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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一笑,转身出了院子。我却收了笑意,僵在原地,好久好久……
那天十三问我的打算,的确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现实。很实际的问题:我的年纪在古代,后两年就是适嫁之龄。那个时候,康熙必定会为我指婚,那该怎么办?
在21世纪我都视婚姻如猛虎,现在却真的要像叶梓一样,嫁给一个“xx”先生么,然后也在新婚之夜,自杀威迫,再保留自由之心?
我摇摇头:四阿哥那样的男人,恐怕紫禁城里都再难寻到了。可是,难道就真的把一切交付给命运?我心下不甘。
虚无缥缈的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走一步是一步!
我端详着眼前的红木镶观音插屏,——昨天一大清早,太子身边的那个小成子就急急地叩门,迷迷糊糊的奂儿还没来得及回神,这插屏已经在她手里,小成子却是跑的无影无踪。
太子爷果然是未能死心,芷洛对他而言,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又被他摆在什么样的位置?我都无从知道,只知道,必须马上再做个了断!
就算太子爷是真的喜欢芷洛,一想到他的下场,我也不后悔为她做这个决定。
于是,我把插屏连带着那个芷洛版宫装小人包在一起,叫过奂儿,让她去递了给小成子,别的千万什么都别说。
三天后。
太子爷那边一点动静也无,我本还微微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大半。
粗略一算,现在大约是公历的五月末,叶梓的生日是在六月。从前每当我俩过生日,两个人总是勒紧了腰带,狠狠地攒下半个月的花销,纵情几日几夜。待到之后,俩个人看看干瘪的钱包,双双蹦到体重秤上,已经追悔莫及。你怨我管不住嘴巴,我怨你购物成狂——唉,现在想来这些回忆,竟然觉得有些奢侈。
我暗暗下了主意,她在这里的第一个生日,我要给她一个绝对的惊喜。只是,我还需要一个帮手。
正想嘱咐奂儿去拦着下经课的十三,突然,一抹黄衫闪进了院子,我心中一惊,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地,看着太子爷脚步趔趄地走来,眼神不同以往,竟是有些涣散。一时不及细想,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太子爷的脸因为酒醉而发红,发角也有些散乱。这是大白天,他身为太子竟然这副仪态,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这皇宫中的众矢之的么?我不禁暗暗皱眉。
不过他虽是微醉,神色却未改,拿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正是我那日送还的。他看着我道:“洛洛,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从前,你的一丝心思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可是现在,我真不懂你。”
我冷冷地道:“不错,太子爷,芷洛是变了,自从上次擒藻堂落水,我就注定不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芷洛,不值得太子爷挂心。”我狠下心来,说的却也是实情,决心这第三次定要了断得干干脆脆。
他扯动嘴角,道:“没叫人把守好那地方害你落水是我的不对,我已经重重责罚了小成子;你生病一个月我都没来看你也是我的不对,但是也有人时时传给我消息。再说咱们这份交情,你向来都理解我的。”
我……我怎么理解?和您青梅竹马的不是我啊——五月末的天气已经微热,我的脖颈微微地出了层薄汗,被动地看他走近。
太子爷柔和地看向我无奈而困扰的脸:“你是不会和我生气超过半个月的,对不对?好啦,我有大礼送你,这次保你再也不气了。下个月我就打算向皇阿玛求亲,让他把你指了给我,了了你这桩心事,如何?”
说罢,他背着手俯下头,看着我略微低下的脸,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我不禁冷笑。
是等着我喜极而泣,欢呼雀跃么?还是让我抱着他痛哭流涕?对于芷洛而言,有朝一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又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或许此时她真的会转怒为喜。而我桑璇,从来没有想过和人共事一夫,更没有想过自己在这皇宫中的某一个角落慢慢等待红颜老死,甚至没有想过哪一天会任一座围城锁住了我任一个男人套牢了我。
我反而在这一刻彻底的清醒。那天十三问我的打算是什么,我的确是被听天由命的消极感重重包围着,喘不过气来也想不下去。但现在,我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改变,但是并不代表宿命已经写讫;有些事情不能控制,但是我们可以控制自己。我仍希望尽可能地顺从自己的心,接近想要的生活。
思及此,反而一阵轻松,我如太子爷所愿,笑望着他,却必须说出他并不想听的话:
“太子爷,您一向待我很好,也一定会尊重我的意见,对么?”
他眼神略带疑惑,随即微笑地颔首。
我正色道:“好,我要说的是:我不愿意。”接着看着他的脸色从笃定转为怀疑再到惊奇。
他急急地问:
“洛洛,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以你的才貌,纵使是群芳之中,他日也必定是出乎类拔其萃,何况我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以后在这宫中,会走怎样的一条康庄大道,你不明白么?”
我看着他一向自持的冷静有些断裂,不禁心中一叹,指指对面的椅子请他坐下。他兀自看着我,只是不坐。我自己慢慢坐下,说道:
“不是我不明白,是我不喜欢。太子爷,这条康庄大道,还是让乐得走的人去走吧。”
他沉默了半响:“我懂了,的确不是你不明白,是我一直忘了,再爱做梦的女孩儿也是会长大的。洛洛,那你告诉我,你想走的又是怎样一条路呢?”
我一怔,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那日跟十三和十格格提到的塞外美景。不过,却是未免离我太过遥远了,我一挑眉毛,只说:
“芷洛虽不知道想走哪条路,但却明白地知道不想走什么路,只求尽量走得逍遥自在。”
太子爷的表情一松,闭眼一笑:“由得你想不想么?由得你逍遥自在么?洛洛,你竟仍是个小女孩呵。”
我站起来,直视着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但只是轻轻地说:“芷洛知道,前面不知道有多少的身不由己,但那尚未可知的一部分,我还是要试一试,但求最后心甘,却无关成败。”
他睁开眼睛,端详着我,酒意早已散去。最后,他深深一叹,道:
“这三年来,一直最吸引你的东西,现在反而却让你避之不及。好吧,指婚的事情,暂且不提。不过,洛洛,恐怕我不希望你走得成另外的路。我等你再想个明白。”说着,转身便走,不容我再说话。
我深深出了口气,呆呆地坐回桌边。我显然低估了太子对芷洛的用心,三年的感情终是不浅,二人竟然已经订下终身;而今,我的三次拒绝,恐怕都未能让他最后罢手,但好歹是暂时缓了下来,婚事也搁下,我可以好好地缓冲一阵子,想一想自己怎么办——要走得逍遥自在,终是太不容易。
“嗳,别发呆了!”
我蓦地惊醒,抬头便见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先后走了过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不会是……
唉,不管了,我打起精神,给四阿哥请了安。本来是很想好好地讨好他这个未来的霹雳皇帝的,可是一想起那天——不管怎么样,他竟是连扶都没有扶叶梓一下,愣是任她一个人拖了一只崴脚一身湿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所有的话马上咽进了肚子,只是忍不住问:
“四爷,不知道衡儿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是惦记着她。”
他嘴角的弧线深了:“一直病着。”
我心里一酸,知道叶梓这是心病,和我前一阵子相比,她只会比我更萧索更消极。在那个环境中,恐怕我是她,也觉得莫不如天天病着。更何况,眼前这位四阿哥,别说是体贴关心了,恐怕连小小的问候都没有吧。想当初叶梓在学校生病的时候,哪怕是一次小感冒,师兄都是紧张得不得了,就算被我们笑成大惊小怪也只是好脾气的一笑,照旧忙里忙外。而现在……
我偷偷地瞪着四阿哥,不料他也恰巧转过头来,我头脑一热,索性也不转开目光,仍是问道:“敢问四爷,是不是对衡儿不甚满意?”
他掉过头来,询问地看向我。
我一鼓作气,续道:“论身份地位,她的确只是个侧福晋;论性格柔顺,她那脾气不提也罢;论安分守己,她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哪怕是论容貌长相,她也谈不上什么国色天香……”
听着我叽里呱啦地越说越多,四阿哥嘴边的笑意加深,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十三也是挑眉看着我,似是看我究竟要背后损人到什么程度。
我最后收住话茬,静静地说:“那么四爷,所以我问,是不是衡儿让您不满意了?”
四阿哥沉吟一下,竟然一笑,道:“恐怕不满意的人不是我吧。”
我就等着他这一句话,继续道:“想来四爷看人比芷洛要准,她的性子,您也略知一二。我和衡儿在这宫里,难得的投缘,所以我就算不敬,也要说一句:四爷,这对您来说不难——请您看着她的好处儿,别任由她吃苦。”
四阿哥忽地神色一凛,过了半响,才轻声一哼,道:“她那性子,又会吃了什么苦?倒是我的性子,她又知道多少?”
我一呆,你的性子?恐怕我们总是不敢琢磨的——君心难测耳。
四阿哥站起身来,整整衣摆,道:“回了。”复又侧头看着我:“她有你这么个姐妹,倒还真无怪这么投契。”
我吐吐舌头,一边福身行礼,一边盯住了正待举步的十三,冲他挤眉弄眼。
四阿哥正好看到我这副样子,淡淡地道:“十三,我在长春宫等你。”说罢转身出院。
十三偏头看着我,笑得灿烂无比——这人今天心情很好嘛。嘿嘿,好办事了,叶梓的生日我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还真是离不开他的协助。
我拉他回到桌边,把我的计划说给他听。由于省略了具体的细节部分,他仍是听得有些一头雾水,最后只是哈哈一笑,说:“得,不就是做生日嘛,小丁子每天来你这候着,你说要什么就命他给你预备什么好了。”
我一听,大喜过望,又不知道怎么谢他好,只是冲着他傻笑。
他叹了口气,说:“难为你俩的这份情谊,真真亲姐妹都比不上。要带给她什么话儿么?”我心中一动,知道必须让叶梓振作起来:“你就和她说,和谁过不去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和什么过不去也别和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自己的胃过不去。”
十三绕口令一样地重复了我的话,斜眼看着我,说:“真是直接,不过,的确有效。”
接下来的几天来,我忙得简直是不可开交,还特意去请了十格格来帮我张罗。我每天都回忆着在现代的那些日子,哪些东西是必须的,哪些东西是能省略的,哪些东西是可以代替的……十格格总是笑我皱眉的样子都快成了老婆婆了,我也只是冲她撇撇嘴。小丁子送这送那已经被我折腾得面有菜色,小丫头们也是费尽心神地听着我掰皮说馅地解释着她们的工作。
十三每天都会来,看着我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他总是想插手帮一下忙却总是被我及时制止——他们男人干不来这个的。他也只好作罢,只是奇怪地看着我们奔来跑去。
终于,我为叶梓擅自“估计”的这一天到了,想来她也不会介意给我这个权利。
一大清早,十三本来应该去德妃那里接了叶梓来,可他却是先早早地进了院子,手神神秘秘地背在后面,看院里仍是空荡荡的,他咧着嘴说:“这是要保密到何时?我好歹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