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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当女人褪下长丝袜时,他会推门到大露台上去,在那里,他不时地呼吸着从露台上一棵月季花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而当女人把手伸到他西装口袋中掏出钱来时,他会轻轻地咳嗽一声,以此抗议女人的行为,然后,依然会拉开门到露台上去。
他告诉我,他面对这种厌倦已经忍受或抗拒了一年时间,他想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已经决定了,务必解出婚姻。一个月以后,外科医生解出了婚姻,就像上一次婚姻一样,他之所以顺利地解出婚姻,是因为他把所有的房屋财产都给予了女人,离婚的手续变得简约起来,他很快就变成了单身男人。
又过去了几个月,外科医生又约我帮助他去判断一下新约会的女人。另一个女人如期地飘来,我对这个女人的感觉仿佛是看见了一只花瓶,然而,我还没有插入鲜花,我把这种感觉告诉给了外科医生,他笑了,他说跟他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他依然想探测一下这个女人,想了解这个女人的方式就是跟这个女人结婚。三个多月后,我又参加了外科医生的婚礼,他的目光闪烁着幻想,这是一种决不会被婚姻所挫败的幻想。
第七章 恋爱的故事
1969年 金沙江弯道上的情侣
1969年夏季的时候,我还不到恋爱的季节,在平缓起伏的金沙江边,我和五七干校的小伙伴经常跑到江边做游戏,这里成为了我们的儿童乐园。我们会躺在沙砾上或用沙团抛掷人,每当我们用沙团抛掷人时,我们必定会相互间追赶。而此刻,在这个夏季,我看见了金沙江湾道处的男女,他们坐在一起,把赤裸的脚放进在水边,我认出了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个男的好像是在干校割猪草,而那个女的是谁呢?
慢慢地,我弄明白了一件事,那是我们抛掷沙团的途中,我看见了那个男子,他守候在渡般岸边,从这里可能通往一座叫桃原的小镇,渡船上走出了一个女人,她年轻,她清秀,她富有节奏地奔向岸边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看上去也同样年轻。之前,男子是县滇剧团的演员。他现在的具体职业是割猪草,我是在母亲的喂猪区看到男子的,他背着大筐的猪草,正走进猪栏之中,他汗淋淋的,脸麻木地挣扎着,而在那座渡船岸边,他守候着一个女子的身体朝前倾动着,所有这一切都是在记忆中浮现出来的,经过了时间的演驿,我才理解了1969年夏季我所看见的那一幕。
男人伸出手递给那个明亮的女子,然后,他们手牵手地,他们仿佛想避开人世间最为繁杂的一切;他们仿佛想寻觅到他们自己的不被任何人和声音所打扰的世界。因而,男子牵着女子的手不停地朝前走,他们没有想到,我们这群孩子的抛掷沙团活动已经破坏了他们的宁静,因为我们边抛掷边大声地叫唤,从我们嗓子中发出的声音响亮并不悦耳。我已经敏感地发现,当我们叫喊得越厉害的时候,也是他们抬起头来用亲切的目光环视我们的时候,而他们友善的目光只会激起我们游戏的更大的可能性:仿佛由此寻找到了观众,我们有意无意地潜进了他们的视野,有了他们的观看,我们有了舞台。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当着他们的面抛掷沙团,有时候,那沙团也会抛掷到他们灼热的身体上,他们笑一笑,伸出手来彼此拍击着肩膀上的沙砾,他们似乎进入了我们的游戏圈内。
然而,他们的时间是多么的有限啊,当我感觉到那个女子即将离开的时候,那个男子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他们的手抓得如此地紧,猛然间,一个恶作剧朝他们袭来,我们中最淘气的大男孩把一团沙击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的手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疼痛,或者就这样感受到了分别在眼前,他们松开了手垂下来时虚弱得像水边的垂柳,那种虚弱我在多少年以后才领悟到:我们无法紧紧地抓住两个人的身体和时间,因为我们始终是个体,这必然意味着孤独,孤独是无法避免的,当那个男子松开手时,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把女子送到渡般边上时,我看到他们分离时的孤独。
女子已随同金沙江的渡船回到她的小镇去了。男子将由此留下来,回到他的山坡上去割猪草。这是我一生是最初看见的恋爱的场景,后来,那个男人很快就走了,我不知道他跟那个女人的结局到底如何。又是多年以后,我在县滇剧团的门口看到了一个男子,他已经人到中年,旁边走着一个中年妇女,我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在五七干校割猪草的男人,而那个女子是不是每周坐渡船到对岸与男子约会的女人。
此刻,我已经看不到他们手牵手的激情,此刻,他们也许是去散步,也许是去上街。一个人的恋情生活是如此地短暂,那些虚弱的分离,那些可以制造幻境的一切美好的蓝图对他们来说都已经留在金沙江边。
谁也证明不了那些回忆有没有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留下位置,此刻,我看见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手垂下来,但已经看不出来,那种约会和分离时的虚弱。我由此看到的两只下垂的手仿佛已经垂直到一个现实的王国。这个世界由此产生的不是恋爱,而是一种伴侣的关系,他们肩并肩地朝着广场走去,好像是去散步,我回过头来看看那个中年妇女,她是那个从金沙江边的渡船上走出来的,那个明媚的、清秀的、年轻的女子吗?谁也无法告诉我这个谜,因为时光飞逝,时光已经沉入记忆的图片之中去了。
1976年 第一次恋曲
14岁时,我初恋了,我是一个暗恋者。故事应该这样讲下去,我爱上的是一个铁匠铺中的男人,那时候他好像24岁左右,或者已经进入30岁了,我每到中学念书时,必须经过铁匠铺子,我第一次发现他是在一个冬天,一个寒冷无比的、在滇西显得异常的冬天。我缩着脖颈,似乎想把整个脖颈都伸缩到我的棉衣之中。而此刻,在我经过的铜匠村,这是插入金官小镇的村庄,而村庄在外,村庄的人却住在街上。
多少年以后,当我想起了小镇上的马尔克斯的巨著《百年孤独》时,我想起了小镇上的村庄,这座铜匠村的铁匠铺子中淬发出火焰,正是在那个冬天,当我看见火焰四射时,我看见了一个男人,他竟然赤裸着上身拎起了铁锤不停地在锻打一块烧红的铁,那双在淬火中的专注的眼神迷住了我。仿佛寒冷与他没有关系,仿佛他已经创造了一个火炉,可以提供他取暖。那时候,除了看见火焰给我的身体产生的那种温暖之外,每每经过他的铁匠铺,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游移出去,我的目光:我想偷窥到他的灼热的眼神,哪怕他凝视的是他的炉火,他的钢铁,他的锤声。
他创造的世界毫无疑问已经使我深感诱惑,我试图用某一种方式去接近他的目光,于是,我在家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所有与铁有牵连的东西:比如,铁锅,铁盒,铁铲,铁锤,铁丝……仅有这些属于铁性的东西还不够,还必须寻找到理由。14岁的我,满怀着一腔内心的炽热,它应该就是火焰,像铁铁铺中的火焰一样冉冉上升着。于是,我终于发现了一只已经被母亲彻底废弃的铁锅,它竟然浅搁在一堆废牙膏皮中,那些层层叠叠的牙膏皮可以卖到废旧的收购站里去,每一年到来时,我们都会跟上小哥哥,带着这些牙膏皮,还有从鸡身上抽出的一根根五彩斑斓的羽毛,还有废铁,跑到镇中央的收购站里去,那一笔笔小小的意外之财,可以给我们购置作业本,哥哥会用其中的费用买几本连环画。那些摊开在我们膝头、胸前的小小连环画,不知道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多少乐趣。
就这样,我从惟一的废弃品中拎着那只铁锅来到了铁匠铺,那天午后,铁匠铺中显得很寂静,被我所暗恋的男人正坐在竹椅上吸烟。火炉比往常显得平静了许多,我把那口锅拎到他面前,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个年代,所有的东西都有修补的习惯,就连我们的衣服上也补了许多补丁。那是一个国家最为贫乏的年代,所以,修补一口锅显得重要和自然。他吸了一口香烟,看了我一眼,用小镇上特有的温柔的声音对我说,三天后就可以补好了。他让我三天后去取锅,
对于我来说,三天的时间是如何的漫长啊。幸运的是在这三天时间里没有遇上星期天,所以,我依然可以在上学的路上经过他的铁匠铺子,我依然可以在这个寒冷的早晨,一边把寒冷的脖颈结合实际投进棉衣之中,犹如伸缩在无垠激动的棉花之中,然后揣揣不安地急切地想与他的目光相遇,尽管只有我独自一个人的目光,不断重复地、小心翼翼地、颤栗地想在某个时刻重叠在一种时光之中。然而,只要见到他敞开门和窗子的铺子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会感觉到一种满足。
就这样,三天以后的那个星期天的午后,我颤悠悠的腿终于来到了铁匠铺门口,里面站着一个女人,这是我头一次在他的铺子中看见女人,而且那个女人离他很近,好像是在嗅着从他赤裸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果然,那个女人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来,我看到在他回眸的那一瞬间,火炉里正窜起一条火焰,那些星星闪闪的火焰也许溅到了女人的脸上。因而男人伸出手去,他的手粗壮结实,那是我一生中看见过的男人中最为结实的手。如果将手彻底地摊开,可以像一块石头一样宽大。男人的手碰了碰女人的脸,女人很羞涩地幸福地笑了。男人看见了我,对我笑了笑说我的铁锅已经修补好了,我愣在他的门口,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的脸--那是我想表达某种东西的时刻吗?然而,男人没有给我这机会,他对我说,你可以带上锅走了,我拎着锅回过头去时,铺子的门窗突然掩上了,我暗恋的心曲在1976年颤抖着,然而,那团火炉却把我的心灵由燃烧变成了一种幻境,或者由燃烧变成了一种火炭。
1977年 自行车上的影子
镇公所的惟一的一辆自行车在1977年给予我的少女时期带来过多少梦幻。骑自行车的男人是镇公所的干部,他很年轻,未婚,穿着草绿色的军装来到镇公所报道的那一天,我刚要出门上学,这显然是记忆中的一个明媚的早晨。等到我放学归来时,我看见他已经成为了镇公所的干部。住在我们家对面的小平瓦房中,他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口。
第一个纠缠住他自行车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哥哥。很快,哥哥就可以骑着他那辆自行车在院子里绕着苹果树和石榴树、紫薇树转圈了。我在自行车的链条中央跑着,我爱上了自行车,甚至也受上了拥有这辆自行车的男人。
自行车不仅在庭院中绕着圈儿,自行车还旋转在镇公所的庭院,每当链条荡漾着,我总会欠起身体,我的身体分享着自行车给我带我带来的喜悦和神秘,每当链条转动一下,我的心灵就会环绕一下。一天下午,来了一个女人,骑自行车的男人突然把女人带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那女人大概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她的身体就像木偶一样摆动不息,而且还伴随着一声声轻声地尖叫,他们的自行车就像往日一样绕着圈,一种沿着树荫的影子的绕圈活动。
接下来,自行车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镇公所的外面的路猛然间消失了。我跑到了镇门口,环顾着四周,连自行车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