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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风大,汤贞的头发虽然扎起来,也还是吹散了。祁禄只想着不能被汤贞拿走他手里的刀,却没料到有人从旁边把他打不开的那只蚝接过去了。
周子轲在祁禄对面,在汤贞身边坐下了。他低头瞧这颗生蚝,拿过祁禄手里的小刀。周子轲的手肘抵在膝盖上,看起来相当放松,他把刀刃插进蚝壳中间,九十度一翻就把生蚝撬出一条缝来。
摄像机在旁边近近拍着。子轲用小刀沿蚝壳边缘划了一圈,打开了,他又用刀尖挑了挑蚝肉,切断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把这半片生蚝搁在了篝火旁的烤架上,回头看汤贞:“你还是别生吃了吧。”
汤贞听了这个,愣了愣。
“这是祁禄的……”他对小周讲。
周子轲原本都要把生蚝刀还回去了。一听这话,他看了祁禄一眼。
这天夜里,周子轲坐在篝火边,总计开了有五六十只生蚝,不仅仅是汤贞的,连着祁禄、温心,连组里的摄影师、化妆师,由他挑进来的整个团队,他都耐着性子给每人开了几份。子轲亲自来做这件事,象征意义总是更大一些。团队里的人个个受宠若惊的,不敢推辞。有几位嘉兰塔的安保人员一直在值班,温心烤好了给他们送过去,说是子轲请大家吃的夜宵。
汤贞坐在海滩上,两只手捏着揉小周的一只手,揉完了手掌揉手背,揉完了右手揉左手。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小周给汤贞按摩,总是小周照顾着他。现在小周直呼手酸了手累了,汤贞便一下下认真帮他放松。
陆陆续续有团队里的成员、保镖,走到小周和汤贞面前来感谢子轲的款待。
汤贞看着小周站起来了。
“……今天都辛苦了……”汤贞听到小周说。海风的声音大,让小周听起来也没有那么认真了。
路边有人打电话:“这里全是保镖,根本没法儿靠近——”
兰庄酒店的客房服务人员上来送热牛奶了。汤贞穿着白绒绒的浴袍,头发湿的,把房门打开。他感谢了对方,抱着牛奶壶进房间。
小周还在冲澡。汤贞走到餐桌边,自己拿了只杯子,他努力端起牛奶壶,虽然弄洒了些出来,起码没有打坏任何东西。
起居室里的灯关着,房间昏暗,却一直有光,是电视荧幕投射出的光。汤贞穿着浴袍走回到电视机前,他拿回那只遥控器笨拙地切换频道,终于在一个香港电视台的娱乐节目上看到了他想找的消息。
“著名演员梁丘云日前在美国洛杉矶出席第十一届中美电影文化艺术联合论坛——”
汤贞的脸被电视照得发亮。汤贞站在黑暗中,他的一双眼睛无论在哪里,总是显得格外茫然,也许正是他在黑暗中站得太久的缘故。
汤贞把还没播完的电视新闻关掉了。他扔下遥控器,转身跑出了黑漆漆的起居室,然后从外面把这屋子的门关紧,还把锁扣上了。
周子轲搂着汤贞,在他脖子里闻,一知道他已经喝完今天的牛奶,就感觉他身上又是一股奶味儿了。
卧室里只亮了两盏地灯。窗户半开着,让几层窗帘一直随着风的方向涌进窗户里。汤贞在床边乖乖吃了药,然后坐下了。小周低头吻他,吻得汤贞向后仰,每次吃过药之后的口腔检查,都能让汤贞闭着眼睛,在小周的吻里安稳很久。
汤贞睡觉时一直趴在周子轲怀里,老老实实的。
周子轲却在黑暗中又睁开眼了。
他听到汤贞夜里做梦,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咬紧了牙齿,冷得怕得,瑟瑟发抖了。汤贞嘴里念着,一会儿是“爸爸”,一会儿是“小周”,很轻的梦呓,断断续续的,像噩梦里念着英雄的名字,给自己壮胆的孩子。
周子轲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他在被窝里抱了会儿汤贞,低头亲了亲汤贞的额头和脸。周子轲换了身衣服,去到楼下和兰庄的人吃了顿早饭。
兰庄酒店系统内部眼下正有种猜测,说子轲在亚星娱乐的合约有两份,一份出道时候签的,签了十年,一份上个月签的,签了半年,而当这半年结束,子轲极有可能离开亚星娱乐,他将进入到兰庄酒店或是嘉兰国际或是任何一家他父亲旗下的集团开始实习工作。
周子轲在餐桌上一直喝咖啡,他听着这家酒店经理热情的建议和介绍,一言不发。快到七点了,周子轲瞧了瞧窗外的天色,他站起来,说他先回去了。
汤贞睡醒了,听见耳边隐约有电视早报的声音。这很像他小的时候,周末睡过头了,就会听到爸爸在客厅看早间新闻。
汤贞站在了起居室门外,他看到小周坐在沙发上,正听着电视新闻看报纸。
起居室的灯也亮了。
“小周,你吃早饭了吗?”汤贞一边刷牙,回头一边问他。
小周靠在浴室门边,还低头翻看报纸上的社会新闻版,他摇了摇头。
“怎么还没吃?”汤贞说。
小周这时抬起头,看了汤贞。
“难吃。”
虽然难吃,小周还是下楼,陪汤贞吃早餐去了。他们到了一楼,从酒店客人们身旁走过,刚刚找了一张餐桌坐下。这家兰庄酒店的经理突然就过来了,说是有个学术团体来访,在兰庄驻扎着,知道子轲在这儿用餐,非要同子轲打个招呼。
“不用打招呼。”小周头也不抬,漠然道。
汤贞在旁边听着,本以为也没他什么事情。
“哎呀,那是……汤贞老师?”
身后忽然有人叫道。
汤贞愣了愣,回过头。
那是一个陌生中年男子,头发微微斑秃了,穿着身不太合体的格纹西装,远远从餐厅门口越过那些保镖走过来了。他脖子上挂着好几张身份牌,大约就是刚刚经理口中提到的那个学术团体的成员。
“你好啊汤贞老师,我是咱们电影学院的教授,”这男子激动地伸手握住了汤贞的手,“我以前还去旁听过你的课!咱们是同僚啊!”
汤贞被他握住了手,彻底愣了。
“我叫刘汶,”那男子眉开眼笑的,对汤贞热情道,又对坐在汤贞对面的周子轲点了点头,“您不认识我?”
第144章 芭蕉 26
汤贞似乎不记得刘汶是谁。他如今生了场大病,所有人都知道他记性不好,所有人都不会怪他。
保镖们反应过来,上前将那位学者带离这片用餐区域。刘汶口中喊着:“汤贞老师,以前咱们——”
周子轲今天早上似乎真的没什么胃口吃饭。他歪过头,看到落地窗外,大片的媒体和记者被兰庄酒店的安保人员阻拦在喷洒着水的绿坪和矮植之外。太阳初升,水珠扬起来,隐隐见薄薄的一道小彩虹,周子轲眯了眯眼睛去看。
汤贞正在专心撕手里的羊角包,他撕下一小块放到自己的牛奶杯里,又撕下一小块,拿着举起手。
周子轲手边放着又一杯咖啡,他低头瞧了一眼汤贞递过来的羊角包,索性弯下脖子,低头衔住了,咬进嘴里。
汤贞的手指尖也被他咬了一下,并不痛。汤贞低下头,继续撕羊角包给他吃。
这是一片公共用餐区域。兰庄虽是高级酒店,又因为周子轲的提前嘱咐,会全面严格地配合他们工作,但其他客人是酒店方面很难约束的。
周子轲看着那一老一小走到他身边,老人家很有礼貌,对周子轲问可不可以合影的时候,她轻声细气,怕这唐突的要求打扰了子轲,也会打扰其他客人似的。
被老人家扶着肩膀的小女孩也红着脸,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 Mattias 前段时间共同拍摄的那期创刊号封面。
随队的保镖有几个人走过来了,要拦。周子轲瞧着汤贞坐在对面,好像很高兴似的。
那三位乔装成摄影师的安保人员扛着机器过来了,到子轲身边。他们拍摄着子轲接过笔来给小粉丝签名,给小粉丝后面的大粉丝签名。越来越多的酒店客人见状都开始窃窃私语了,有的人直接站起来,不再假装优雅有礼貌了,只怕错失了机会。
毕竟两位大明星就坐在他们身后——今天早上一打开新闻,几乎所有新闻媒体娱乐媒体都在发送周子轲带汤贞亲自逛夜市,一路手牵手去走海的视频画面。
连正儿八经的早间读报新闻主持人也说:海边的夜市街向来只有晚上热闹,隔天早晨都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今早却格外引人注目,五六点钟,人山人海的粉丝聚集在现场,弄得许多店家觉都没睡,又赶紧开门迎客了。
周子轲从未像这一刻的温和,待人有耐心,他坐在汤贞对面,在镜头里给越来越多走过来的酒店客人粉丝签名。他实在是个太高不可攀的人物,稍微对人友好一点,都容易令人受宠若惊。浪子回头,要对他改观太简单了。
老婆婆扶着自己的外孙女,走到汤贞面前说,她从前好爱看《大江东去》,这两年都不重播了:“我女儿走了,她以前特别特别喜欢你演的七公子。”
汤贞愣了愣。
老婆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放下手了,又抬起来。上了年纪的人组织语言,总是有点困难。“她以前见过你,你还去医院看她,”老婆婆笑了,眼睛发亮,伸手指自己,“她和我长得有点像的。”
周子轲站起来,揽着汤贞,汤贞和老婆婆肩并肩站着,前面是那个外孙女。他们面对镜头一起合影。
老婆婆对汤贞说:“你长头发好看!七公子那个时候,就是长头发!”
汤贞看了小周,笑了。他们坐下。
陆陆续续还有酒店客人走过来,他们安静有序,用手势和眼神问子轲和阿贞是否愿意再合影一次,没感受到拒绝,才兴高采烈地走过去。周子轲签了几次之后,已经可以很潦草地一笔代过 Mattias 这个词了。出道三年,他又凑齐了一项偶像体验。
网上开始流传出小道消息,原来有粉丝连夜进驻当地的兰庄酒店,虽然房费高昂,却在第二天清晨成功“偶遇”下楼用餐的子轲和汤贞老师。不仅得到了签名,还意外获得了合影。“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汤贞老师,”前几天还在社交平台上大肆攻击亚星娱乐成团政策的这位粉丝语无伦次发文道,“我从没想过我能距离子轲这么近,距离这么近地听他说话,看到他签名!!子轲的手好好看!!!我有子轲亲笔签的团名了!!!!”
周子轲过去最为人诟病的缺点,无非就是不敬业。人们普遍认为他不会受欢迎太久,因为他的形象太过遥远,不符合娱乐行业的流行规律。他和粉丝之间如同相隔了几千几万光年,不像太阳,从早到晚贴心地陪伴。周子轲更像一处神秘的系外星球,粉丝爱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粉丝与他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羁绊”。
他突然降临了。
他现身在夏天的夜里,同汤贞逛逛夜市,吃吃街头大排档。他坐在兰庄的公共用餐区用早点,其间不断满足着周围粉丝的请求。他喝着咖啡,低头一声不吭签下 Mattias 这个名字。
周子轲在粉丝们偷拍的镜头里时不时笑,汤贞就坐在子轲对面,和他一起笑着吃早点。周子轲素来挑嘴,这顿早餐却吃了不少。特别是羊角包。
粉丝们一向视他为天神,天神下凡,极不寻常。媒体人则说,子轲突然接上地气儿了,因为人一旦陷入爱情,总难逃“柴米油盐酱醋茶”。
他们白天又去海边散步,钓鱼,公开度假。夜晚则去一家高级餐厅吃饭。周子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