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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徐承渡朝隐忍着痛苦的阿客略微点了点头,汗水自他的眉头滴下,啪嗒一声落在这见证了无数屈辱和荣耀的格斗台,“好好养伤几个月,会好的。”
阿客扭曲着脸,不明所以地盯着这个一秒前才践踏了他尊严的年轻人,无视他的好意,扭头就呸了一声。
胜负已分。
最后站起来的拳手,是马哲。
伴随着裁判的宣判,看客们开启了尖叫仪式,毫不吝啬地庆祝他们选中的拳手获得了惊险的胜利,就连输了钞票的那一方,也不得不从心底里承认此人的实力,并津津乐道于这场看得过瘾的强强之争。
徐承渡就这么站着,目送着阿客被雪白的担架抬下去。
这场格斗赢得并不顺利,垂在身侧的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锁骨的疼痛也令他几乎集中不起注意力。
看来要休息一阵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状似随意地瞟过二楼那排尊贵的包厢,意料之中,什么也没看到,于是转回视线,扫了周边一圈热情的看客。
扭曲的,疯狂的,兴奋到无以复加的……
不管到什么时候,总有崇尚武力的狂热分子,这些人……都是社会不安定的潜在因素。徐承渡敛下讥讽的目光,转过头,略微有些肢体不协调地往台下走去,刚走出一步,他堪堪点地的前脚掌猛得收住。
方才扫视的那一圈,目之所及之处,余光好像触到某道异常专注滚烫的视线?
出于职业本能,那道视线给他的不自在的感觉被无限放大,受到了大脑的重视,一边感知着,后脚跟已经不由自主打了个旋儿,朝那个方向转去。
隐在一堆群魔乱舞的看客中,徐承渡准确地锁定了一道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色的上衣,压着鸭舌帽,隐蔽的行头藏不住他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是的,有些人只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一眼把他从一众平庸普通的路人中精确无误地择出来。
在这个地下室,徐承渡见过很多这种低调却暗藏实力的买庄人,出于某些不得已的苦衷,他们不能让外界知晓他们钟情于这项黑暗暴力的、甚至游走于法律边缘的地下运动,这对他们来说,是白衣上显著的污点。尽可能的低调和掩人耳目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这人大概也是这些“不得已”中的一员……
徐承渡打算收回探究的目光,也就是在那一秒间,那人再次抬起了头。
电光火石间,嘎嘣一声,徐承渡觉得自己可能把腰给扭了,或者,脑袋中的某根弦十分不应景地断了。
他感到自己的瞳孔在急剧放大,他知道瞳孔放大除了在人咽气的时候会发生,还会发生在人震惊或恐惧的时候,兴奋的交感神经使得瞳孔旁的肌肉收缩……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都看到了?
他跟以前相比,似乎更帅了……
在看到那一双泛红的蕴含着怒气的双眼时,徐承渡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念头,那些念头转瞬即逝,连点影子都没留下,就像一刀劈开令人头疼的、错综复杂的线团,最中心藏着的针刺首先冒了出来。
和我分开后,你过得还好吗?
徐承渡的喉结滚动了那么一下,他怔了足足有三秒,也许是更长的时间,长到裁判都已经开始小声催促他赶紧下台。
他看到的那双眼睛里纠结了太多情绪,愤怒,疑惑,不敢置信……多到他根本就没时间细细品味琢磨一下,那个人就低头戴上了墨镜,挡住了二人之间的视线交流。
“白格。”徐承渡用唇语无声地唤出那个名字,却并没能使那人离开的步伐多出一星半点的留恋。
浑浑噩噩地回了更衣室,披上斗篷,默默地搓着手。
在真正决定执行任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跟白格或许会再见面,他要做的事某种程度上牵扯了白格的利益,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这几乎是开盘就亮起了红灯。加上现在还不知道白格与陆望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是否会对任务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他越发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凭借他对白格的了解,与其等着对方着手调查,真被查出些蛛丝马迹,不如自己抢占先机,胡乱编个理由解释明白,再和平地分道扬镳。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现在二人身份又天差地别,即使有一层薄而又薄的关联,想要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不难。
总之,先把对方稳下来再说。
徐承渡拢了拢斗篷,往外追了出去。
再不济,起码要先搞清楚他跟陆望的关系,再思考是敌是友的问题。
第14章 重逢4
白格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停车场走,沿途似乎撞到了几个人,冲力之大,差点撞落他面上的墨镜,其中还有一个好像还不客气地骂了他一声装逼不长眼,他没有理会。
他边走边想边告诉自己:冷静一点,白格!不要显得这么狼狈!这不像你!
然而几次三番掏不出车钥匙的、那只颤抖的手不容置疑地揭穿了他:别自欺欺人了白格!你不是一直想着他吗?为什么要逃?
“妈的!”优雅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额头的青筋暴露,他恶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那辆无辜的跑车。车子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闪了两下明晃晃的大灯,仿佛在眨巴眨巴困惑的眼睛。
那一脚踢出去让白格整个人都泄了气,他摘了墨镜,倚靠在车门上。胸腹内被一股跳上蹿下的暴虐气流搅得一团乱,搅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心不是心,胃不是胃,根本分不清是心在疼还是胃在疼。
“唔……”他微微弯下腰,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习惯性地捂住胃。这是一种“自动导航”模式,人在惊慌失措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停止思考,从而按照习惯模式行动,这种习惯模式往往会让人心安。
捂了一会儿,然后他疯了一样打开车门,搜寻着车内的角角落落,直到被他搜出一包不知道被遗忘了多久的香烟。香烟高档的软包装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白格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出“前功尽弃”四个字。
银色打火机呼一声燃起蓝色火焰,久违的尼古丁强势地冲进干涸已久的肺部,激荡起一阵兴奋的咳嗽。
他活着。
但是他过得并不好。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明明给他发了那么多封邮件。
他不来找我……是不是因为对我已经没有了感情?
肺部受到刺激,宛如被触到了一个神秘的开关,咳嗽止也止不住,白格咳得弯下了腰,怎么都找不到关闭的那个开关在哪里。该死的太阳穴也在一阵一阵地抽动,每抽动一下,连带着胃也跟着痉挛。
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游舒舟,或者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瞎唠叨的萧图,但是没等他按下通话键,身后就传来一声掺杂着急促喘息的呼唤。
“白格。”那人站在十步开外,唤着他的名字,一如梦境里一样。
是他……
白格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手机,僵硬地转过身。剧烈的咳嗽让他眼角泛红,双目迷离,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他像是醉了酒。
徐承渡跑得有些气喘,搜寻了大半个停车场,最后还是凭借咳嗽声才找到人。
“你没事吧?”见他咳得厉害,徐承渡忍不住上前两步,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因为他刚下格斗台,没洗澡就追了出来,一身汗味。
白格沉默地望着他,肺部的应激反应结束,渐渐地止了咳嗽。
两个人一个靠着,一个站着,就这么对望了一阵,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相顾无言。
“十年了。”白格的嗓音因为经历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此刻喑暗沙哑,大概是咳得累了,还有点有气无力。
“是啊,好久不见了,白大明星。”徐承渡挑起眉,扯出一抹笑,露出齐整白亮的牙。
那抹笑简直刺痛了白格的眼,他压抑住自己想把这人仔仔细细从头打量到脚的目光,撇了撇嘴,“是太久没见了,看样子你混得不怎么样。”
说的是他混得太差,竟然混到了臭名昭著的格斗场。
“还改了名字,叫什么来着?马哲?呵呵呵……”他低低笑了起来,神色里皆是冷漠,“怎么不叫毛概?”
徐承渡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知道白格咄咄逼人、尖酸刻薄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时候跟他掰扯,什么也扯不清楚。
“别这样。”锁骨的疼痛提醒着他任务为重,“我有我的苦衷。今天很高兴再见到你,那件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
这句话不知道是戳到了白格的什么痛处,他眼皮猛然一撩,盯着徐承渡的目光凌厉冰冷,“你说哪件事?”
“就是我们曾经交往……过……”徐承渡的声音越压越低,因为白格正一步步逼近,眼看那张俊美的脸慢慢放大,心跳跳成无规则的乱码。
他脑袋中灵光一闪,突然理解了白格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连忙摆手:“你放心,我知道你现在是公众人物,那段过去的关系我会守口如瓶的。”
最后一句话几乎压在了喉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气势上矮人一截,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后退。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在后脚跟扎了根,不容许自己再退半步,捏着拳头飞快地解释:“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句,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你不用提心吊胆于那段关系,你安心做你的明星就……”
“徐承渡。”白格扬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现在的眉眼看上去安静极了,唤出的那个名字也异常温柔,徐承渡心底却是咯噔一声,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为什么从来没来找过我?”白格端详了他一会儿,开口问,“我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哪里,你也知道吧?可是为什么?从来不来找我?”
徐承渡一时语塞,苦笑:“找你干什么?”
白格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心底的什么东西在慢慢下沉,像块沉重的铁,坠落的速度极快。
“别忘了,当初选择离开的是你。而且,你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应该就是我才对,你也看到了,我混的不好。你喜欢男人这件事大概算是个污点吧?你就不怕,我哪天真的找你,是为了以丑闻勒索你?”徐承渡巴拉巴拉地妄自菲薄着,听在白格心里是字字诛心,那两片微翘的翕动的唇,让人想把它们用针线给牢牢缝上。
怒气已经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值,白格称得上气急败坏地扭头吸了一口烟。
“所以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徐承渡下了最终定论,然而定论的尾调被突如其来地堵在了双唇间,后脑勺被一双手死死摁住。
紧接着,牙关被撬开,一条舌头蛮横地钻了进来,呛人的烟味全数渡进口腔,顺着唇齿间的缝隙漫散出来。
第15章 重逢5
徐承渡站着,干巴巴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觉得自己像沉在水里的鱼,鱼眼里,周围的一切突然都被无限放大,然后被放进液体琥珀,变成迟缓的慢动作,就连浮起的烟雾都仿佛凝固在半空。
白格眯起的眼睛就躲在那层烟雾后面。徐承渡看不真切,更别提琢磨一番对方的目光里有些什么。
吸,呼,再吸。除了香烟的味道,他还闻得到清冽的男香,也能品尝到舌尖上的一点茶香余韵。
一点都不温柔,舌头上传来的狂野和压迫,让他脑海里一时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