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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_童子-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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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乃古缓缓俯下身,达铁不得不随着他躺到,唇角被细细吻着,那家伙说,“我可得把你看牢……”
  “头人!”屋外有人喊,听声音是大管家,“俄罗家的小头人上山了!”
  达铁推开乃古,盘着头发坐起来:“带了多少人!”
  “传信儿的说就他一个,”大管家贴着门,语气焦急,“说是还拿着一把刀子,可能是来给俄罗家报血仇的!”
  报血仇也轮不到他呀,达铁疑惑地穿起衫子,扎天菩萨,缠包头布,穿戴好了推开门,大屋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提着刀背着弓,齐刷刷望向他。
  “只是个孩子。”他裹着黑色的大察尔瓦,每下一步台阶,耳朵上的珊瑚串儿都随着摇晃,他今天的英雄结挽得很好看,高高翘着,叫人瞩目。
  身后是乃古,脸上的血已经干了,斑斑点点发黑发皱,乍一看,像是涂坏的鬼脸,“别妄动,”达铁下令,“毕竟是头人的弟弟。”
  没有一袋烟的功夫,小头人到了,一个穿丝绸的孩子,踩着汉人的鞋子,戴着彝人的耳坠子,天菩萨从左半边脸垂下来,担在胸口,傲气地挺着。
  “猫是我养着呢!”他喊,晃了晃手中的刀子,刃上带血,“来时杀了!”
  底惹家的人哗然,那猫上可挂着头人的魂!他们要往上拥,被大管家差人管住,小头人看他们不上来,又说:“等着完蛋吧,底惹达铁!”
  这过分了,可达铁并不动气:“你为什么来,孩子,”他问,任山风把察尔瓦鼓起来,像一座山,一只即将展翅的山鹰,“一个人,来送死?”
  “我是俄罗家的勇士,”小头人像是自言自语,举起刀子,有要往前冲的架势,“族人因为我而死,家支因为我而蒙羞,”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水光,卯足了力气,嘶吼着踏出一步,“我要了结这一切!”
  所有人都往后撤步,这是准备迎击时的保护动作,可那孩子并没冲上来,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勃勃的,浸透了他脚下的方寸之地。
  拴耳环的线绳和他纤细的脖颈一起,被自己的刀割断了,玛瑙球打着滚,滴溜溜转到达铁脚边,那具年轻的身体倒下去,轻轻的,跌落在血泊里。
  小头人死了。
  寨子死寂。片刻,人群轰一下炸开,这是死给(7)!俄罗家的小头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死给在底惹家了!
  (1)毕摩:祭司。
  (2)察尔瓦:披风。
  (3)披毡:穿在察尔瓦下的毡褂。
  (4)阿米子:姑娘。
  (5)朵洛荷:火把节时女子跳的集体舞蹈。
  (6)天菩萨:彝人认为神灵通过头发与人沟通,男子在头顶蓄一丛长发,挽成发髻,象征天神,长的天菩萨可达两米,忌讳触摸、抚弄。
  (7)死给:彝人发生纠纷时,如果一方感到委屈或是自尊心受了伤害,经常会采取自杀的方式,以此让纠纷的另一方为自己的死负责,称为“死给某人”。死给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第17章 螺髻山 贰
  乃古背着达铁,沿着山路下山腰,底惹家的人抬着小头人的尸体,跟在后头。
  达铁的脚伤了,大概和猫的死有关,出寨子没多远,他踩中了自己人抓野猪的陷阱,左小腿肿起来,不能动了。
  趴在乃古背上,他恨恨地说:“我的猫死了,我的脚坏了,却得给他们赔银子!”
  “你想怎么样,”乃古敏捷地在树林间移动,架着他的腿弯,把他珍宝似地驮着,“我去给你办。”
  达铁静了片刻,搂紧他的脖子,贴着耳朵说:“我要俄罗小轨死!”
  说这话时,他没看见乃古的脸,没看见他狡猾地笑起来:“那如你所愿,”像是早计划好了,他说,“一会儿到俄罗家,找个茬当众羞辱我,我想办法留下。”
  达铁默许了,远远的,能瞥见俄罗家的寨子,有些多余的,他嘱咐一句:“只是俄罗小轨,别动女人。”
  乃古知道他指的是阿各,目光闪了闪,没应声。
  俄罗家的人一点不知道小头人上山的事,看见抬尸体的担子都吓坏了,奔走着,去敲侧屋的门,阿各从里头出来,看见达铁,和他身下牲畜似的乃古,满身银器唰地一响,背过身去,傲慢地让他们进屋。
  乃古在火塘边跪下,达铁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显然不拿他当个人,心安理得地坐着。对面阿各低眉盯着乃古,眼神里有轻视,还有嘲讽。
  “你们头人呢?”达铁问,把她的目光从乃古身上拽回来。
  “烟抽多了,正睡呢。”阿各答,她真漂亮,花儿一样,达铁热切地看着她,想从她身上、脸上找出一点0416的样子,他一定也在找自己,只要看到自己急切的目光,她就会明白……可阿各漠然地移开眼睛,又去盯着乃古了。
  “擦泪一锭银,”她说,“要改成一锭金子,因为死的是头人的弟弟。”
  “偷猫九两金,”达铁不同意,“我的猫死了,我也受了伤,擦泪银抵了。”
  他们俩在交涉,乃古开始栽歪身体,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右手慢慢松开,把达铁狼狈地丢在地上。
  这就是路上他们说的那个“茬”,乃古惶恐地跪作一团,以头抢地乞求宽恕,达铁从腰间抽出平时打狗的小鞭子,狠狠抽他:“滚出去,猪狗不如的东西!等回寨子,我扒了你的皮蒙鼓面!”
  乃古慌张地躲避,手脚并用着,跪爬出屋子,他带着一肩膀鞭伤,贴着墙根往僻静处疾走,俄罗家的人不管他,娃子就是狗,谁会在意一条狗的去向呢。
  夜里来过几次,这里的地形已经很熟悉了,他在坡上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居高临下观察寨里的动向,不一会儿底惹家的人就离开了,应该是没谈拢,这在彝家很常见,“仇怨埋在土里,三十年不腐烂,暂时搁在火塘上,三十年烤不焦”。
  俄罗家恢复了平静,小头人的尸体停在场院,大概是在等俄罗小轨从鸦片烟的瘾头里醒过来,乃古也等着,等天擦黑,他瞄着阿各的屋子,偷偷下坡。
  侧屋亮着火,阿各托腮坐在那儿,一个人,寂寞使她的美乌了,年轻的身体有萎靡的趋势,这时窗上响,她扭头看,是乃古的脸,灿灿地朝她笑。
  她应该喊的,或是去捉刀,可她却站起来,轻手轻脚推开门,绕到屋后,乃古背着整片月光,沉默着,朝她伸出手。
  她厌恶他,一个娃子,低贱、肮脏,偏偏他又那么俊,俊得很野、很坏,她去搭他的手了,一搭上,就被紧紧攥住,拉着往树林里钻。
  这像私奔,她提着裙子呼呼地喘,前头的男人有片一宽阔的背,替她挡住山风,她捂着嘴,怕咚咚的心从那里跳出来,突然,他转身抱住她,把她面朝下摁在一块大石上,从后掀起她的裙子,只觉得两腿中间狠狠疼了一下,血滴下来。
  乃古跪在俄罗小轨的窗下,隔着一堵墙,能听见隐约的说话声,先是阿各:“……娃子底惹家不要了,我们留下……”
  然后是小轨:“俄罗家还缺娃子吗,要捡他家的……”他声音很软,有黏黏的鼻音,像是骄横,又像是还没睡醒,“去,给底惹达铁送回去。”
  阿各又说了什么,期期艾艾,没完没了,她想把乃古留下来,她卑微的情夫。
  昨天夜里,她被乃古强迫了,至少一开始是这样,她咒骂着,挣扎着分抗,可贴着、搂着,她慢慢就乖了,抱着乃古的膀子流眼泪。
  石头上那些血,乃古惊讶,握着她的腰肢问:“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呢,她咬起牙,螺髻山最美的美人儿,妒妇一样恶狠狠地说:“他从没碰过我。”
  这不可能,乃古知道,俄罗小轨的角色没有这种设定,只能是0933不愿意,那个软弱的家伙,难道是想着0416?乃古发笑,他的0416正一心一意要他死呢!
  大屋的门从里头推开,阿各走出来,因为疼,走得很慢,乃古站起来想扶她,被她一个瞪眼制止了:“你先留下,”她说,“我慢慢和他说。”
  乃古点点头,回头看着大屋,想从高高的门槛上窥一眼传闻中的俄罗小轨,但这时的天光不作美,看不清。
  接下来的日子,阿各为小头人的火葬忙里忙外,夜里,她偷偷跑到山坡上,和乃古抵死缠绵。她的青春、她全部的爱,都在这个娃子身上了,有时她想一想就要落泪,这时乃古便温柔地抚摸她,帮她把那些泪抹去。
  “猪猡!”
  乃古蹲在大屋前搓麻绳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他转头看,是个好看的女孩子,穿着鲜艳的两截裙,还没成年,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银饰。
  乃古皱眉,她很臭,是那种熏得人头疼的臭味,在螺髻山,女子只要有狐臭,即使生得再艳,家支再高贵,也没人肯要。
  从乃古皱起的眉头上,她感到了嫌弃,来自一个娃子的嫌弃,唰地白了脸,她一咬牙一跺脚,走开了。
  没一会儿,从她离开的方向跑来一群汉人娃子,哄地拥上来,揪住乃古的头发,掐着他的腕子,拿绳子把他拴上,往寨子中央的开阔地拽。
  “你们干什么!”乃古有些懵,稀里糊涂被踹倒在一片晒着的罂粟壳上,壳子很香,他大头朝下跪在那儿,嗖地,牛皮鞭子就甩下来。
  疼,火辣辣的,他咬牙忍着,两手攥成拳头,娃子们在头顶上乱叫,抽着鞭子嚷:“记着,是姑娘打你!”
  姑娘?刚刚那个女孩子?乃古从两腿间的缝隙往后看,看到一角彩裙:“她是谁!”
  娃子们嘻嘻笑:“美都,头人的妹妹!”
  嚯,俄罗小轨有个短命的弟弟,还有个臭烘烘的妹妹,乃古嗤笑,无所谓地舒展背脊,随他们抽。
  看他这样,美都也较劲,他不求饶,她的鞭子就不停,抽到三十多下,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背后湿了,血在横七竖八的伤口下汇成一股,乃古开始晕眩,勉强眨动着睫毛,不管用,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里除了聒噪的嗡鸣声,什么也没有。
  恍惚间,他看见一双脚,男人的脚,沙啦啦,脚腕上却拴着一对芝麻铃,他吃力地抬起头,啊,是一朵索玛花,那么红,那么艳,伸手去够,花儿却仿佛开在天边,够不着。
  “……底惹家的?”索玛花说话了,声音很熟,轻轻的,黏黏的,像是赖床时的呢喃,哦,乃古缓缓合上眼,是俄罗小轨。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索玛花吐着蕊怒放,没有风,四周是一股呛人的甜腥,乃古皱眉,越皱,腥气越浓,像从高处陡然坠下似的,他一个激灵,睁开眼。
  是阿各,捧着烟筒,一口一口往他脸上喷大烟,捶了捶脑门,他想翻身,却发现后背的肉烂了一大片,不能挨床:“我睡了多久?”
  阿各眼睛红着,不知道是熬的,还是哭过:“一天多。”
  “头人没怀疑?”他指的是阿各来牛棚照看他这事。
  “管他呢,”阿各放下烟筒起身,浑圆的屁股在群摆下摇曳,“我从不是他的女人,再说也没人看见。”
  乃古要起来,被她按住:“别怕,我教训过美都了,”指头上戴着硕大的南红戒指,她和没男人时相比,更妖娆了,“没人要她,她脾气怪。”
  这时候是后半夜,窗外看不见几颗星,阿各抱住乃古的头,舍不得地在他眉毛上亲了又亲,说几句腻歪的话,偷偷离开了。
  她一走,乃古就呆不住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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