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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都比不过世子爷一天受的赏赐之多。
李昀闻言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人带回来了?”
“是,”凌鹰低了低头,“在城东客栈安置着,等殿下的命令,随时都可以让他过来。”
李昀点点头,“先下去吧。现在日头太大,怕晒坏了老人家,过会儿不这么热了再把人带来。”其实北方冬天的太阳不怎么炎热,李昀只是现在自己想睡一会儿。
“是。”凌鹰正要退下,却又被李昀拦住了。
“等等,忘记与你说了,你这月的俸禄减两成。”
凌鹰:“……”
凌鹰哭丧着脸,正想问是何缘由,但看李昀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下了,自己也不敢再问什么。他嘴唇如鱼儿般开开合合,最终还是闭上了。
郁郁寡欢地走出世子院后,凌鹰正好碰上了进酒,当即心下一亮,打算问问这个和世子片刻不离身的进酒。
“殿下怎么回事?怎地突然扣了我两成薪俸?”凌鹰面色焦急,愁眉苦脸地问道。
进酒也愣了,皱了皱眉,“他也没同我说啊,他最近不是让你去钱塘接人去吗?”
“是啊,我也没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凌鹰叹道。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离开了,剩下进酒一人站在原地。
进酒方才刚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回来得晚让李昀等久了,没想到凌鹰做事这么风风火火,这么着急就走了。
进酒撇了撇嘴,继续向世子院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不住停下,心里似乎捉摸到了什么。
进酒是李昀左右亲信之一,自然是知道李昀派遣凌鹰去钱塘接什么人,此人对江洺来说重要得很。若是李昀是因为凌鹰接人回来得晚了才动怒的,这可就比较奥妙了。
李昀虽做事随性,但在情爱方面却是寡淡得很,这些年来从不沾身。进酒从小陪李昀长大,除了王爷王妃之外,也不见得他对什么人上心,没想到来了个江洺,就让李昀关注至此。
进酒苦笑一声,这江洺来历不明,世子要想得到他,怕也是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坎坷吃多少苦。
此时躺着晒太阳的李昀打了个喷嚏。
这天似乎通了灵性,未时将过,暖阳就被密云遮了起来。凌鹰为了保住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点薪俸,一直都在紧张兮兮地盯着天上的太阳,见不那么热了就连忙将人扶上马车带往王府。
江洺因为上次被李昀轻薄的事儿,已经有意避开他两日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单纯地想要避开,免得两人见了面尴尬万分。
但方才下人来报,说是殿下请了个贵客来府,让江公子务必前去相迎,江公子若是不去则必定后悔。
江洺第一反应是小姨被救回来了,但下一瞬间仔细想想觉得没这么快。江洺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思虑再三,终是决定去一趟。
他来到府门口,发现李昀已经在那等候了。
李昀长袍飘飘,发髻端正,身姿挺拔地站立在那。从江洺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只见他眉梢上扬入鬓,眼神凌厉、闪着精光,浑身透着挡也挡不住的霸道张扬。
江洺呼吸一滞,突然感觉到抬不动腿了,止步在原地不动。身旁跟着伺候的下人正疑惑他怎么突然不走了,犹豫着问道:“江公子可是身体有些不适?”
江洺反射性地摇摇头,正想开口,余光却瞥到李昀走过来了,他连忙闭口不言。
“怎么了?”李昀卸了几分威严与肃穆,将方才高高在上的气场掩藏得一干二净。
江洺不回话,下人在李昀面前也不敢开口。
李昀突然一展眉眼,一双桃花眼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勾魂。他缓缓道,“江公子这几日刻意避着我,是因为我前天一大早……”说不一定能帮你救回小姨而赌气吗?
他还没说完就被江洺厉声打断:“殿下!”
李昀微愣,疑惑地看着他,不知江洺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
江洺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偏头躲开李昀的目光。
李昀现在看到江洺的样子,这才明白对方误解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贵客快到了,江公子不去看看?”李昀眉舒眼笑。他虽是想趁这机会好好挑逗江洺一番,但也得顾及正事,心中只觉遗憾万分。
府门外传来马车停步的声音,接着又有几声老人的咳嗽,江洺一听就觉得熟悉得很,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
他越过李昀朝王府门口走去,看清来人之后立马滞在当场,脑中如雷霆一般地轰鸣。
府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挂满笑容,老态龙钟却又精神矍铄,一边步履蹒跚地迈着步伐,一边时不时转头和搀扶着他的年轻人谈笑风生。
江洺强忍住眼中涌上来的泪水,硬是扯出了一个笑脸,艰难地抬脚迎上去道:“夫子!”
“随之!”章益一看到他就两眼泛红,浑浊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砸,他放开年轻人搀着的手,自己踉踉跄跄地快步朝江洺走过来。
江洺也立马奔过去到他面前,伸出手与章益紧紧相扶,颤声问道:“夫子怎地来此?”
章益热泪盈眶,欣慰道:“你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被荣亲王赏识来他府上施展拳脚,为我朝效力,真不愧是我章益的学生!我便是听了这消息被世子殿下接来共睹辉煌的。”
江洺听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李昀。”
章益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又道:“随之啊,夫子这一路上听了不少你的传闻,心头觉得甚是宽慰,以你为荣啊!”
江洺正欲开口辩解几句,谁知被身后的李昀扬声打断了:“有江公子这一国之栋梁效力,乃是我朝之荣幸!”
“章夫子风烛残年,纵使以前经历过多种磨难,现在有江公子这一学生成了盖世之才,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江洺听了怒气填胸,却又不得不忍住。李昀方才的第一句话是安抚章益,这句话则是话中有话,在暗示江洺章益年纪已大,精神上禁不住什么大的刺激。此时要是打击了他,说不定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章夫子自然听不出来这话中意思,他含泪道:“这也亏老王爷慧眼识才,给了随之一个机会。”
“应该的,应该的。”李昀打着哈哈。
章益又抹了一把眼泪,看清李昀长相之后突然变貌失色,眼睛在李昀和江洺之间来回转动。之前来的路上凌鹰就和他讲过世子与江洺长相相似,但现在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模一样,不禁目瞪口呆。
李昀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江公子与我甚是有缘,不仅面貌相似,就连胸中抱负也别无二致。老先生,我们进去说。”
江洺与李昀两人一人一边,好生扶着章益迈上了王府的石阶。
李昀一面让章益注意着脚下的阶梯,一面又编起江洺的故事哄得他喜笑颜开,一副孝思不匮的大孝子模样。
不仅江洺没见过这场面,一旁的进酒也微微错愕。进酒不禁感叹起来,李昀从小到大连府里的王爷王妃都不曾尽过这般的孝道,现在竟然对“老丈人”这般孝顺?
他自小跟着李昀,对李昀以前干过的混账事烂若披掌,不曾想现在却被情爱转了性子开始敬重长辈。进酒这样一想,对原先抱有成见的江洺也看得顺眼了起来。
☆、入住
章益被李昀和江洺扶进会客室坐下,他难以为颜,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在王府住下,会不会给王爷和世子添什么麻烦?”
李昀嫣然一笑,“不会,老先生放心,王府大院深宅,多您一位不多。”
章益早就听过皇城富庶,乃物华天宝汇聚之地。这王爷府就更是气派了,方才从府门外一路走来,瞧见的楼阁台榭、丹楹刻桷,果真是与穷乡僻壤里的蓬门荜户比不得的。他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但从未对此景貌亲眼目睹,不禁感叹道:“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李昀又吩咐丫头们取来茶叶,自己亲自泡了一壶茶给章益端来,章益连忙推辞道:“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为小老儿泡茶?不可不可!”
“老先生是长者,又是德高望重之辈,能给您敬一杯茶,是李昀的荣幸啊。”李昀道,“家父时常教导,要对有才学之人以礼相待,万万不可怠慢。老先生何不遂了我的惜才之心?”
章益倍感快慰,郑重地点点头,道:“殿下真是世间少见的明理之人啊。”他看着李昀,眼里流露出一股满满的喜爱之情。
一旁的江洺也看出来李昀甚得章益的喜欢,但又不好正大光明地提醒他人家其实是个衣冠禽兽,只得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江公子也来尝尝这铁观音么?”李昀也给江洺倒了一杯。
江洺拒绝不得,也不在章益面前驳他面子,接过茶杯道了谢就一饮而尽。
李昀见之忍不住一笑。
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的天,从京城聊到钱塘,从国政聊到家常。其实只有章益和李昀在谈笑,江洺面色阴沉,不怎么开口。
外头天色渐暗,北方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现在没了太阳,就暗得更快了,外面的碧瓦朱檐、阶柳庭花在夜色的笼罩之中也开始朦胧起来。
江洺心烦意乱,渐渐觉得本来的计划已经一步一步地偏离原来设定好的轨道了。李昀将章益接来就是要他做事多一分顾忌,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么?
李昀见用晚膳的时辰到了,就让章益先准备着,自己让丫鬟去小厨房说一声做些清淡的食物。
见李昀起身离开,江洺也顾不得旁边的下人,张口就问:“夫子觉得李昀此人如何?”
章益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看他谦和有礼,胸怀大志却又不忘小事,是个能人啊,将来一定能撑起一片天地。”
江洺嘴角一抽,脸色更难看,欲开口告诉他实情:“夫子有所不知,李昀他……”
外头传来脚步声,李昀回来了。
“后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老先生先去膳堂等候如何?”李昀眼笑眉飞。
“好,有劳了。”章益虽然看到方才江洺脸色不对劲,但现在瞧见李昀的春风一笑,心下便又舒畅起来,转眼什么都忘了。他正欲起身准备徒步走去膳堂,不料被李昀一拦。
“老先生稍等,我看您腿脚不便,特地准备了一辆四轮代步车,过一会儿就来了。”
章益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听就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这,这如何使得?殿下对小老儿……”
“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先生莫要与我客气。”李昀眉欢眼笑。
章益闻宠若惊,不知说什么才好。旁边的江洺却脸色更黑,看不出来李昀想要做什么。
李昀将章益扶出门槛,外头正有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推来了一辆四轮车,将之停在章益面前。章益早就想要一辆这样的代步车了,但这车的价钱昂贵得很,自己的根本无力承担,多年来一直受这老寒腿的折磨。
章益喜不自胜,顾不得礼仪,借着李昀的搀扶坐上了四轮车。
李昀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使用,“老先生试试?还用得习惯吗?”
一旁的进酒大开眼界,心想若是老王爷见到这番情景不知会做何感想。圣人都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怎么到了李昀这儿却是反过来的。
章益试了试,忙道:“这么个好东西,怎会不习惯?承了世子殿下的福,小老儿这以后出门可就便利多了。”话里是掩也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