就看到夏烧正用左手艰难地握着手机,把被纱布包得溢血的手掌藏在身后。
江浪霆放下卷起来遮半边脸的高领毛衣,侧过身把夏烧的手抓过来,“怎么弄的?被人砍了?”
夏烧:“……啊?”
什么就被人砍了?
江浪霆:“自己弄的?”
夏烧点头,嗓子都被风吹哑了:“工作的时候。”
江浪霆没接话,闷闷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拉响了夏烧善于关爱身边人的灵敏小警报,开始想要不要给江浪霆披件衣服。
要不要披衣服呢?
夏烧摸摸自己的西装料子,发现薄得完全拿不出手。可是江浪霆穿的毛衣外面是更薄的风衣,会着凉。
那么,要不要给他披衣服?
但是男生给男生脱衣服穿,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夏烧的小直男思维又开始嗡嗡乱转,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都感觉很“奇怪”,才是真的变奇怪了。
第12章 凉了
犹豫再三,夏烧都把西装最上面的纽扣解开了,却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把衣服递过去。
夜里,河边散步的基本都是老年人,要么戴耳机在听广播、要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研究下一套健身拳法怎么打,两个过分显眼的年轻人并排站在一处也没有吸引多少目光。
夏烧享受这种在现实生活中不受注意的时刻,下意识往江浪霆身边挪了挪。
目光一交接上,夏烧总是第一个快速挪开目光望向别处,再动动喉结。
江浪霆一听那句“工作弄的”,就没再过度关心,走到沿河的内侧,将夏烧朝内带了带。
“靠里走,河边风冷。”江浪霆说。
夏烧“嗯”一声,顺着路灯微弱的光去看江浪霆明亮的眼睛。
沉默过后,夏烧开口:“别说我了,小伤。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也恰好在这里?”
“因为今天我看店,”江浪霆没看他,眼睛只顾望着前面的路,像在思考怎么说,“我手底下的人说店门口有两辆车今晚出现第二次了,像绕了一圈又回来。我最近对安保查得严,就多看了一眼。没想到是你。”
夏烧想起来了。
他在路过M BAR时,的确放下了窗户往店门口的池畔户外水烟吧多看了一眼。
“你的车开得很慢。”江浪霆提了一句。
“这里人多,”夏烧抿抿嘴,“我也没告诉李哥。”
“这么容易就把贴身司机的姓告诉别人了?”步伐慢了半拍,江浪霆的语气淡淡的。
夏烧:“……”
他反应不快,味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的确,贺情教过他,不要随便给别人交心交底,但江浪霆在他自己这里已经逐渐不是“别人”。
江浪霆看他不搭腔,又若无其事地补一句:“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司机有人在跟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夏烧按下去脑子里蹦出的这句,换了个理由:“没必要。而且我工作强度大,当我的司机也累。李哥都是才换的……我怕他会辞职。”
夏烧噼里啪啦解释完一通,感觉江浪霆也像没听进去,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
骑在摩托车上开夜场的“亡命之徒”和随时暴露在数万双眼睛下的顶流网红,根本就没办法感同身受吧?
动动嘴唇,夏烧思绪乱成一团纠缠的线。
他低头,看地上泥土湿润的痕迹。
看来这块片区在傍晚的时候落了雨,空气闷得快阻碍住呼吸,只有河边水流的清香能让他在沉闷中保持清醒。
河边浅黄色的灯管竖立遍布,夏烧突然想起“星河”这个词语。
紧张气氛后,两个人一起散步的场景竟然显得有些许浪漫。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江浪霆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江浪霆处处给的神秘感太过于吸引人。夏烧想问,又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慢慢了解。
江浪霆看起来就是冷冷淡淡的一个人,可是每次总爱管自己的“闲事”。
这么一想,夏烧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
江浪霆没说自己骑车跟了一段路,也没说为什么仅仅两辆车会引起手下的注意,只是静静地又走了一段,听夏烧干巴巴地开口,得到一句真诚的“谢谢”。
他十分庆幸夏烧没有多问。
江浪霆松了一口气,把挡风的针织领口又提起来,“不客气,都是邻居。”
他把戴了摩托车手套的手藏进衣兜内,夏烧看他动作,又开始好奇这人怎么平时不骑车的时候也要戴手套?
一路不过十分钟,两个人就一起绕远路从小区侧边的销售展厅进了楼。
临进小区前,夏烧还紧张地张望好一会儿。没想到江浪霆仗着身高优势,直接伸手捂了夏烧四处东张西望的眼睛,搂脖子朝室内走,边走边说:“别看了。”
等完全进入“安全地带”,江浪霆才又补充一句:“你越看越招人注意。”
夏烧的耳朵早就红了。
他觉得,下次自己再单独和江浪霆见面的话,最好是在冬天。
那样他就可以买一个护耳,将他发红的耳朵遮掩住,像松鼠捡拾落地的松果,再用春天的花瓣将它藏起来。
两个人走消防通道再绕出来进了电梯,夏烧眼睁睁看着江浪霆先按了他家楼层,再按了自己家的。
这种感觉,像是和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起回家,还偏偏只是住楼上楼下,随时都可以见面打招呼。
江浪霆无比自然地把手放下。
夏烧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
“我认识你哥哥。”
说完,江浪霆低头摁了摁手指,像想刻意跳过这个话题,“你手还在流血,去我家包扎一下吧。”
“啊,”喉咙里弹出一个音节,夏烧猛地抬头,“啊?”
啊!
明明只是说包扎一下伤口,夏烧愣是听出了“你家床是不是塌了要不要去我家睡”的错觉。
他挪开不自觉黏在江浪霆身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再故作镇定地望着前方,捏了捏拳,脑子里开始过弹幕一样过自己的下一句台词。
最后,夏烧用最快的时间筛选出最高冷一句:“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江浪霆闻言,“唰”一声把风衣拉链拉到顶,再抬头,瞥了夏烧一眼:“哦。”
夏烧:“……”
他被江浪霆的干脆冷漠震了一下。
难道一般不是会说一句“没事没事不麻烦”吗!
下一步,江浪霆直接伸出手把夏烧家楼层的按键按灭,夏烧还没来得及反应,电梯门开,胳膊肘被江浪霆拽着出了电梯厢。
这栋住宅楼是统一的公寓酒店式,每户人家在出电梯之后都有个非常大的入户厅。
夏烧刚站稳,就重重地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打完他才发现自己没控制住哈欠,快速扭过头,想要用袖口擦擦眼角流出来的眼泪。
江浪霆正要用指腹去指纹解门锁,却在中途拐了个弯,把夏烧眼角的泪抹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什么不对劲。
夏烧被电击一般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快蒸熟的脸,努力转移注意力,去观察江浪霆家门口的装潢。
这一层的入户厅也用了大理石,但墙上乱七八糟挂了不少摩托车牌子,有铃木、川崎、杜卡迪、雅马哈、阿普利亚……五颜六色的商标凑在一起有种别致的好看。
江浪霆是在这儿开了个摩托车店吗?
除了被挂得最大的“Ducati”之外,“YAMAHA”的logo也十分显眼,夏烧多瞟了两下。
江浪霆在旁边冷冷一句:“不是钢琴。”
夏烧:“……”
一起进家门之前,夏烧还在犹豫。
家里人说过不要过多接触,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低头看了看手掌纱布上溢出的血,他下定决心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以后再见就得和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了。
锁落门开,迎面扑来一股白麝香的味道。
江浪霆把客厅的落地灯按开。
角落里的落地灯安静地亮了,房间里仍然光线偏黑。暖黄色的光芒洒在地上映出一圈圆晕,月亮仿佛被偷进了客厅。
“不把灯全打开吗?”夏烧问。
“习惯黑着。”江浪霆说,“你先坐沙发上吧,我去拿医药箱。”
晚上也不爱开灯?
夏烧觉得奇怪,只把这个习惯归纳为对方长期在夜间活动的原因,没有多想。
屋内的装潢完全颠覆了夏烧的想象,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认为江浪霆家的装修一定和那些“霸道总裁”普遍相同,走黑白灰性冷淡简约风。可是这五颜六色的客厅内,激光投影仪前的大红色拳击沙袋彻底给他看懵了。
正对着拳击袋的电视墙后是满墙的五线谱,五线谱旁边挂了一把看起来挺旧的吉他。
哇。
夏烧在心底小小赞叹一声,感觉像在海底捞到了聚宝盆。
吉他对面还有一面墙,在饭厅旁边,上面摆了不少金色的东西。夏烧眯起眼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