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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万福金安!奴才给薛婕妤请安,薛婕妤吉祥。”
安选侍提裙的手一抖,那鸟衔兰团花纹的马面裙也跟着一颤,继而裙摆无力低垂,直落到尘埃灰堆的地面上方肯罢休。
她蹲了蹲身,声音有些木然:“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妾身给薛婕妤请安。”
“免礼。”皇上淡淡的声音传来。
她心中一恸,低下头去。竟连虚扶都不肯扶么。
“安选侍快坐下吧,”碧桃轻快地声音传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话里不见关怀之意,反而显得真实,“站久了可会难受?”
在家里她本是最小的那个,不曾和孕妇相处过。
在穿来之前,据说舅妈又怀上了一个,舅舅中年得子很是自得,但还没等舅妈显怀她就被扔到了这里来,她的小表弟也因此无缘得见。
“多谢薛婕妤关心,”安选侍稍稍恢复了常态,无论如何,皇上总是来看她的,她不能表现的太漠然,“晶晶,去煮茶来。”
碧桃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当着男人的面和他别的小老婆相处的,反正她是觉得别扭。起初她只是把她当孕妇来看,也没多大感觉。待宫人退到一边,这份尴尬便显露出来了。
皇帝,那绝不是个会费心费力找话题的人。安选侍,看着有点木木的,好像也不会干这事。难道要交给她来活跃气氛?
呜呜,早知道说什么也不答应狗皇帝过来了。
还美其名曰近距离观察孕妇的生活,以后她也好有个参照。哼,要是平时他二人也是这样相处的,她算是知道皇帝为什么拉她过来了。
皇帝坐在上首纹丝不动,沉稳如山,半分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她坐在一侧,有点小窘地看看皇帝,又看看下手坐着的安选侍,勉强开口道:“安选侍今日穿的这条裙子瞧着不错,可是时新样式?”
这话简直就像“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没半点儿水准。皇帝听了想笑,真是难为她了,怪不得平日尽喜欢待在阁子里不出来,原来是知道自己不会说话。
也就自己肯惯着她,她才什么都敢说给他听。
这样想着,他又有点得意。就像是开宝箱一样,翻山越岭挖地千尺之后,总会有惊喜可得。她身上的惊喜,可都是他慢慢挖掘出来的。
“确是的,妾身挑了许久也不过这一件合意的,没成想还能得了婕妤青眼。”安选侍的笑容有点僵,话说的却还算恭谦。
端茶来的晶晶听了,松了口气,主子总算没失了礼数规矩。
她将三盏白釉褐彩云气纹茶杯一一奉予各主子,及至近碧桃身边时被碧桃侧身掩住口鼻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连忙捧着盏子直直地跪在地上,不解地问:“可是奴婢冲撞了婕妤?”
“怎么了?”皇帝也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愣,关心道。
“不知道,”碧桃扯一方角绣桃花瓣的绢帕掩住了,只觉得一股子难以忍受的气味冲到鼻子里,直顶到脑门上,害她险些都要闭过气去。让她着实不敢用力呼吸。深怕被那气儿又熏着了。
樱桃小口微张,声音也低的有些听不清,她见皇帝挑眉,便连忙摇了摇头,歪着脑袋,也是一副困惑的样子,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皇帝见她的迷糊样儿,颇想扶额。他眯了细长的凤眼,看向晶晶:“你先退下。”
晶晶被那骤然犀利的眼神看的一哆嗦,不敢多分辨,忙急急的退远了。
她也有些疑惑,难道这薛婕妤是来找茬的?近来她可是听多了这薛婕妤的传闻。
安选侍见此也大敢不安,她连忙请罪道:“可是晶晶如何冲撞了薛婕妤?还请婕妤说来,让妾身给您一个交代。”
一般宫女太监的冲撞,除了本身实体冲撞之外,出虚恭等事也是冲撞的一种,且是极为要命,惹人嫌恶的。
安选侍因脑中即刻想到了这个,方匆匆请罪,深怕薛婕妤怪罪下来,她如今这唯一的心腹又要折了。
那腹中胎儿,岂非更难保全?
倒也奇怪,待晶晶退得远了,碧桃发现那味道果真散了。那味道并不是恶臭,只是很冲鼻,再回想时又想不起个究竟来。凭她多次的经验,倒有些像“警觉”起作用时的状态。
但常理来说,在自己的宫里让自己的宫女给她在茶水里下毒,这事儿但凡不是个蠢的都干不出来。更何况她如今身怀龙胎,保全自己都尚且困难,哪会有心思和她这个宠妃较劲?横竖自己也是无法服侍皇帝的。
皇帝见她眉头舒展开,知道是好些了,他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笑道:“真是娇气,一点味道都闻不得。朕瞧着你脸色都要变白了。”
她难受了一回,自然而然地想对皇帝撒个娇,表明下自己的不容易,一时倒没注意是在别的宫里。那声儿似被揉过的,又软又糯:“不好闻,鼻子难受。”
说着还抽了抽鼻子。
皇帝听了差些就要伸手来捏,幸而及时想起这不是在芳华阁,到底没做甚么出格的举止。
倒是安选侍,她原先还着急碧桃问责下来。如今见她与皇上的相处模式,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皇上也是很温柔,会对人嘘寒问暖的。
区别,只在对待谁而已。
碧桃见皇帝的另只手一动,再眨眼时仍稳稳的放在那儿,才蓦地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于是她朝安选侍笑了笑,并无不好意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淡定的理所当然。
皇帝看了晶晶一眼,和安选侍道:“查清楚。”那话语像是命令,陡然加剧了威严。
碧桃觉得这事可能是谁在算计着安选侍肚子里的胎儿,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掺一脚。毕竟是个小生命,教她想起舅妈怀着的小表弟,她还一眼都没瞧过呢。
就当积德吧,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回,免得自己往后想起来不安。
于是在皇帝表现出要走的意思时,她踌躇了会子,有些郑重的和安选侍道:“一定要好好的查清楚,别漏了什么。”
安选侍听见她话语里的意思不对,表情更有些凝重,便细细琢磨着。待恭送皇上后,方蓦地开窍,她脸色变得煞白。
唤人的声音都因高昂而变调:“芳嬷嬷!快来给晶晶身上查一查,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主子!”晶晶被这么一提,先是急了想要分辨一二。而后醒悟过来,忙退离了主子身边,直等芳嬷嬷来查过了再说。
这个时刻,她可不能让任何危险的东西近主子的身。
方才见薛婕妤那茶还没喝就捂嘴的样子,想来不是入口之物,那就必是香料之流了。
芳嬷嬷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直到细闻了晶晶身上的衣裳,才面色一凝,道:“应是被浸过天仙藤、半枝莲、穿山龙等活血药同制的水了,香味极淡,离的远了轻易闻不到,纵是晶晶姑娘贴身穿着,若不懂药,也闻不出来。”
安选侍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她本身就因出身杏林世家而略通医术,若然不是女儿身,爹爹不能将平生所学尽授,她也会在此一途有所建树。没想凭着这一手挡了这么多明枪暗箭,还是让身边的人中了招。
芳嬷嬷不知内情,安慰她:“但安主子近来并无不适,想是时日还没长久。既然及时发现了,只要不再碰,应是无碍的。”
“还是再找太医来瞧瞧罢,”晶晶去换了一身新制的衣裳,闻言后怕道,“怪道奴婢总觉着自打这几身衣裳从浣衣局取来后,穿着就怪怪的。那薛婕妤好灵的鼻子,不过一近身,倒像是奴婢倒了整盒香熏她似的。这回也多亏了她。”
晶晶庆幸,安选侍的心里却有些复杂。
自己一个懂医术的人都不曾发现的事,竟被她发现了。娇气,果是如皇上所说,那是个娇气的女子,一点不好的味道都闻不得。
难道皇上也是因为如此才喜欢她的?
她困惑了。
但比起这个更要紧的,是得先把下手的人查出来。她表情凝重地嘱咐芳嬷嬷:“嬷嬷,还请把此时回禀到贞贵嫔娘娘那儿,请娘娘定夺。”
她在后宫的位置着实尴尬,让她只能依附于贞贵嫔。
也不过是因为当年,她在一件事上答应了贞贵嫔后,提出的交换条件罢了。
芳嬷嬷本就是贞贵嫔的人,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禀报上去的,便点头应命。
而后安选侍又让晶晶去找太医,自己有些疲倦的瘫坐在那儿,慢慢阖上眼。
她不过是想要有个盼头罢了。
难道,真的是因果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完23章之后多出来的时间码了大半章,于是今天也发的早一点了。
好开星,如果能一直良性循环下去就好了!
这章有点过渡章的感觉咩……我才不会说其实我好喜欢贤妃呢。
☆、攻防
立春已过,积雪渐渐消融,河面上结的冰也变成一股股细流,向着活水源头涓涓流去。
丽嫔端着盛鱼食的瓷碗,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拈取碗中之物,分作粒粒抛向那群馋嘴鱼儿。
“听说那一尾蓝如翠是新进贡来的,”水莲见游近觅食地鱼儿鳞片透明,呈莹蓝灰色,细观之竟可见内中肠胃,很是新奇,“娘娘您瞧,果然是如水晶般透彻哩。”
“也不过是尾朱鱼罢了,变了种倒娇贵起来了。”丽嫔慵懒地抬了抬眼皮,觑上一眼道。
“自然,再如何珍贵也是让娘娘赏玩的,也要娘娘喜欢才好。”水莲见主子连日做甚么事都提不得劲,有心凑趣。
丽嫔不语,半晌,只听见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娘娘,”婉兮先行请安,继而踌躇着道,“打听过了,储秀宫那个昨儿请了太医,瞧着着急忙慌的样子,许是、许是知道了。”
丽嫔闻言瞬时兴致全无,她将手中的瓷碗倾覆,鱼食儿尽倒在池子里。空碗一塞水莲手心,道:“回正殿。”
“你仔细说。”丽嫔坐在正殿的梨花木椅上,颜色一正,道。
婉兮便把打听到的事徐徐说给丽嫔听:“……薛婕妤走了之后,那安选侍就忙让人叫了芳嬷嬷进去,三人在屋子里头嘀咕了一会子,芳嬷嬷去了储秀宫正殿,她那贴身宫女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说是不大舒服,请太医去诊脉。具体怎么个不舒服,倒没有说。”
时至今日,各宫妃嫔虽然对碧桃盛宠有所怨言,但却更在意安选侍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一个得宠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圣宠飘难捉,往后谁说的清呢。但这怀上的可就不一样了,依靠着孩子,总会让皇上多看一眼,也是给皇子生母的脸面。
每个妃嫔都想老有所依,有子傍身。所以每当这孩子托生在别人肚子里的时候,就让人格外嫉恨了。而那些个已有生育的妃嫔尤甚,元朝本就是一个以真本事定成败的朝代。像当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