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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渡沉默了。
要说混账,大概没谁比他更混账了。
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什么结果都没预先设想,却说出了什么别怕有我在的大话。
差点就害死了白格……脑海里突然横空而降这么一条血字横幅。线人的生死往往从侧面反映了一个特工的业务能力,徐承渡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双手。
那只右手从把白格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地抖动,也不知道是生理性的还是病理性的,魔怔了一般。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被窝下伸出,虚虚地攥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徐承渡惊讶抬头,对上一双略显疲惫的桃花眼,一秒愣神后,他急切地张开嘴,刚想询问一下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对方又伸出另一只手及时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唉,我应该再多关心他一点的,起码应该再强势一点,不能由着他性子来。”萧图毫无所觉,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自我忏悔着。
白格朝萧图的方向挤眉弄眼完,扯开一个温润的笑,薄薄的嘴唇因为没有血色显得越发薄了,徐承渡担心他再盯得久一点,那薄薄一层的唇面就会被他盯得四分五裂。
两人无声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一想起这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永远睁不开眼,徐承渡就心里泛酸。他心虚地移开目光,刚想把手也抽出来,却被白格先一步扯进了被窝,隔着睡衣,放到了起伏的肚皮上。
热气熏潮了徐承渡的手心,再从手心一直蔓延到胸口。他这天晚上全身湿透地回来,匆匆冲了个澡换了套干爽的衣服就一直守在床边,由于心绪繁杂,这会儿才觉出来手脚一片冰凉。他看了看又把眼睛重新闭上了的白格,紧绷的身体因为感受到温暖而慢慢放松下来。
“你说对不对,小马?”萧图终于觉察出一直都是自己在唱单簧,没人跟他互动,于是心有不甘地突袭问话。
徐承渡一脸懵逼,“啊?”
萧图撇撇嘴:“这次多亏了你及时出手。谢了。”
徐承渡挠了挠头,“这是我的工作,总不能对不起我拿的薪水吧。萧哥,时间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吧?游医生说白先生只是还在睡着,等睡够了自然就醒了,没什么大问题。两个人守也是守,一个人守也是守,这会儿外面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公关,休息好要紧。”
萧图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他盯着徐承渡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这个第九号安保队长招得靠谱!
徐承渡被他打量得头皮发麻,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在一句一句地分析,就听对方松了口。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格子一醒你就跟我联系。诶,你就别起来送我了,把人给我看好就行。”
说着,萧图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就直直往外走,徐承渡原本想去送送,无奈一只手被某人拽着按在肚子上,想起起不来,又不敢大力甩开,只能把身体行动改为目送。
直到听到指纹锁的咔哒声,他忍不住扭头:“幸亏萧图是个睁眼瞎,不然换个人来,分分钟就被发现了!”
白格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你是第一个说他是睁眼瞎的人。”
徐承渡一惊:“什么意思?”
“唔……”白格眯起眼睛,“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萧图: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64章 升温9
徐承渡愣了一会儿,倏地弹跳而起,边后退边连连摆手:“猜……猜到什么?有什么好猜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这事儿你得给他解释清楚,别让他误会了。”
白格坐了起来,半边身子歪斜在枕头上,眼皮慵懒地往下耷拉着,半睁半闭的眸子里暗含着流光,也不说话,就这么含着一抹笑意,轻轻浅浅地望着他。
徐承渡莫名就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早就无处遁形,连忙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白格乖顺摇头,“没有。”
徐承渡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好在精气神恢复了一点,他转身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倒了一杯早就预备好的姜茶,递了过去。
“家里没有红糖,有点辣,你慢点喝。驱寒暖胃的。”
白格把冒着汩汩热气的玻璃杯接过去,两只手捧着,放在膝盖上,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捧着全世界。滚烫的姜茶散发出辛辣又热烈的味道,冲得整个鼻腔连带气管和底下的心肺都暖洋洋的。
室内仿佛升腾起一轮小小的太阳。
“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说你的难处?”
“行动完成得还顺利吗?”
两人同时开口。
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闭了嘴。
“还算顺利。”徐承渡坐到床边,背对着白格,把他还没干透的短发往后拢了拢,“如果你不出意外的话。”
白格白皙的指尖被杯壁烫得微微泛红,盘旋而上的热气轻而易举地熏红了他薄薄的唇瓣。
“我当时真的吓傻了。”徐承渡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这让他的嗓音听上去有种粗哑的金属质感,“这种情况你要是再来个几回,我可能就不用戒烟保肺了,迟早得心脏骤停,一命呜呼。”
白格愣了一下,低低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没心没肺。”
徐承渡:“……滚蛋。”
“不是什么难处。”笑了一会儿,白格喝了一大口姜茶,辣得差点淌出眼泪,“对我来说,只要是你有需求,都没有难处。对了,晚上你在水里泡了多久?不用也喝一杯驱驱寒吗?我刚刚摸你的手,有点凉。哇,好辣,你到底放了多少生姜?”
这一大段分了几个层次的话里,徐承渡不知道被哪一句戳到了痛处,刷地蹿起来,瞪着那双凌厉的丹凤眼怒视白格,气得狠了,下颌处的青筋都根根爆了出来,在皮下鼓动出暴走的节奏。
白格被徐承渡牌特制姜茶辣得面色都罕见地红润起来,他不明所以地望着突然发作的某只炸毛猫,心下揣测这人可能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厨艺,连忙一仰脖,把剩下的半杯姜茶全都咕嘟咕嘟倒进了喉咙,忍住想嘶一声的冲动,违心赞美道:“嗯,挺好喝的,喝完整个人都热起来了,真有效果啊哈哈哈哈,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胃里被刺激得一痉挛,剧烈咳嗽起来。
徐承渡一把夺过空杯放回床头柜,铁青着脸把枕头竖好,再“轻轻”拍起他的后背,每拍一下,白格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齐齐震出体外。
他不动声色地躲闪着没轻没重的魔爪,把别扭僵硬的某人薅到身前,敛起玩笑的神色,专注地与他对视。
“阿渡,你在气什么?嗯?如果是怪我以前从来没跟你提起过那件事,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但要是再给我重来一遍的机会,我照样不会跟你坦白的,说来惭愧,我不希望我的任何缺陷或弱点暴露在你面前,尤其是这种……这种……”他挥着手,深吸一口气,仿佛想找到某种合适的措辞,但一抹厌恶的笑容闪过后,他不得不承认没有别的什么委婉的说法,“……精神疾病。”
徐承渡被这个直白的词汇扎了一下,拧紧了剑眉,“胡说什么,只要不跳河不下海,你跟正常人一样,什么病都没有。”
“一开始的时候,我连接触到普通的水都抗拒。”白格唇边的线条有些僵直,“不喝水,不洗澡,一下雨就疯狂尖叫。你没有见过那样的我,所以你没办法想象,真的……很狼狈……很弱。”
徐承渡的确没办法想象,以前,他眼中的白格一直是那么的优雅从容,高贵温润,还总有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现在,当他越来越了解到那个原原本本的白格时,才发现原来这个除去了华服美衣的王子早就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心整个儿地揪成一团,徐承渡忍住想把人揽进怀里的冲动,柔声问:“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恢复到现在这样的?通过不断的训练和克服吗?比如说浴室里那个超大size的浴缸?”
白格点了点头,“这要多亏了荣女士,不喝水就硬灌,不洗澡就直接推进泳池,一下雨就把我撵出屋子,反正她总能在即将窒息而亡的紧要关头把我给抢救回来,所以一来二去的,慢慢就免疫了。”
徐承渡瞠目结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大概也是一种方式。”
他现在有点理解这对母子的症结所在了。
见徐承渡的面色有所缓和,白格凑到他面前,好声好气地询问,“还生气吗?”
“气,你明白我因为什么而生气吗?”徐承渡把人推开,掰直其肩膀,正色道,“我不是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生气的原因是,你为什么明明知道可能有生命危险还不管不顾地往湖里跳!办法我们可以想别的,但是命只有一条。你现在是这次任务的重要线人,保护好你就是我的职责之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总之,以后千万不能这么冒险了,做什么决定之前请先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懂吗?”
白格盯着徐承渡那件不知道从哪个商场里淘回来的卡通睡衣,上面的米奇老鼠有点变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鬼畜,他若有所思地呢喃:“只是因为……我是重要线人吗?”
被他这么一问,徐承渡有点卡壳,“什么?”
四目相对,匀速跳动的心脏突兀地就漏了一拍。
“没什么。好,以后我会注意的。”白格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脖子,“对了,我回来之后是不是还没洗澡?感觉身上有点不舒服。”
“嗯,你一直昏睡着,萧图只能先用热毛巾给你简单擦洗了一下。等着,我去给你放水,等泡个热水澡你再睡。”闻言,徐承渡难得积极地开启了体贴模式,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直奔浴室。
调节好水温,盯着哗啦啦的热水慢慢漫过浴缸底部,徐承渡狂乱的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重新恢复供氧的大脑这才得到空闲,思考起来。
只是因为白格是重要线人,反应才会这么强烈的吗?这话说出来,徐承渡自己都他娘的不信。那种噩梦般的恐惧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惊肉跳,后怕不已,仿佛生命中什么宝贵的易碎品被高高举起,差点就眼睁睁目睹它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扪心自问,是因为白格是线人,还是因为这个线人恰好是白格?答案呼之欲出,徐承渡却不敢再往下深想。
同一个坑,十年前就陷进去过一次,再来一次,他没有信心滚进去还能再爬出来。
浴缸实在太大,水位上升得尤其慢,徐承渡就这么不计形象地蹲在浴缸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无意识地撩着水,脑袋里在漫不经心地东想西想,眼神放空,脸颊上的皮肉被手揉挤成一团,活像只嘴里塞满食物突然忘记了咀嚼的小仓鼠。
白格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痴痴呆呆的景象,不禁哑然失笑。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突然响起的布鲁斯蓝调令徐承渡猛然回神。
“在想什么?”紧接着,白格含着笑意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出现在身后。
想曹操曹操就到,当事人从脑子里一下子蹦到了现实,徐承渡一阵心虚,蹭地站起身。白格原本在他身后,正弯着腰凑近了观察此人神游时的可爱模样,没成想对方突然变身受了惊的兔子,一下子蹦起老高,白格来不及后撤,下巴就被某人坚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