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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军武离死去的士兵顶多只有一米,几颗饭粒砸在他的脸上,这是他参加国军开赴前线后眼睁睁看着死去的第一个战友。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年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挪动身子,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因为四周几乎没有多大的骚动。不知道是被近日来沿途所见随时死人的景象麻木了,还是克制着尽力表现出作为军人的坚强,没有人对死去的弟兄表示出正常的悲恸,反而是一种反常的镇静和漠然。连长喊来两个士兵,把尸体抬到边上掩埋,其他人转过身,又蹲在地上继续吃饭。
高军武却吃不下去了。一个刚刚还在同一口锅里抢饭吃的同伴,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就这么瞬间消失,如同迅速滑过的流星,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将饭碗搁到一边,坐了下来。望着远方迷蒙的黛色山影,脑海中不断涌动着许多场景:血腥杀伐后的大红门、拖儿带女的流亡人群、大轰炸后的废墟残尸、眼前这位刚刚被抬走的弟兄滚落在地的饭碗……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就这般命丧当场,所有的国仇家恨,20年来的鸿鹄之志,不也就这般灰飞烟灭了么?
断不能如此!我高军武岂能苟且,死得如此下场!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往地上狠狠一锤。
邵青阳正好过来,看他坐在哪里发愣,忍不住将他当面一推:“格老子,发啥子呆?喂饱了脑壳就去歇着,养好精神打小日本!小心一枪过来,你娃就上阎王那里销号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中国远征军 第三节(4)
高军武不知哪来的劲头,学着他的口吻,用四川话粗粗的回了他一句:“老子晓得!”
这把邵青阳逗得一乐:“嘿,小白脸,敢在长官面前充老子,有种!”
虽然高军武给邵青阳打了招呼,希望能把三个铁哥们分在他的班里,可古良仍然被分去了机关枪连,只有龙鸣剑、付永志被分在了他手下。7个新兵加上原来剩下的6个老兵,他这班里总共有13个人。
高军武带着自己的班正在离前沿阵地大约有两千米远近的一座山坡后面的平坝上打桩子立帐蓬,一个瘦小的身影突地闪到他跟前,大叫一声:“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高军武高兴地嚷道:“唉呀,邹喜子,你还真的当兵来了!”
“嘿,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我娘见我老爹和哥哥们去了,就剩我一个了,我就当兵来啦。”
龙鸣剑与付永志也奔了过来,争着和邹喜子打招呼。
邹喜子个头实在太瘦小了,肥大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就像罩在根竹棍上,风一吹就会飘起来。军帽扣在头上,遮住了小半张脸,腰带上,仍插着那支黄铜唢呐,显得十分滑稽。
龙鸣剑戏谑他:“听老兵说日本人厉害得很,你这副样儿,能杀得了日本人?”
邹喜子当胸一拍,豪气冲天地回道:“我邹喜子个头小点不假,可现在上阵杀敌靠的是西洋进口的玩艺儿,又不是象古代那样使刀使茅靠蛮力。再说了,我会为自己准备上一枚手榴弹,真到了要命的关口上,我就拉,死,老子也要把本儿挣回来!”
“噫,这个娃娃兵人小志气大,本营长对你倒是应当刮目相看了哟。”一旁突然响起了宏亮的声音。
邵青阳手里提着根马鞭子,正带着两名勤务兵四处巡察,听见高军武等人的说话声,便大步走了过来。
一见营长驾到,新兵们赶紧干活,邹喜子转身想溜,却被邵青阳叫住了。
“龟儿子,见了长官要敬礼,咋个连军规也忘了?我问你,你是哪个班的?”
邹喜子赶紧转身敬礼:“报告营长,我叫邹喜子,是3连3排1班的。”
“3排?你们排长是麻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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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排长的确一脸大麻子,但他姓黄,我们新兵都叫他黄排长,只有老兵才敢叫他麻哥?”
“哦,那当然,长官可以叫,老兵也可以叫,叫起来亲热,你们新兵嘛,还是得叫黄排长。这麻哥啊,可是个军中奇人,死在他手下的日本人至少不下十个,还在汉口救过本营长的命。淞沪会战、武汉会战他全都赶上了,跟着本营长一路从尸山血海里冲杀过来,你们在他面前,可得放规矩些。”
邵青阳毕竟有经验,他带着勤务兵登上前边的布满树林的山坡顶上用望远镜向东面观察了一会儿,便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说道:“不好,我们的囤兵处没挖避弹洞,日本人的炮火一延伸,炮弹就会砸在我们的脑壳上。马上传令下去,各连立即组织力量,在背东的山脚下开挖避弹洞。”
苦差事接踵落到了新兵们头上,头一天在山壁上赶着挖好了三孔庞大的避弹洞,第二天拂晓时分,高军武所在的两个排的新兵们又摸着黑被派到前沿阵地赶挖战壕。
这是桩极其艰难而又危险的工作。由于前天夜里刚下过一场暴雨,土壤非常潮湿,工具上沾满了滑溜溜的泥土,沉重了许多。挖战壕的地方又在日本人的步枪射程之内,有些突前的地段,与敌方战壕的距离不过四五十公尺。
中国远征军 第三节(5)
新兵们分成许多小组,带着军用铲十字镐等掘壕工具立即赶往前沿,在原来的战壕里先竖着往前挖出一条通道,再往两边横展开去,与相邻的战壕连结为一体。没有一个人敢抬头,隐蔽得很好的日本狙击兵的枪口正在对面耐心而认真地寻找着目标。新兵们把挖出的湿漉漉的泥巴扔到前面,人全缩在战壕里,手脚难以施展开,一个个很快成了泥猴。战壕挖到一点四公尺深、一点二公尺宽,经作战参谋验收后才能交差。
天亮不久,前沿阵地上忽然出现了难得的好天气,白色的雾团涌涌荡荡在山岭谷地疾速的滚动。密密实实地遮隔了天地,十步以外就看不见人影。人们像在水里移动,一个个浑身上下水湿淋淋。来自对方的威胁消失了,士兵们兴高彩烈地爬出战壕,将身子坐得高高地谈笑着,高军武等新兵们也抓住这难得的时刻,争先恐后地拥出战壕,四人一组地将螺旋铁柱拼命地往地里拧,然后再飞快地把带刺铁丝网绞在一根根铁柱上。很快,一道长长的铁丝网就立起在了战壕的前面。
巳经累得快虚脱的新兵们争先恐后就地躺下了,许多人的双手打满了血泡,痛得呲牙咧嘴,叫苦连天。
浓雾直到临近中午才开始消散,高军武看到远远近近的绿色山岭像小岛一样从雾的汪洋大海中浮露出来,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清晰。天非常蓝,太阳明亮得耀眼,巨大的雾团一动不动地凝固在一道道低凹的谷底,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像琥珀般的棕红。
邹喜子的唢呐也响了起来,吹的仍是那支给他留下了极好印像的《槐花几时开》。高军武情不自禁地随着悠扬的曲调哼唱起来:“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
“哎,〃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致,他忍不住对龙鸣剑、付永志叹道:“要是不打仗该多好啊!”
当天夜里,高军武就生平第一次经受了战火的考验。
在此之前,他巳经无数次地渴望过这种真刀真枪与敌拼杀时刻的来临,并且相信自己即使当不了英雄,也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贪生怕死的逃兵。可万万没有想到,呆在后方的想法是一回事,上了战场与死神辟面相遇时又是另一回事。当英雄或者当懦夫,并非单单取决于自己的主观意愿与决心,更大程度上是由当时所处的环境与氛围来造就的。
这是一个皓月高悬的夜晚,经过一天劳累后早巳疲惫不堪的两个连的新兵回到囤兵处,只见四下里巳是一片紧张的气氛。远远近近到处响起了“赶快”的口令声——这是各就各位的意思——上千名士兵悄然无声地从隐蔽壕、避弹洞以及帐蓬里爬起来,纷纷向着前沿阵地上开进。杂沓的脚步声,叩击着刚刚从前沿阵地上归来的新兵们的心房。
就在5分钟之前,邵青阳巳经接到了团部命令,根据情报,敌人很有可能会在今夜发起全线进攻,他马上把大部分兵力派到前沿严阵以待。
刚刚回到帐蓬里的两个排的士兵们受到优待,吃了点干粮,就合衣枕枪地入睡了。
但是,没有多少人能安然入梦,大战前的恐惧让他们一个个心惊胆颤,辗转难眠。
高军武让这样的情绪搅得心烦。他提着枪出了帐篷,钻出了这片松树林。
万簌俱寂,夜宁静得出奇,一点听不到战地上常有的那种嘈杂的声音。田野充满了甜美而富有活力的气息,清新宜人的空气里洋溢着树木的香味,微风从正在吐翠的树枝间轻轻拂过。
宁静的夜,原本应该使他心旷神怡。但想到第一次即将真正面对战场上打响的第一枪,他的心完全无法平静。他开始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滚烫的心稍微放慢一点跳动。
喉咙是干涩的,他索性在被夜露浸湿的地上坐下来,拧开水壶,咕嘟嘟灌了一大口,抹着嘴角,开始抬头端详牛奶般温润的月色,一个含着淡淡微笑的少女的影子徐徐升起他脑海中,心跳开始放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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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远征军 第四节(1)
邵青阳出于多年打仗的一种警觉感,一直保持着清醒,离午夜还有半个钟头,他已经睡不着了,于是索性走出了帐篷,一个人在静静的营区里巡视。许多帐蓬都空着,睡着士兵的帐蓬里也不时传出压抑着的说话声。
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战争的恐惧巳经在新兵中间蔓延开去。要指挥这一支仅仅接受过20天军事训练的青年人为主组成的部队与训练有素、如同嗜血野兽一样凶残的日本人作战,对于战斗的胜负,他其实也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离战场稍远的地方,在树梢上方闪亮又泯灭的信号弹,使人消除了浓重夜幕造成的宁静和平错觉。
邵青阳凭经验猜测到就在不远处的夜色中,十有*隐蔽着一支威力强大的日本人的炮兵部队。
月光洒满原野,遍地混浊浩大的鼾声与蛙声、蟋蟀声交相起伏,形成独特的混响。
他突然镇定的发出命令:“赶快给老子起来,带上枪杆子集合,注意,小声些,不要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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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留在囤兵处的中国官兵几乎在一眨眼间不声不响地排列在邵青阳身前。
邵青阳目视着这一排排黑压压的身影,热血即刻在血管里猛烈奔突,如火烧燎,使他陡地亢奋起来。
山风疾猛了,吹得树枝“簌簌”发响,邵青阳打了一个寒战。紧跟着他发出了命令:“日本人就要攻过来啦,快点离开这里,全都给老子进避弹洞!”
三孔避弹洞,很像中国北方的窑洞,只不过在进口处拐了一个大弯儿。通风口开得不错,洞里温暖而不觉气闷,几支烛火照耀着一张张迷惘地等待着噩耗即将到来的脸膛。
在这种情形下,邵青阳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大将风度。他借着两支蜡烛的微光做出非常镇定的样子叫道:“麻哥,给弟兄们讲讲,大片刀砍进日本人颈子上的感觉怎么样?”
居然有鼾声响起。那是老兵油子麻哥,他蜷缩在地上,头靠着墙壁巳经酣然入梦,在这样的情景下,鼾声听上去非常诱人。
“看见没有,麻哥是才真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