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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一出现,周言隐隐不服气,眼神一路往下溜,到韩铮的腰、大腿、膝盖、小腿肉……
韩铮把火关了,转身要去碗橱拿碗,忽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周言,愣了愣。也不知道这小子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瞧着周言的眼神,怎么看着就这么不怀好意呢……
“看什么?”
“没什么。”周言收回目光,走过去把碗递给他,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说,“你把我俩衣服洗了啊?”
“嗯。”韩铮背对着他,没让他看到自己的动作轻微一滞,语气含糊地说,“你吐了一身。我随便找了两件衣服。不打紧吧?”
周言的眼珠子转了转,语气悠然:“不打紧。”
当然不打紧,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周言一想到自己喝醉吐了,还让个认识没几个月的男人给自己洗衣服、换衣服,那人还穿着自己贴身穿的衣服,别扭的像有几百几千只小虫在身上爬。
韩铮自然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把煮完的每人一碗面端了出去,然后让还在厨房的周言拿两双筷子出来。
韩铮手艺好,连煮个最简单的加鸡蛋的方便面都能变着法儿弄出多花来。周言一边吃着一边想着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吃泡面怎么就没个肉味儿呢,光光调味包的味就能让他每每刚吃完一半升腾起想吐的欲望。
关键是,他这泡面,已经煮了那么多年了,水平也不见有丝毫长进。
周言和韩铮两个人面对面各自扒拉着一个大碗吃着,谁也没看谁,谁也没说话。凌晨时分,外面的小弄堂里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野猫发/情的叫唤声,此起彼伏,而等到猫狗的叫声消失后,那寂静的夜里,似乎隐隐夹杂着一种低低的啜泣声。
一开始韩铮以为是自己太晚没睡产生幻听了,一抬头,看到耳朵一向堪比犬类的周言也正襟危坐,竖着耳朵皱着眉头,眼神望向他的样子,便知道那不是幻觉。
真的有人在哭。
深更半夜老房子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听着就起鸡皮疙瘩。可对面周言的神情,却异常的严肃,好像是某种高度戒备的野生动物,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飞窜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大约半分钟后,那哭声慢慢变低,几不可闻,周言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一下垮了下来。
好像猜到韩铮要问什么似的,他抬头一边揉着自己额头的大包一边叹着气说:“是小珍妈。这阵子老是这样,总是哭……不挑时间不挑地儿。”
小珍妈是个又老又穷的残疾寡妇,活到了这个岁数也没活出个人样来,值得骄傲的事也就一件,一个没文化的穷酸女人硬是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拉扯大了漂亮闺女。小珍妈做了半辈子的梦,唯一的指望也不过是看着女儿嫁个好人,要是老天爷怜悯她,让她命长点,说不定能活着抱抱孙子孙女。
可这会儿老天给她浇了盆冷水,她一个激灵梦就醒了,醒来闺女不在了,这下连做梦的权力都没有了。她恨不得上天去问问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怎么就狠得下心这么对她,可她是个只有一条腿的残疾啊,垫着脚都站不起来,更甭提上天了。
怎么办?只有哭了,白天黑夜地哭,哭得左邻右舍都烦了,却又拿她没办法。
可能是深更半夜人的意志格外容易动摇,一向只贫嘴说俏皮话的周言忽然成了话匣子,和韩铮“一诉衷情”了。
他点了根烟,吸了口,看着韩铮说:“我在出狱前,总觉得自己挺惨的。一出生就是个‘黑户’,跟着我妈被外人骂、被家里人骂,从小骂到大,几乎是浸在唾沫星子里长大的。各种难听的话听得多了脸皮反而越来越厚了,后来我长大点了,就和那些背地里戳我脊梁骨的人对骂,特别是他们骂我妈的时候。”
“可我对我妈也没好过。我们互相憎恨,视对方为头号仇敌,就恨不能把对方生吞活剥了。所以当时我妈一听罗家缺个肾,就马上拉着我去医院做检查。现在不是常说一个苹果手机一个肾吗?我当时在我妈眼里,就算个苹果手机。”
周言说到这里,可能觉得自己挺幽默,自个儿就笑着傻乐了起来,乐了会儿看对面的韩铮一脸看傻X的表情睥睨他,忙敛了敛笑容,继续说:
“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我妈对我可真够狠的。你说我——作为一个她老人家和我爸错误结合的‘恶魔果实’,能在那个家被好好对待吗?可她半点没犹豫,真当我是个苹果手机,随便一放就完事了。还好姜雪不是个心理变态,也没什么暴|力倾向,不然我可保不准自己长成什么拧巴样。”
听到这里,韩铮笑了笑。
“现在也挺拧巴的”这想法呼之欲出,他想揶揄两句,可看着周言那阴郁的神色,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罗家买了我这个‘苹果手机’可算是赔本生意了。不仅没发挥个‘肾’的作用,把罗进忱给救活了,反而还反手给他往火坑里推了一把。可那家伙……”周言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意味不明,看着人汗毛凛凛,“……不本来就快死了吗?哎,也不知道这法院怎么判的,关了我整整四年。四年啊,黄花菜都凉了。久得我那混蛋老妈都熬不住去见阎王爷了……”
韩铮眼皮一跳,之前好像没听过这一段。
“你妈她什么时候走的?”
周言盯着烟头想了想,半天没想出来:“记不清几月几日了,反正我还蹲号子呢,她也就来看过我一次,劈头盖脸的痛骂……”他摇摇头,自嘲,“真成啊……我都这么惨了,还骂,她要是还活着,那张嘴一开口骂啊,这片老房子,谁家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后来我出来了,她也不在了,我一个人住在乡下,倒也清静,没再伤春悲秋了。想想自己没缺胳膊少腿,不就在里面蹲了四年吗?死的那个弟弟和亲妈,也不是对我而言多重要的人,所以要比惨,小珍妈比我惨多了。”
周言的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的眼眶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微微低头的时候看着格外落寞,韩铮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点什么,也不知道他说这些的时候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也许真的是一个人过得太久了,有好多话,还是得有人说的。
韩铮自己就是这样,他从前有段特别神经病想不开的时候,有事没事就往墓园跑,对着谢晨的墓碑吐苦水,估计九泉之下的谢晨都听烦了。
可周言和谁说呢?他没见过自己亲爸,和自己亲妈又看不对眼,总不能抱着别人家的碑念叨吧。
是挺惨的。韩铮忽然觉得周言一个人过着到现在没变成精神病真是个奇迹。
韩铮估摸着周言心里对小珍那事还是挺愧疚的,虽然严格说来,和他只有半毛钱的关系。可周言算是个好人,虽然是个做过牢的好人,好人心里总是更容易产生负罪感,那种愧疚的情绪一涌上来,简直就是要人命的。
而且这阵子这一带都知道了周言是个刑|满释放的杀|人犯,毒得连自己亲弟弟都杀,背地里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呢。人言可畏,就算周言不是那么在乎,也不能装作听不到吧。
况且周言应该还是在乎的。
羞耻心应该是个正常人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要是没了,这人也就离棚圈里的某些生物差不多了。
泡面吃完了,周言看起来暂时也死不了,韩铮准备回去了。
周言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站起来送他到了门口。
“你是要答谢我没有因为你吐了我一身把你揍一顿吗?”
周言闻言“啧”了声,抬了抬眉,戏谑一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韩铮的眼角一跳,绷着脸愣是没说话。
周言看他还是一张冰块脸,也不逗趣了:“楼道里黑,小心摔了,开车注意安全。”
“嗯。”韩铮应了声,然后转身离开。
楼道里没有灯,确实是黑得很。韩铮两步一台阶,每层有十级台阶,他跨五步,就能走完一层,来的次数太多了,他闭着眼都能上下自如。
摔?周言那个二百五摔了他都不会摔。
韩铮下楼只花了一分钟,到楼底的时候,魔怔似的突然抬头望了望顶层周言那屋的窗。
灯光已经暗了,一片漆黑,和周遭其他人家一样。好像很难想象,没多久之前,他们俩还围着那张小桌子面对面的一人扒拉着五块钱一碗的泡面,吃得哧溜哧溜的。
也许是之前屋里太暖和了,以至于他现在下楼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弄堂里听着不知哪里传来的狗吠声,吹着夜里不大的风,也觉得冷得心惊。
周言那句贱兮兮的“这不是舍不得你吗”突然就窜入他脑子里,魔音入耳一样。韩铮手里头点燃的那根烟掉了点灰下来,他猛地吸了一口。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是一个人。
他突然觉得,好像自己……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舍不得。
邪了门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找到那个流窜犯的时候,已经步入小暑。大太阳天天当头照,热得人心里发慌,只要不在空调间里,走两步就是汗流浃背的。
周言每天进“喜来”的厨房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对他和那几位厨房工作者来说,那里已经不是生产美食的地方了,是个烤人|肉的大型烤箱。
这样的环境里,人也容易心浮气躁,特别是周言租的房子里没装空调,每天除了热就是热,跑哪哪都热,热得他什么都不想干了,甚至是每天下班后还磨磨蹭蹭着在饭店的大堂里呆到最后。
因为那里开着空调,够凉快。他甚至考虑过偷偷在里面打地铺的可能性,直到有一天,等到十一点他还没走,然后看见另一个绰号叫“肥肥”的大厨卷着铺盖进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的,周言才彻底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肥肥是个单身了四十年的单身狗,住哪都一样,虽然周言也没个家,不过他暂时还没想着和这个类似“二师兄”的人凑活着一起打地铺。
周言走出“喜来”的大门的那一瞬间,觉得全身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今年整体来说热得早,温度高,降雨也少,在蒸腾的暑气里每分每秒都是憋闷着的。
回家的路上,周言去便利店买了一罐冰可乐。这个时间点,收银员倦怠得爱理不理的,周言钱都付出去了,那俩收银员愣是凑着脑袋窃窃私语,头都舍不得抬。
周言努力耐着性子,咳嗽了声,说:“麻烦找钱。”
这会儿其中一个收银员才抬起头,不耐烦地把那张一百块拿起来,甩了一把,又在眼前晃了晃,一边找钱一边和另一个收银员说:“……那你说,这流窜犯都死了,不就死无对证了吗?谁知道他到底把那姑娘弄哪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都快两个月了吧?”
周言的某根神经忽然敏感地一跳。
“不是说警|察也不能确定真的确定和这流窜犯有没有关系吗?我们这带本来就乱,我听说之前和她一起那男的……”旁边那人压低了声音,捂着嘴说,“以前是杀人犯呐……”
后面的话周言没再听进去,走出便利店后,他马上给韩铮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会儿,没人接。
周言继续打,还是没人接。
他整个人像着了魔似的,坐立不安,蹲在便利店门口,叼着根烟,有种自己分分钟要炸了的感觉。
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