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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思且跪地,不敢抬头。
范梅仙走到思且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抬,望着她的眼睛道:“你说,范悯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为着她?你还竟敢在太后面前跟我对着干?!”
思且身不由己抬头,泪珠滚滚:“姑娘,我……我不忍心……再害二小姐……”
“你给我闭嘴!”抬掌便挥了过去,打得思且滚在地上,范梅仙指着她道,“你说什么?哪个是你的二小姐?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里来的穷酸丫头,没名没分,死皮赖脸地留在我们范家,三等丫头似地人,也配称‘小姐’?”
思且捂着脸,哽咽道:“我、奴婢错了……”
梅仙道:“你说,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
思且道:“悯……皇后娘娘曾经对奴婢甚好,奴婢,奴婢实在是无法狠心害她……”
“你是在说我狠毒么?”梅仙大怒,抬手一掌又挥过去,“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
思且躲了开去,低低哀求,梅仙身边两个嬷嬷上前,将思且擒住。
梅仙道:“你说,你是不是指望着凤仪宫那根枝比较高,想要飞过去呢!”
“不是的姑娘,”思且摇摇头,望着梅仙,怔了怔道:“姑娘,你听奴婢一句,不要再同娘娘作对……今日的娘娘,跟先前……不、不一样了。”
梅仙笑了两声道:“不一样?果然我说的没错,你便是看着她气焰嚣张,故而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思且隐忍道:“奴婢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
梅仙冷笑:“你倒是有几分良心,知道报恩,可是现在呢?她走也是走了,哪里管你死活,古往今来只有一个白娘子,还被镇压在雷峰塔下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为了我好?!”
梅仙说着,狠狠地抬手便要掌掴下去。
门口处人影一晃,有个声音静静说道:“住手。”
梅仙一惊,手势便愣在当空,那人缓步上前,抬手握住梅仙的手腕,略微用力,将她的手推甩开去。
梅仙双眉一皱,望着来人。
来人却闲闲地神态,似乎没看到旁边被打的嘴角流血的思且,只是半抬着眸子看梅仙,慢条斯理道:“妹妹,这样儿不好吧,你平日里的温柔出尘气质呢?”
嘴角还带着一丝似冷非冷的笑意,正是凤涅。
梅仙被捉了个现行,只有一瞬的震惊而已,极快地便行了个礼:“原来是姐姐,不知姐姐怎地竟跑到这里来了?妹妹不过是奉命教训这贱婢,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凤涅微微一歪头,望着她道:“教训人也分两种的,这种动手动脚的粗活,交给下人们做就是了,本宫听说,肝火上升会让容貌变得难看,何况,丫头们脸皮子粗,留神别伤了妹妹的纤纤玉手……”
梅仙微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在心就是了。”
凤涅扫了一眼思且,道:“本宫还没说完呢,本以为思且这丫头脸皮够粗厚的,会反而伤了妹妹的手,可是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妹妹的脸皮竟比她厚上千百倍,更兼心狠手辣,哪能伤到分毫呢……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梅仙面色僵了僵,一挥手,擒着思且的两个嬷嬷放开思且,便后退出去。
康嬷嬷本就站在门口,见状也并未进来,只是牢牢地盯着,预备一有不妥便立刻冲进去。
梅仙上前一步,站在凤涅对面,面上的笑意隐退,低声咬牙道:“说起叹为观止,姐姐你才让我更为惊叹呢,又何必说我?”
凤涅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态,淡淡道:“本宫哪里让妹妹你惊叹了?”
梅仙道:“先前装可怜,装柔弱,装的连我都信了……现在却又如何?知道冷宫的滋味不好受,藏不住,原形毕露了?”
“原形毕露的不是我,”凤涅微微一笑,“我从来只一张脸,一颗心,只不过,谁对我好,我记得清楚明白,便也对谁好,谁敢对我坏,暗地里使黑手,我必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梅仙盯着她的眼道:“你这是恨着我呢?”
凤涅笑道:“恨你做什么?仇恨嫉妒,都会让人的嘴脸变得难看……这些活儿比较适合你,本宫只是做而已。”
“那,”梅仙目光一利问道:“你想做什么?”
“首先……”凤涅歪头一笑,“本宫要以自己的肉身,来试试妹妹这城墙也似的脸皮……”
梅仙怔住,还未明白是何意思,凤涅一抬手,挥手在空中抡下,只听得“啪”地清脆一声,梅仙脸上吃了一记!
梅仙被打得脸向着旁边歪过去,整个人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手捂着脸,浑身一时僵硬,半晌反应不过来。
连旁边的思且也惊呆了,倒在地上,看得瞠目结舌。
凤涅饶有兴趣地望着梅仙的脸色,轻声道:“看样子你在太后面前得宠太久,都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了,又或者我先前太知道忍让,纵容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且让本宫告诉你,在这个宫里,本宫只需要向太后跟天子低头,至于你……”
梅仙用力转过头来,目光狠狠地盯着凤涅,凤涅的笑,有几分坏,有几分邪,几分狠厉,几分恰到好处的自得,合起来,是一副让人牙痒痒的表情:“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梅仙心火腾腾地,一挥手,便要反击,凤涅早便防备,抬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虽然很想让你打一下,好顺便治你的犯上之罪,然而本宫是个不喜欢皮肉之苦的,就暂且放过你,你也不要给我第二次机会,我的忍耐心是极有限的……”
梅仙被气得浑身乱颤,凤涅又道:“我知道你回去后必然要在懿太后跟前煽风点火,但是你要记住,诡计用一次可以,用多了就不灵了反而会惹人厌烦!懿太后是你在宫内的唯一依仗了,你可要小心行事。”
她说着,另一只手抬起,在梅仙的脸上轻轻划过,细皮嫩肉的脸被一打,立刻肿了起来,梅仙疼得一颤。
凤涅笑道:“回太后跟前哭诉本宫打你更是下策,不建议你用……”
“范悯!”梅仙忍不住大叫一声。
“嘘,淡定,”凤涅笑着将她的手一甩,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即刻叫人进来,拉你出去廷杖,这样娇滴滴的身子,打上三十下就稀烂了吧?估计太后的人都来不及抢救……”
梅仙的脸色煞白,显得那五道指痕越发鲜明,却牢牢地闭着嘴,一声不吭。
凤涅斜眼看了她一眼,走到思且跟前,思且原本瘫倒在地上,凤涅伸手出去:“能起来么?”
思且含泪望着她,颤抖的手搭向凤涅手心里:“娘娘……”
凤涅一笑,轻轻握住思且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往外徐徐便走。
梅仙道:“她仍旧是太后宫的人!”
凤涅脚步不停,道:“太后说不想再看见她,本宫要一个废人,不必你过问吧,还是说你愿意现在本宫就带着她去回太后?”
梅仙望着遍体鳞伤的思且,咬牙不再说话。
凤涅领着思且出了房门,门口康嬷嬷望着她,双眼之中星星乱闪,无边仰慕。
凤涅扫她一眼,复又看天:“嬷嬷,别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让人看了以为咱们凤仪宫吃食不足呢。”
康嬷嬷咽了口唾沫:“奴婢遵命。”见凤涅下了台阶,便急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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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长宁宫后,仍旧上了凤辇,悠悠然地往凤仪宫而行,一路上自也遇到不少妃嫔宫婢,回避行礼间,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又看跟随凤辇边上狼狈的思且。
大家伙儿自都是些耳聪目明心思灵活的的,也都认得思且,——太后宫里范梅仙姑娘的丫头,竟跟着皇后的凤辇而行,且一身的伤,究竟是皇后“辣手摧花”呢,还是别有隐情?
后宫里的妃嫔镇日翘首以盼地等待些新鲜内幕消息,如今见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顿时如苍蝇见了血,乱哄哄闹腾一片。
刹那间流言蠢蠢流窜,最初的传言是,思且得罪了皇后,于是被康嬷嬷打得不似人形,奄奄一息,于是众人纷纷惊叹:皇后去了一趟冷宫,更变得格外毒辣了……
然而正当这个流言传的起劲之时,长宁宫里头的多嘴宫婢把内情一点一点透露出来,原来是思且得罪了太后,动手的并非是皇后派的人……
都于是风向立刻转移,变成了皇后大闹长宁宫,救了本来要被杖毙的思且,至于其中内情究竟怎样,则不得而知。
入了凤仪殿,凤涅坐定了,把手往旁边一搁,哼哼道:“给我揉揉。”
康嬷嬷看看自己的胖手,便看子规。
子规无奈,便上前一步,跪在凤涅身侧,探手将凤涅的手轻轻握住,小心翼翼地揉捏起来。
凤涅往后一靠,舒心地松了口气,叹道:“我这手忒也娇嫩,打人都打得格外辛苦,打过了之后,又疼又痒的,只是打人的那一刻心里略觉爽快罢了,——唉,若是嬷嬷你的手,那么一下子抡过去,梅仙的脸大概会肿半个月吧。”想到这里,又觉好笑,便嗤嗤又笑了两声。
康嬷嬷早叫了宫女小悦来,领着思且下去安顿,请个御医来好好查看伤处。
此刻正督促着宫女们端了些新鲜果品上来,又倒了杯茶奉上,笑道:“娘娘您是万金之躯,奴婢这皮糙肉厚的,哪能相比呢?不过娘娘那一下可真真解气极了……”
候着凤涅接了茶过去,康嬷嬷又向子规道:“这样大饱眼福的事儿,子规竟没看见,啧啧!”
子规跪在地上,只是小心地捏着凤涅的手,这手果真是细嫩无比的,手心里一片微红,又有些微微发热,可见先前果真是用了力的。
子规沉默片刻,道:“娘娘以后打人,何必自己动手,也受些辛苦……叫嬷嬷代劳就是了,另外,娘娘若是跟梅仙姑娘翻了脸,要格外小心她报复才是。”
凤涅道:“那位心气儿高的,大概从来不曾吃过这个憋屈,此番被我羞辱,若是沉不住气,胡乱而为,必定乱中出错,我倒是不怕的,若她是个聪明的,暂且按捺阵子……大家暂时也会相安无事,以后之事,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
康嬷嬷喜道:“奴婢听着娘娘这话怎么那么有道理,简直叫人舒坦到了心窝里。”
凤涅喝了口茶,闻言微微一笑,略觉得手上的麻痒散了,便道:“行了。”子规轻轻放手,凤涅举起手掌看了看,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未曾完全消散的青紫。
凤涅定定看了会儿,心中颇为憋闷,便伸手拉扯了一下领口。
早先起来梳妆时候,望见颈间那些残留的痕迹,特意将领子提的高高地遮着,这大热天气,实在遭罪,幸好太后宫里凉爽。
凤涅叹口气:这可怎么是好,简直是个需要保护起来的娇嫩花骨朵,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可是身边却偏偏有一只猛虎,虎视眈眈地不说,时不时地过来嗅上一嗅,兴致好时,还会拍按上几掌。
于他倒是乐趣,于她却是受刑似的。
这样下去,迟早晚是要被耍弄死的,凤涅沉吟着,面儿上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