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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采澜虽然人没去,可消息知道的并不少。后来,姨娘派青梅来看姚采澜时,把姚惜澜出嫁时的“盛况”描绘的清清楚楚。
见了青梅的面,姚采澜自然先要打趣她一番,青梅自是羞得满脸通红。
两个人说笑了一番,却是谁都没有提起姚采澜在青梅出嫁时扔下的那个“炸弹”。
如若是以前,青梅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是,现在,毕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或许青梅并不相信,或许青梅不想相信。总之,青梅不提,姚采澜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婚姻是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外人自是无权置喙的。
青梅虽然出嫁了,搬到了庄子上去住,白日里却依旧进内院章姨娘那里伺候。主要是和青柳一块儿,帮着照顾姚安澜。
章姨娘看孩子看的很紧,尽管李氏不理事了,却还是不放心。姚安澜的日常照顾除了章姨娘自己,只信任青梅和青柳两个人。
家事都被姚谦移交到了章姨娘手里面。章姨娘以前是懒得管,根本没兴趣,但并非是全无能力。
为了彻底压制住李氏,章姨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好的把家理上一理。何况,她身边的青柳,虽然年纪小,却十分能干。内有青柳,外有青石,章姨娘倒是堪堪把家给撑起来了,没让李氏看了笑话,更没给李氏东山再起的机会。
下人们哪有不攀高踩低的?这一年明着暗着的,没少了给李氏下绊子。以前,李氏可不是个好惹的,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心高气傲的李氏哪能咽下这种气?吃不好,睡不好,一病不起。头晕、胸闷、气短、浑身无力,这病啊,可全来了。
另外再加上儿女的事。自己这辈子毁了也就罢了,儿女怎么办呢?
鸿澜还小,亲事的事目前还说不着。可是,要考功名的话,也没有那么容易。
看儿子那不通世事的懵懂样子,谁来替儿子操心、打点这些事儿呢?靠姚谦?那人已经把那贱人捧上了天,如今满心里只有那个孽种,哪还记得我的孩儿?!
还有惜澜,一心嫁给张思丞,否则就要死要活的。可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那个家怎么样,自己心里最有数了,早就破败不堪,哪有什么家底?思丞虽然头脑精明,中了秀才,可是天底下秀才不知凡几,能中举的却少之又少。而且,看他的样子,每日里不过交游往来,哪有心思苦读啊?
娘家吧?想想也靠不上。自己兄妹三人,唯一的哥哥不但是庶出的,况且整日里提笼遛鸟,没个正形。原来李家在河西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要不然也不会风风光光的嫁给了当时还是知县的姚谦做了良妾,还带着让两县人都侧目的沉甸甸的嫁妆。正是有了李家的全力支持,初来乍练的姚谦才很快在竹通县站住了脚跟。
而且,借着这股势,再加上自己一举得子,田氏那贱人一走,自己就被扶了正。姚谦老家在江南,那里妾室扶正的事儿虽不多,却也并不少见。但在这北地,她知道为此姚谦还是受了不少诟病的,话里话外的也透出,他心里也是颇有怨言的。
况且,再后来,姚谦倒霉获罪,自己也没办法,只好拿出嫁妆银子往里头填补那个无底洞。为了那死人几乎散尽家财,才保得那人只降了一级。可如今,却被人欺负到如此田地,真是让人怄死啊!
娘家那边自父亲去后,哥哥却完全撑不起来,眼见得生意大不如前了,又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这么一想,简直万念俱灰。
姚惜澜成亲,李氏自然要想办法多给她陪送嫁妆,无奈,姚谦那里却通不过。姚谦本就嫌弃他俩无煤苟合,败坏门风,更不想多陪送嫁妆。多给惜澜一分,安澜和鸿澜就少了一分,不是嘛?
在姚谦心里,虽然也疼女儿,儿子却还是重要得多。
李氏拖着自己的病体,充分发挥她的“聪明才智”,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给姚采澜争取到一个庄子,外带着价值二、三百两的家具、用品等物。这已经是姚谦所能接受的极限了。
李氏松了口气,这些嫁妆至少让闺女在婆家能压得住阵脚,就是分家另过,也能安然度日了。
孰料成亲那日就非常不顺当,让李氏生了满满一肚子气。
章姨娘早就躲了起来,只专心照顾姚安澜,外边就由着李氏去张罗,眼不见心不烦。
张家来迎亲的队伍是状况百出,简直让李氏气炸了肺,在父老乡亲、姚谦的同僚下属面前丢尽了脸面。
花轿半新不旧的,丝毫不显喜气。
迎亲的乐手不知咋的了,是学艺不精还是临时凑合来的,吹得唢呐也有点不太着调,那锣鼓打得也不在点儿上。
那喜娘也有些蠢笨,一看就不像做惯这个的,好些子规矩都不太懂,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起哄。
在路口等处该燃炮仗的时候不知道点,过了路口反而在当街上就燃了起来,顿时搞得街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李氏恨得暗自咬牙。
好你个张家,仗着我姚家主动提亲,你反而抖起来了,反而有恃无恐了?!真是没把我姚家放在眼里啊!
自家亲姐那软面团的脾气,丝毫也做不了张家的主,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幸亏生了儿子才在张家谋得一箭之地。娶了亲外甥女也不能替自己长长脸面。姐夫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丝毫不念当年李家对他的提拔之情,跟姚谦一样不是个东西,过河就拆桥的小人!一直病病歪歪的,还一肚子坏心眼,不如早死了干净!
别的倒还罢了,最可气的还在后面。迎亲时必带的一对木制大雁不知怎么的,也混忘了,这东西倒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吉不吉利的问题!
雁是侯鸟,随气候变化南北迁徙并有定时,且配偶固定,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因此,雁南往北来顺乎阴阳,配偶固定合乎义礼。婚姻以雁为礼,象征一对男女的阴阳和顺,也象征婚姻的忠贞专一。
所以少了这个重头戏,这亲事就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吉利。这让李氏心里种了一根刺,时时觉得寝食难安。
姑爷进门时,不少小孩子难免起哄,讨要喜钱,不过几十个,顶天百十个大钱的事儿,那张家居然也磨磨唧唧半天,死活不愿舍财,让众人真是瞧足了笑话。
所以,婚礼当天,姚谦和李氏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想跟张家掰扯掰扯吧,又怕闹大了更丢人,何况自己女儿最终还是得往人家那儿去。所以,只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了。
刚刚送走来道喜的客人,李氏就一头栽倒床上了,气的饭也吃不下去。
看着青梅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的高兴样,姚采澜却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娇蛮任性的漂亮少女来,再想想张思丞那四处留情、轻浮浪荡的样儿,就轻轻的摇了摇头。
姚采澜转而又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那李氏被姨娘完全打压住了,她娘家李家却不管的吗?”
青梅这一年跟在章姨娘身边,姚家的内幕消息倒是知道了不少,便如此这般的解说了一番,又道:“姨娘曾对奴婢说过,谋害子嗣是大罪,要是李家找上门来,把事儿闹大了,那姚家就是直接揭破脸皮,把李氏给休了,李家也无话可说的!所以,李家只能装聋作哑了。”
姚采澜这时才明白姚家的那些弯弯绕绕。这些东西,自己以前是无论如何也无从知晓的。别人不肯告诉自己,唯一知道内情的章姨娘则不屑谈论这些。
正妻 十八章 归来
腊月里,大雪纷飞。
姚采澜一大早醒来,便看到窗户外头泛着白光,心里一喜,知道定是下雪了。
姚采澜把那搁在床头的豆青色小袄往身上一裹,跻上鞋便跑到窗边上,轻轻推开一条缝。
嗬,好厚的雪!外面银装素裹的,雪可厚实着呢。
姚采澜立刻乐得合不上嘴,仿佛这辈子第一次看见雪似的。
外间睡着的水草已经揉着眼睛进来,一看就咋咋呼呼的一把抓住姚采澜便往床上推:“二奶奶,天多冷啊,怎么不穿衣服就跑下来了!”
姚采澜看着屋子四个角里燃着的通红的炭盆,无奈的挪到床边去穿衣服,一面说道:“水草啊,你是不是十六岁啊,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爱唠叨啊!”
水草只管抿着嘴笑,一面帮着姚采澜穿了薄棉裤,外边又罩了个雪青色的综裙,绣着撒花金线的百合,嘴里不禁赞道:“啧啧啧,二奶奶,这件裙子真是好看。要是送到外头铺子里头,指定很多人抢着要呢。”
姚采澜把下巴微微一抬:“那是。没看这是谁想出来的式样?!”
水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却暗自纳罕:那二少爷新婚之夜愤而出走,再没露过面儿。都两年了,没想到自家奶奶整天跟没事儿人似的,整天过的那叫一个滋润,精神熠熠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敞亮。
水草最佩服的就是姚采澜这一点,更加心甘情愿的跟着她。
水草帮姚采澜梳了个简单的桃花髻,姚采澜自己动手插了只百合白玉簪,又捡了一串嫩黄的堆纱迎春插在鬓边。
收拾完了,水草去准备早饭,姚采澜斜倚在窗前看雪。
不一会儿,早饭端上来,姚采澜催促水草:“快点吃!吃完咱打雪仗去!”
“真的?!”水草也是小孩子心性,正是爱玩的年纪。再说,这一年跟着姚采澜历练得越来越无法无天,早就把原来在江府学的那些规矩忘得干干净净。
今天雪这么大,肯定没人走动,把院门一栓,爱干啥干啥。多么好的机会啊。
俩人把头上的钗环摘了,换上往年的旧棉靴,俯身抓把雪攥个雪球,开始互相掷起来。
尽管姚采澜一直没间断的锻炼身体,终究比不上镇日里干活的水草身子骨结实,身手也利索,闪转腾挪的,非常灵活。
不久就被击中了好几下,身上满是白雪,脖子里也灌进去一些,冷的姚采澜直打哆嗦。
姚采澜笑骂道:“好你个死丫头,胆子太肥了,居然敢不让着我!你等着!”
说罢,俯身抓了把雪就去追水草,作势给她灌到脖子里去。
水草吓得掉头就跑,嘴里也不服软:“二奶奶,您耍赖!愿赌服输啊!”
姚采澜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我就耍赖怎么了!”
两个人正闹的兴高采烈的,忽然听得有人敲门,姚采澜机灵的一个转身就钻进了屋里。
水草却吓得呆住了,一看姚采澜跑进了屋,才回过神来,赶紧整整衣裳,心虚的去抽门闩。
姚采澜正坐在桌边看着狼狈的水草幸灾乐祸的偷笑,却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水草却是咋咋呼呼的跑进来:“二奶奶,快!夫人唤您去春晖院,二爷回来啦!”
一边又惊又喜的,茫茫的在屋里转圈,嘴里念叨着:“快,二奶奶,快换衣裳。。。穿哪件好看呢。。。大红绣牡丹富贵的那件,还是鹅黄绣百蝶穿花的那件。。。”
姚采澜却动也没动,闷闷说道:“不用换了。”
只四个字,水草才发现姚采澜脸色不太好看,忙站住了,嘟着嘴不敢再说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