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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离开游戏，吴不克耳边仍回荡着A神波澜不惊的声音：
“我天生是畸形儿，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夺去了母亲的生命，被紧急送到了科学殿堂，解剖出来的后大脑占据了身体重量的三分之二，因为无法承受，最后只保留大脑，用溶液延续生命。”
“所以我才说，我是一条被困在鱼缸里的金鱼。”
“你看到的我，是基因未被修改之前，我应该呈现的样子。”
离开游戏，吴不克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他想平复自己的呼吸，然而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干脆在跑步机上跑了十公里，让自己精疲力尽，躺在地上。
他想过很多次A神到底是什么，他是虚拟意识，是超级智能，很多种答案，却没想过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怪物？他并不这么认为，只是乍一听到那个答案，有些被冲击到。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手捧着一颗大脑，轻轻吻上去，然后他直接被这个梦给吓醒了。
他下楼，开了瓶红酒，打开家庭影院，坐在沙发里看《2001太空漫游》，慢慢的，眼皮子耷拉下来，最后窝在沙发中拽着小毯子睡着了。
这次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条河流中，奇怪的是，那条河流直通天上，和银河首尾相衔。他踩着水逆流而上，一开始脚边只有石头，后来变成了沙粒。河流越来越开阔，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海与天交接的地方。
他回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条巨大的金鱼跟在他的身后，那条金鱼的尾巴是七彩的。身上的每一片鱼鳞都如万花筒，仔细去看，里面像是藏着一个世界。
他继续前进，走到了银河当中，每一块鹅卵石都有些微微烫脚，石头旁边的砂砾形成漩涡。走了很久，仿佛一万年那么久，路过许多星系，就像趟过时间河流，他来到了还差一步就是自己出发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扇门，那扇门并不是寻常四四方方推开的普通门，很像是游戏里的传送阵，当你进去，就会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那条金鱼陪着他走完了全程，在还差一步的时候望着他。它的眼神很干净，让吴不克感到很熟悉。
“你要跟着我么？”吴不克问它。
他知道自己必须穿过那个传送阵，才能回到他熟悉的地方。
金鱼看着他，尾巴摆动了一下，水珠甩到空中，每一滴的表面都折射着虚幻的色彩，像是在对他说再见。吴不克捂着心脏，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升腾而起。
然而门那边的东西在召唤他，他必须赶快前往，于是他对金鱼告别：“再见。”
愿与你再次相见。
他穿过了那道门。
站定后，他向身后回望，发现并没有传送阵。他伸手去触碰那里的空气，没有任何凝滞，脚下的河流是普通的河流，刚才的一切如梦。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并没有人在水中央。
他有些怅然。感觉心脏缺失了一块。
他看不到的地方，金鱼试图越过那道门，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得其法。那扇门就像一道规则屏障，它无法破坏规则，只能被关在这里。它拍击水面，那些被溅起的水滴绕过了门，到了它看不到的地方。
金鱼歪了歪头，拍击水面，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送上去，一次，两次，三次，高度不合适，被门打回来，角度不对，再次落回水中。它锲而不舍。浪花一次比一次大，冲击力一次比一次强，它搞的自己遍体鳞伤，无数鳞片坠落到河流中，化作滚滚红尘。
在最后一次，它越过了那扇门。
一道水迹从此岸穿过门进入彼岸，时间河流中它的过去和未来连接起来，形成了一道环。
莫比乌斯环。
金鱼的一生，便沿着这道环循环往复，一切结束于开始之前，开始于结束之后。
吴不克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沙发上，因为身上只盖了条毯子，缩手缩脚。他站起来，发现电影的画面定格在了星童凝视地球的那一刻。宗教般肃穆。
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那是一道影子也好幻想也好，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何必管从何而来？人生短暂，爱我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
揭示了A神的由来。
莫比乌斯环：把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贴起来的纸带环，只有一个侧面，也就是只有一个曲面。
这里把时间河流拉出来做莫比乌斯环其实不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宇宙永远在熵增）。不过写小说么，就不用在意那么多了，不然多不好玩是不是（闭嘴吧你这个文盲）
第18章 第十八章
gravity的商务邮件发的很及时，问他方不方便联系，吴不克打过去电话，两人约了个时间地点见面。
掌文的股份转让办妥后，吴不克的账面上多了二十多亿，十多年时光的努力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左岩为了吃下这些股份，向一些机构借钱，吴不克不知道他签了什么协议，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
两人约在了咖啡馆。gravity来的人三十岁左右，一副精英模样，合同是五年期，付款方式为一年一付，这样一来刚入账的钱就要出一半，就算是见多了钱，吴不克还是感到一阵肉疼。
数据迁移的事情交给了A神，在罪恶星球后，其他地方也可以陆续唤醒，之后对玩家开放。除了科学殿堂，那里是A神送给他的，A神说科学殿堂只对他一个人开放。
现在就要全力以赴游戏开发者大会。
这期间，A神将有些超前的资料编成了他们可以看懂的形式，来操作这款游戏。游戏的框架和内核是完整的，就像一个地方的功能是完善的，如何引进玩家，让游戏变得更有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工作了。
游希初报名，获得了一张门票——船底座有了自己的展位，大会分为ABCDEF六个展区，船底座位于FF15位置。
“这位置还挺硬核。”没有给场地分布图，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不过还是瞎高兴一把。游希初以前来过，不过当时的身份是游客，现在成为了摊主，感觉很新奇。
开发者大会很快便到来了。
船底座一众工作人员浩浩荡荡的奔赴前线。将可穿戴设备带上。本来没准备带其他东西，还是姜诩提了意见，说不如再带些光学元件，到时候给大家展示一下游戏内容。
所有人从在飞机就开始兴奋，脑补这个游戏大杀四方，如何震惊大家的眼球。
到了会场后所有的兴奋开始凉凉。
三天展览时间，可以提前半天入场，找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准备。第三天下午六点开始清场。
因为是游戏开发者大会，全世界的游戏厂有钱过来的都跑过来，大厂尤甚。近几年新设备的不断推出改进，让这些大厂赫然形成了巨无霸，他们的展位很大，有接近上百平米，全息投影。
买票前来的人也是抱着参观大厂的心态。独立制作游戏因为成本关系，大部分都集中在剧情、画面和玩法上，摊位很小，但试玩成本低，吸引的人数也不会少。
而船底座，摊位拥有四平米的地方，还是在出口最末尾的位置。
FF15，是吊车尾的位置。一门之隔就是广场，空旷无人，夕阳从西面直射过来。
当一行人看到自己的位置时，那表情，那眼神，那动作，真是——
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个位置通常是大多数人看完自己此行目的地，见识过大厂新设备的技术，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的地方。没有人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感兴趣。
大杀四方？不存在的，连开始的机会都不会有。
风从出口吹进来，把所有人的心吹的更凉了。地方连容纳全部的员工都做不到，大家站在门外边。
所有人一脸落地成盒的表情。
“这……”吴不克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大家先去酒店歇会吧，明天再过来看。”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都带着一堆东西，来来回回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吴不克一开始也想过位置不会很好，他是没想过位置会差到这种地步。这下好了，四个人在里面站着都会错不开身，这下要怎么介绍呢？
一个人搭棚子守着吗？
酒店两人一间，订了13间，吴不克自己一间，其他人自行组合，正好分配完。
吴不克进门放好东西，把自己摊平在床上，叹了口气。
A神的声音出现在耳机中：“不用太过烦恼。”
“一个一个让人体验么？一天下来，顶多八个人。这样效率太低了。”
A神也沉默了，说：“不如我入侵全息屏幕，然后展示出来无尽世界？”
吴不克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先别，这么做太招风头，我怕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关注。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他们打算推广的是游戏而不是人工智能，喧宾夺主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有些技术目前在伦理上无法得到支持。A神现在通过身份伪装成人，然而他如果面世，被国家机器察觉身份系伪造，之后一系列的事情会让吴不克难以预料。所以他并不赞成A神露面。
“好。”A神从善如流。
自那天从科学殿堂登出游戏，吴不克和A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A神也许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很多信息，所以如非必要，不会出声。吴不克心知肚明他可以出现在世界任何角落，只要召唤，就可以回答。
“你会觉得在游戏里闷得慌么？”吴不克忽然问。
“你会觉得在地球上待着闷得慌么？”A神反问他。
吴不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对于更大的世界来说，每一个圈层都可能是画地为牢。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困在游戏、无法拥有身体的确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然而对于A神来说，这就是世界，完成了自我迭代和更新，就可以在游戏里永生。人类认为的苦恼和长处，充满了自以为是宇宙中心的傲慢。
A神也笑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吴不克问他。
“向服务器迁移数据，无尽世界可以再开放部分区域。”A神淡淡道，“魔法时代和诸神之战可以开启。”
“哇，太好了！”吴不克玩游戏的心蠢蠢欲动，今天场地问题带来的恹恹被这个好消息振奋，“现在的服务器可以支撑多少人上线？”
“现在的服务器可以支撑十亿人同时在线，短期内不用担心服务器扩容问题。我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解决。”
“那问题就在于，怎么样将第一步迈出去。”吴不克绞尽脑汁地想，想到半夜也没想出来解决方案。
第二天，他挂着黑眼圈出现在了会场。
大家情况都差不多，眼皮子底下挂着黑眼圈，最近情况都差不多，工作室跟熊猫饲养中心一样，都是肝游戏的结果。
摊位支着两张桌子，后边放着托运过来的全方位感应跑步机，感应手套。
大家都准备好了介绍名册，海报，想好了解说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门可罗雀。
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