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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现如今,官府给香火最为鼎盛的庙宇金装了佛身,您说,这让其他各教庙宇的信众怎么想?天天看着,闹心不?
大庙宇肯定这么想——
——合着就他家是亲娘生的,我们都是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他家香火盛,我们就差了?当官的本事真不小,敢把神仙分出三六九等来,就等着上阎王殿报道去吧!
小庙宇肯定这么想——
——世人说得好啊,越有钱越有钱,人家香火鼎盛,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比?人家有扬州财主拿钱供着,我们倒好,没往外掏钱就该没事偷着乐了,上哪儿说理去?官府的德行你们还不知道?向来嫌贫爱富欺善怕恶!
破败不堪的庙宇就更有想法了——
——瞧瞧!瞧瞧!我们墙也塌了顶也漏了,赶上阴天下雨,我们光着脚丫满院子捞佛像玩。再瞧瞧人家!人家真会玩,都玩出花花来了,我们都快吃不上饭了,人家拿金子往佛像上贴,这黄灿灿的,真给佛祖争光啊!
列位或许很疑惑:出家之人不是应该修身养性与世无争吗?
——与世无争?扯淡!俗话说得好:和尚爱娇,尼姑爱俏,牛鼻子老道爱钞票!但凡遇到这种事,还没横眉竖眼大打出手就已经是与世无争了!
龙慕被他们左一个闷雷右一个霹雳,炸得摁下葫芦起来瓢,打着官腔诉苦:“民生疾苦,龙某心痛神伤,定然不负众望,只是时日紧促,从长计议可使得?”
谁信啊!大吵大闹激烈异常,反正法不责众,再说了,他们有恃无恐,抬头三尺有神明,偏心也别明目张胆偏到脊梁骨上去!
末了,龙慕实在无计可施了,只得承诺:大庙金装佛身,小庙修葺院落,这才突出重围杀开一条血路。生怕那些供奉着狐仙蛇妖的土龛主人也跑来胡搅蛮缠,龙慕赶紧催着轿夫仓惶逃回衙门。
这下可好,贺银还没着落,活生生又多出一大笔开销,而且,光有银子还不行,得找金子啊!金子啊!会出人命的!
龙慕冲进隔壁,一把抱住御史大人,“救命啊!”
“怎么了?”蒋初拉他一起靠在躺椅里。
把脸埋在他衣服里,闷声闷气地说:“你别送银子了,改送金子吧。”
“金子?用来装佛身?”
龙慕一时没忍住,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全说了。
蒋初沉默片刻,持折扇敲敲他的脑门,笑说:“你是个人才,会给自己找麻烦,能者多劳。”
龙慕悻悻笑了两声,“现在怎么办?”
蒋初起身,龙慕只得亦步亦趋跟上。
穿过葫芦门来到知府衙门,蒋初径直进入大堂,往官椅上一坐,拍拍自己的腿,“过来坐。”
龙慕嗤之以鼻,跳起来一屁股坐到官案上,居高临下盱着蒋初。
蒋初失笑,翻开案上卷宗,凝神细细查看,随口说了一句:“恩科何时开考?”
“十天后,怎么了?”
“参考儒生中有多少是氏族子弟?”
龙慕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蒋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们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不好?”
“此话怎讲?”
“大张旗鼓地清扫贡院裁剪卷宗,暗地里将试题悄悄透露给氏族考生……”
龙慕神色一凛。
蒋初安抚一笑,“无需忧虑……”
龙慕眉毛倒竖,“废话!能不忧虑吗?”
蒋初将卷宗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接着说:“……他们会回去斟酌文章的,在此期间,暗示他们第五十一个字写‘天’第一百零一个字写‘地’,他们也会不折不扣照章执行的……”
话音未落,龙慕“砰”一声跳下来,惊得心脏扑通扑通没完没了地跳,大着舌头问:“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试题?”
我们的御史大人歪在官椅里托着腮但笑不语。
一巴掌拍在条案上,“这是损公肥私!”
御史大人垂下眼睑,可有可无地说:“体仁,你忘了你的上一任官职了?五品龙校尉。”
“废话!那是虚职!本来就是拿来买卖的!”龙慕脸色煞白,“这是正经功名!”
蒋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过来,吻着嘴角轻声说:“这是恩科。”
“呃……”龙慕跟看洪水猛兽似的盯着他,蒋启鸿拍拍他的脸颊,笑了笑,低头接着审视卷宗。
龙慕心烦意燥,绕着条案踱了两圈,驻足瞪着蒋初,“不会……不会出纰漏吧?”
我们的蒋三公子笑了,“会出什么纰漏?饱学之士定然会受到伯乐赏识。如果只是不学无术之徒,进京参加春闱还能侥幸中进士吗?本次恩科总是要取几个举人的,具体是张三还是李四,有本质区别吗?”
龙慕就觉得脑仁一阵一阵地抽疼,揉着太阳穴镇定了好一会儿,唉声叹气地嘟囔了一句:“我确实不是当官的材料,心不够狠手不够辣,跟你一比,我怎么善良成这样?”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自腹诽:你果然是菩萨面容,被雷劈过的心肠!罔顾国纪王法,你置圣上于何地啊!
小心小肝还在云层里飘忽不定,蒋启鸿搂住他的腰圈在臂弯里,轻轻吻上耳垂,“如若两个人都惯于勾心斗角,家庭如何和睦圆满?我表里不一,但我保证对你表里如一。我一直告诉自己,如果无法找到志同道合之人,我将孑然一身了此一生,如果找到了,我将从一而终度此一生。体仁……”
龙慕茫茫然抬起头来。
御史大人微笑,拍拍他的脸,“体仁,这些罪犯供词毫无用处,要重新审理。”
“啊?”龙慕吧嗒吧嗒直眨眼,这话题转得也太匪夷所思了,龙慕还在满心满眼等着他深情款款地说情话呢,这倒好,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蒋启鸿随手将卷宗扔到条案上,一摊手掌,“大量赦刑案犯齐聚扬州,没有窝主吗?赃物如何销散?在何处落脚?”
龙慕惊愕,使劲揉揉眼睛,眼前的是蒋初,再揉揉眼,呃……好像还是蒋初。
蒋启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说:“官府多次全城围剿,屡次被其逃脱,此间难道没有本地神通广大之士事先通风报信吗?”
“全城围剿?被其逃脱?通风报信?”龙慕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听说,前两天,端午节发放恩粮之际有不法之徒试图劫狱放囚,官府正在全力访察缉拿逃犯。”
“这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蒋启鸿俯下身,额头轻触,温声细语:“现在知道了?”
“呃……”龙慕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一片清明,一把将他推开,“蒋启鸿,这是栽赃陷害!”
蒋启鸿往圈椅里一靠,折扇轻敲膝盖,唇角勾起一道弧线,“关键是栽赃谁陷害谁,人选要地位低微家财万贯,最好还要声名狼藉。”
龙慕咕咚咽了口吐沫,“盐商?”
御史大人抱起龙慕放在自己腿上,“见解独到,本地特产。”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五十万两银子,勒索别人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蒋启鸿哈哈大笑,“往我脸上贴金岂不是浪费?还有众多佛脸等着你去贴呢。况且,”低下头凑过去轻声说:“我的脸需要修饰吗?我一直觉得我应当生活在战乱年代,秦末的陈平,五胡的兰陵王,路遇双方兵戎相见靠什么化干戈为玉帛?”
龙慕瞠目结舌,已经彻底傻了。
我们的御史大人斩钉截铁地下结论:“脸!唉……”垂下眼睑长长叹息,似乎惋惜之极,“我为何生于太平盛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是是是是!您貌似潘安才比子建,卫玠看见您都羞愧得无地自容!您要是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能靠着这张脸逐鹿中原问鼎九州!还有太祖什么事儿啊!”龙慕一巴掌推在他脸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快到门口了,陡然想起这是自己的衙门,又大步流星地折回来,一把拖起蒋启鸿使劲往外推,“种你的花去吧!赶紧的!”
蒋启鸿朗声大笑,刮刮他的鼻子,“过河拆桥。”
☆、36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老婆”与“老公”这两个词早已出现,用以夫妻相互之间的称呼也有成百上千年的历史。老婆原指年老的女性,老公原指年老的男性。后引申为男与女白头偕老,于是“老婆”用以指代妻子,“老公”用以指代丈夫。明朝小说里大量使用“老公老婆”这两个字眼。“结婚”这个词在古代比“成亲”更为正式。“婚”其实应该写作“昏”,正式的结婚礼仪应该是晚上进行,上古时期夜晚抢婚遗留下来的风俗。另外,我正式放假了,非常忙,没有时间校对,目前只校对到38章,后面的章节如果出现错别字或者病句请不吝指出,谢谢,我有时间统一修改。如果有转载的同学,请转吧,但请不要转载小绿字,因为我发现我的小绿字无法给大家带来乐趣,反而伤了好些读者的心,特别是那些带有政治色彩的小绿字,每个人的政治观念不一样,我不应该在以“娱乐至上”为宗旨的小白文下面传达我个人的政治观念。同时我发现晋江居然会删回复,上一章的回复被删得差不多了。刚才还有位台湾同学在34章下的留言,我正打算回复,结果一刷新,得,被晋江删除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必呢?
当天晚上龙慕还对蒋启鸿颇有微词,但是——
三天之后,龙慕对蒋启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跪下来顶礼膜拜山呼万岁才能表达心中感叹之万一。
首先,把功名卖了。原本龙慕还战战兢兢,勒令师爷深更半夜把人单独召集到城外某个小茶亭里再把试题说了,务必做到掩人耳目。
师爷无比惊慌,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地去了。
刚说完,得!这贵族子弟冷汗“唰”就下来了,惊骇到无以复加,跑出去兜了三个来回,一再确认周围寂静无人才偷偷摸摸折回来,压低了声音问:“多少银子?”
管家伸出两根手指。
于是乎,两千两银子不费吹灰之力到手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万事开头难,这就好比娼门里的姐儿接客一般,头一回紧张、羞怯、感叹身世悲惨、咒骂天下男子恬不知耻……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是,一旦迈出第一步,立马海阔天空,什么顾虑忌讳全抛到九霄云外了,之后玉臂枕尽天下客将毫无烦难之处。
咱们的龙大知府也如出一辙,等到他把恩科试题卖出四万多两之后,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把牢里的罪犯给本老爷提来一个个过堂!”
意气风发地往大堂上一坐,摆出通身的官威慢条斯理地打官腔:“窝主是何人?同犯何在?扬州城里谁是内应?”
罪犯们莫名其妙,张着嘴干咽唾沫。
龙慕“啪”一声醒木响,冷哼一声,“还想隐瞒?别人逍遥法外,你却在监牢之中吃苦受罪,你到是泰然自若毫无怨言啊!”
当天晚上,师爷轻装简行来到牢房,私设公堂,他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往条案后一坐,白天的犯人一个个拉过来接着过堂。
这帮悍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这神经病扬州知府大半夜不睡觉……当真以国为家了?
这龌蹉勾当师爷干得极其驾轻就熟,眼皮都没抬,先抽出一张纸,就着昏黄的灯光眯着眼睛抑扬顿挫地念了一串人名,末了,问:“听清了吗?”
犯人们相顾无言,摇头也不是,不摇也不是。
不过没关系,师爷胸怀若谷,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