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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用浴巾围住了腰,原本放晴的脸色现在又黑了个彻底。那保姆也不知道转过身去或是关上门,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直直的看着秦楚。我快步走了过去,只见秦楚浑身还沾水滴,除了浴巾掩盖住了重点部位,其他的地方全部都裸、露着。
“你滚!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压低了嗓音反而比刚才的怒吼更加令人恐惧,保姆面露委屈之色,被秦楚这幅模样吓得站在那里。许久,她才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秦楚仍是很恼怒的样子,直接进了卧室用力的关上了门。我穿过门板,看见他正胡乱的在衣柜里翻找着,最终在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了浴袍。
曾经我还在这里的时候,浴袍总是会整整齐齐的放在洗完澡就可以轻易拿到的地方。大概是保姆并不知道要这样做,居然把衣服都藏在了衣柜的最底下。秦楚低骂了一句,穿上了内裤和浴袍才走出卧室。
那保姆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只是依旧哭个不停。秦楚丝毫没有同情她的意思,显然是决意不要她在这里工作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肯定没法再留在这里,保姆一边抹泪一边用家乡话埋怨着,实在是有些破罐子破摔。我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果然,再看秦楚时,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滚!”
秦楚的身边大抵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面说他坏话的,他又冷声斥责了一句,那保姆才惊慌的走了,只是关门的时候还故意用了几分力。家里终于安静下来,秦楚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只是依旧十分不悦。他坐在了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只是这次并不像之前那样只点不吸,反倒一口气吸了半根,显然还气得不行。吸了几口,大概是尼古丁安抚了烦乱的心绪,秦楚朝后靠倒在沙发上,神色突然迷惘了几分。
我很想让他不要再吸烟了,然而也只能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点燃一根又一根。
今天是工作日,秦楚应该是要去公司的,然而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他也丝毫没有换衣服的意思。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我和秦楚都朝那里看去,便见许子墨推开了门,抿着唇站在玄关。
“你把保姆赶走了?”还不待秦楚开口,许子墨便冷冷的质问起来。他大抵是一夜不曾休息好,面色也带上几分疲惫,然而仍旧强撑着露出高傲的模样。只是就算这样,他也依旧是俊秀的,连瞪着的双眸都带着水光。
想到之前保姆的事情,秦楚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不过看到许子墨发青的眼圈,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在洗澡的时候她就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要不是我刚好拿着浴巾……”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子墨打断了,“我怎么听她说是你连灯都没开?!”
秦楚看着许子墨,微微抿住了唇。许子墨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不算太好,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是张姨联系的,你就算对她不满意,也和我商量一下,我们换一个保姆就是了……”
“还是不要安排保姆了。”秦楚几乎是立即拒绝了,站起身走到了许子墨的面前,沉声道:“我不希望家里有个陌生人。”
这样的理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大概是完全能够接受的,然而秦楚和许子墨从小都是被当做继承家业的少爷培养的,两人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需要把时间耗费在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而我不同,一个很早就没了父母的人,就算和爷爷在一起,也必须早早的学会洗衣服做饭才行。
不过,我的价值大概也只有这些了。秦楚不喜欢褶皱的衣物,我就帮他把每件衣服都熨烫的整整齐齐,挂在他最容易拿到的地方。秦楚不喜欢杂乱的环境,我就每天赶回家打扫卫生……
就好像一个保姆一样,我在这里呆了十年。然而就算如此,这也是秦楚对我的仁慈了。
“可是是你说要请个保姆的!”许子墨死死咬住了下唇,气的浑身都发起抖来,“你想要我像个女人一样帮你洗衣服扫地做饭吗?!你有做过一点点事情吗?!秦楚,我不是顾安泽!”
他几乎是在低吼了,然而眼泪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嗓音也一下子低哑了下去,好像自言自语一样,“秦楚,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我愣愣的站在一旁,有些茫然的看着哭泣的许子墨。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优雅的、温和的,现在依偎在秦楚的怀里,不安的拥抱着他。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强忍着哭腔的样子反而更加惹人怜爱,许子墨抓着秦楚的浴袍抬头看他。
秦楚眸中尽是复杂之色,他先是轻轻的拍了拍许子墨的背,好像在安抚孩子一样,随后又低头吻去了那些泪水。
“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秦楚那么爱许子墨啊。
我站在一旁,动作缓慢的抚上了胸口。
他们不吵架了,我应该替他开心才对。
为什么,这里却会有疼痛不断的蔓延开呢?
好像身体都要被从心口蔓延开来的冰冷冻住一样,我苦笑了一下,僵硬的走到了球球的身边。球球站了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掌心,仿佛在安慰一样。
身后已经传来旖、旎的低、吟,我不敢回头,反而自欺欺人的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他们不吵架了,真是……太好了啊。”
“太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佯装平静的抚摸起球球柔软的毛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我想,我这辈子,犯下最大的错,就是拆散了秦楚和许子墨罢。
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但却在执行演习任务时因队友的操作失误而死去了。那时我还小,消息传来时懵懵懂懂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有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就突然死了。
死了是什么?再也看不到了吗?
儿时的我并不很懂死亡的概念,然而一想到父亲死了,依旧悲伤的哭泣不已。母亲抱着我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我哭的累极,趴在床上睡了,再被爷爷摇醒的时候,我那上过无数战场的爷爷抱着我哭成了个孩子。
原来,母亲也死了。
她是跳楼殉情的,尸身大概已经摔的十分狰狞,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建议不要让孩子看,于是,我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好像一夜之间,我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那种写在作文里阅卷老师都不会当真的孤儿。
原本色彩斑斓的生活突然变得灰暗起来,虽然仍有爷爷会陪着我,我却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那样无原则宠爱我的父母了。家里的一桌一椅都不曾改变,但那已经不能够被称之为家。我依旧去上学,每天背着书包回家写作业,只是愈发沉默。
别人的童年或许是充满乐趣的,而我回忆我的童年,却只记得供桌上父母黑白的照片和爷爷佝偻的背影。
后来有一天,爷爷突然带着我走了,离开了母亲生活的城市,去了一个新的地方。
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秦楚。
他很厉害,总是穿着精致的小西装,说着我所听不懂的事情。不过他大概是不喜欢和我玩的,只是我的爷爷和他的爷爷曾经是战友,他不得不每次都带上我罢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仍然慢慢的喜欢上了他。
每次一群人一起出去,我只要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愈发英俊潇洒的身影,都觉得灰暗的世界里逐渐出现了一抹光亮。他是我所最羡慕的样子,身边总是围着数不清的朋友,永远不会孤独,永远不会寂寞。
如果大多数人都是女娲用柳枝随意甩出来的泥人,那么秦楚和许子墨大概就是被上天眷顾,仔细雕琢的那一部分。我和秦楚认识了十八年,和他关系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然而许子墨和他只是见了一面,却立即成为了秦楚最亲密的友人。
两个都极为优秀的少年,都不曾和女性有过亲密交往,在那样青春躁动的年龄,发生些超乎友情的事情大概也并不能算奇怪。他们之间的故事好像小说一样,幸福而完美,而我却只是一个配角,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配角。
我就那样偷偷的喜欢着秦楚,却从不期待自己能和他在一起。
如果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或许我也不会再和秦楚有任何别的关系。他就好像天空中飘的云朵,那么高,那么远,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追寻,都没有办法和他有一点重叠。
只是,爷爷病了。
秦楚和许子墨那时候已经在一起了,他们大概是很放心身边的朋友,丝毫没有掩饰对彼此的爱恋。我明明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好的,可是一想到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以后都将永远的属于另一个人,我还是会感到难过。
儿时的我还并不很懂死亡,等到明白过来,生活已经是一片灰暗了。秦楚带给我的那一点点光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但却是那是的我心里唯一的光了。
只是现在,就连这一点点光,都被夺走了。
爷爷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多伤,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相对而言都要差很多。我每天放了学都去看他,然而不管医生怎么努力,爷爷的身体还是越来越糟糕,最后,连医生都劝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死亡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陌生的事情了,但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做到坦然。我请了假天天在医院里陪他,而那个时候,爷爷已经连起来走路都做不到了。
那样峥嵘一生的军人,现在却插着导尿管躺在病床上,连自己上厕所都做不到。
爷爷大概是很放心不下我的,最后那几天,每每握住我的手,都忍不住涕泗横流。我早早没了父母,若是再没了爷爷,身边真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有一天,他忽然问我还有什么愿望。那天大概是回光返照,一直显得十分憔悴的爷爷也精神了许多。他拉着我的手,说他一辈子都没有为我真的做些什么,临死前一定要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才好。
我从来不是个胆大的人,但是那一天,却脱口而出要和秦楚在一起。我知道,我很自私,但那大概是唯一我能够得到秦楚的机会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拼了命也要拽住手中的一根水草一样,我拼了命的想要留住那一抹光亮。
然而最终,我还是没能够留住。
秦楚的爷爷听到这样的请求,犹豫了片刻,然而看着老战友垂暮老矣的样子,最终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爷爷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当天晚上便在睡梦中去世了。
而我,一个军人遗孤,就这样住进了秦楚的家。
秦楚当然不会同意,然而秦楚的爷爷实在是个很强硬的人,不仅联系了许子墨的父母告知了对方儿子是同性恋的事情,还日日派人看着秦楚回我和他的家。最终,许子墨被送去了英国,而秦楚也像是死心,不用他爷爷派人来盯,也会每天回来了。
只是他还是十分讨厌我,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情愿睡沙发,至于我做的那些饭菜更是一口都不肯碰。不过那时的我还有些天真,总以为自己只要努力的对他好,秦楚总能喜欢我一点点的。
可是,十年,他都没有喜欢上我一点点。
许子墨离开半年后,秦楚平常看到我也不会露出特别厌恶的表情了。我以为他已经慢慢的忘记了许子墨,心里居然有了一点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