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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温应尧拧眉。
错愕片刻,一下笑了出来,很低的笑声。
有人敲碎了冰面。
哗啦哗啦。
火从冰里生出。
平昇的脸彻彻底底地红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几乎灼烧全身的热度。踉跄倒退几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眼睛惊恐地望着温应尧,好像问出这个冠冕堂皇的问题的不是他,而是温应尧。
温应尧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平昇快要撞向桌角的时候,温应尧伸手拦了一把,“小心”,人又再次贴近。
逗弄的心思来得没有理由,似乎习以为常了。温应尧低下头,贴着平昇的耳廓,那里,烫到了他的嘴唇。
“你要是好好面试”,意味深长的一顿,“我就告诉你——”
“我,是不是,要结婚。”
平昇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休息室的。
他怎么能冲动到去和温应尧比法呢。
何止不自量力,简直就是把自己打包好了,顺带系个蝴蝶结再给人送去。
孙部捧着保温杯踱进来的时候,温应尧眼里的笑意还未褪去,慢悠悠给自己泡着速溶咖啡,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手里的动作就像在对待一件工艺品。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这么……这么……哎……”孙部顿觉自己老了,呷了口枸杞菊花茶,眯眼喟叹。
“我也没想到。”温应尧看了眼时间,“我去面试了,您老缓缓,墙角听多了,信息量太大”。
孙部笑,摆了摆手,“我是怕你不顾纪律”,茶香袅袅,“后来又怕人家孩子有心理阴影”,琥珀厚框眼镜蒙了一层薄雾,“后来哪想,啧,都不是凡人”。
温应尧见招拆招,悠哉悠哉,“哪里哪里,您才是大仙”,说罢,拱手而出。
☆、守株待兔
可是,下半场的面试温应尧却没有来得及参与。
中东一个小国柴拉维尔突发武装行动,距离冲突地点最近的大使馆遭到大规模破坏,墙体全部炸裂,电路损坏严重,人员伤亡情况根本不得而知,但武装冲突造成的相关城市骚乱还在持续升级。
去往面试的路上温应尧就和匆匆赶来的何次源打了照面。孙部那时还在休息室里品呷枸杞养生茶,顺带回味下自己蹲墙角听来的“神仙语录”,愈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
何次源莽莽撞撞冲进来的时候,孙部还不知道情况,硬是被唬了一跳,枸杞吞了大半口,指着何次源摇头叹气,“每次都要被你小子给吓死——”
“孙部,柴拉维尔的使馆炸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饶是久经国际风浪的孙部也在下一秒被呛得咳嗽不止:“你、你小子!”
“把话说明白!”
温应尧跟在后面拍了拍何次源,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听得孙部胆小受惊地捧着保温杯又是一噎,“孙部年纪大了,别老是吓他”,回头说话的时候,又瞬间正经严肃,把目前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尽可能简洁利落地告知孙部,“我已经让胡磊去联系了,具体方案还得等更详细的反馈”。
孙部紧锁眉头,闻言点头,当机立断,“通知准备开会”。
虽然外事部第一时间紧急联系了驻柴拉维尔的使馆工作人员,可是由于通讯障碍,具体情况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左右才发回到部里。
死亡人数为零,但伤情严峻。柴拉维尔的医疗救助尚且自顾不暇,好几个城市还需要临时从毗邻国特卡库寻求国际医疗补给。
凌晨五点左右,外事部最终决定,由温应尧带着何次源和二部另外五人,直接搭乘飞往特卡库的飞机,准备进入外事斡旋流程,寻求中立立场和人员救助。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
温应尧一行的飞机还未落地,就看到特卡库的官员身着当地服饰,在地面对他们招手致意。
进入柴拉维尔的航线已经全部切断,温应尧和特卡库的外事人员商议后,还是决定竖立中方旗帜,在两国边境直接进行交涉。
大使馆的伤员早已被第一批特卡库国际救援队伍带到了柴拉维尔的边境,所以当双方交涉成功后,进一步的医疗救助有条不紊地接续进行。
一周后,柴拉维尔的国内局势勉强得到控制。不过日常生活的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原本彻底关闭的航线也临时开通了三条,以应对各国外交需要。
整整三周,温应尧带着何次源六个人,忙得脚不着地。等温应尧想起来问平昇面试情况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陆培菲在电话那头刚刚交接完工作,温应尧冷不丁这么一问,有些惊讶:“您不知道?”
温应尧都糊涂了,这段日子忙得昏天暗地,难不成那小子面试又出问题了?温应尧丝毫没有检讨自己最后给平昇带来的“火热冲击”,闻言无辜懵懂:“知道什么?”
陆培菲笑:“我也忘了,您下半场就没来。是这样的,平昇面试第二,杨绮硬是觉得平昇心理素质不过关,给减了五分。也是奇怪了,整场下来发挥得非常好,就是脸通红,过后结束了我还想问是不是发烧,身体不舒服……谁知面试一结束,人都没影了……”
温应尧靠上椅背,姿态闲适,张口就来:“估计是紧张吧。”
“我也觉得。不过他的语言真的很出色。”说到这里,陆培菲笑声大了些,“不瞒您说,您也是德语强项,当时您在场,估计就是狭路相逢了。”
“谁面的他德语?”温应尧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文英。”
文英是一部翻译司的中流砥柱,德语也是她的强项。如果温应尧不在,那么能够面试德语的,在场也就剩下了杨绮和文英。
杨绮既然已对平昇有了刻板印象,接下来就不会主动申请语言面试,能够客观的也只有文英了。
温应尧暗道果然,虽然明知故问但莫名不甘心:“平昇去了一部?”
“对啊,文英指明要他。”陆培菲不疑有他,语气轻快,后来还开起玩笑,“要不是咱们没空位,我也想凑个热闹呢……”
温应尧突然问道:“胡磊走了吗?”
“啊?”弯转得太快,陆培菲反应不及,“哦,外派这事?没。他后来也没提这件事,估计知道希望不大吧……往年里孙部都不让人轻易出去的……”。
温应尧没说什么。
弯腰站在一旁翻译对照的何次源却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抬头左看右看,最后落在了温应尧微眯的眼,阴晴不定的面容上。
挂了电话,温应尧脱口一句英文不雅词汇,吓得何次源站得笔直,双手捧着白纸黑字,苦恼:“上面说,使馆重建工作最早也得下个月月初,要不咱们先回去……”
且不说刚刚经历了混乱,就是原本的生活水平也是艰苦异常。待了三周,何次源就已经深感无力了,“我昨天搬了一天砖……是真的砖……”
温应尧看也没看他,心里想着别的,潦草又敷衍:“再等等。”
温应尧不知为什么,突然在胡磊的事情上领略到了人心善变的危机感,遂决心下次只要胡磊一提——不对,只要有这个苗头,他就把人分分钟送出去。
入职培训进行了一个月,正式入职的时候本来要准备年中的中欧论坛,但是因为突发柴拉维尔事件,一部临时抽调了两名新入职干事前往柴拉维尔帮助使馆重建工作。
这对刚入职的外交新人来说,可谓是莫大的挑战。
也是深刻的历练。
因为他们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
满目疮痍,生活水平低下,治安混乱,还有暗藏的不稳定局势,一切都像是被推倒重来,就连重建的材料也参差不齐,无时无刻不在考验一名外交新人的应对能力和心理素质。
但是对于平昇来说,他的第一个“困难”就已经让他腿脚发软,难以招架了。
使馆重建工作早在他们到来前的一周有序开始。听说温应尧带着二部的人为此筹备了近半个月,劳心劳力,剩下留给他们这些新人的,虽然仍需要花费更多心思和体力,但很多基础性问题都给了经验指导。因此很多时候,他们需要反复咀嚼讨论温应尧他们留下的方案和建议。
平昇抱着一大堆会议资料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温应尧正搭腿坐在靠门最近的椅子上,单手撑在脑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守株待兔的样子,笑意越来越大,乍一看让人如沐春风。
直直瞪眼几秒,在确定不是幻觉后,平昇转头就走。临到门前还不忘自欺欺人地自言自语。
“嗯。忘了带……”
温应尧不惊不扰,啧的一声。
“我为了等你,白白多留了一个星期。”
也不知道自己倒苦水居然倒得这么溜,索性更加没脸没皮,“你就舍得不见我?”
平昇受不了,深吸几口气,门把前站住了不动。
过了会,刚要转身说什么,温应尧一句话又把人逼得落荒而逃……不得。
“不是还要汇报结婚的事吗?”
起身慢悠悠:“你,跑什么?”
平昇低头望着自己脚尖,不知为何,无端有了搬起石头砸到了脚的麻。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国家地名纯属虚构。
☆、明目张胆
会议室里两扇窗户都大开着,独具柴拉维尔特色的亚麻挂帘呈倒三角挨个上卷,三边流苏疏落有致,颜色鲜亮。市政厅靠海,远远能听到港口的熙攘。日暮时分,霞光映照,海水张成一面碎银镜子,万千红橙,洋洋洒洒,尽数收入,美轮美奂。
柴拉维尔的日落素有“撒旦之眼”之称。瑰丽奇幻,金碧辉煌,像是被魔鬼撒旦特意安排的一场视觉盛宴。大片烈红次第泼洒,血红落日成了魔鬼的瞳孔,只一眼,湛蓝和纯白被切割,被撕扯,被隐没,最后留下的,是漫延整个天际的斑斓绮靡,摄人心魄。
平昇转开目光,重新看着面前这个拥有同样魔力的男人。
嘴唇有些干,平昇张了张嘴,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最后还是顺着温应尧的话安静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没有。”
温应尧想都没想,像答题机一样给出答案。
平昇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他也确实露出了一点点笑意。眼角微弯,目光下移,落在温应尧胸前的衬衣扣子上,那里不是很平整,似乎戴着什么。
温应尧的“想都没想”让他暂时自私地藏起那积攒了五年多的愧疚,他抬头冲着温应尧笑,很信任,很开心,又有点害羞和小心。
这个笑容让温应尧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你要和……结婚吗?”颜嘉淇的名字平昇一直记得很清楚,但就是说不出来。
温应尧微微扬眉,“颜嘉淇?”
没有奇怪平昇怎么会知道颜嘉淇,毕竟在外事部,比新闻走得还快的就是八卦了。
温应尧这时的耐心暗藏着心机,回答得意味深长:“谁说我要和她结婚?”
这句话有太多歧义了。
遇上了温应尧的平昇无时无刻不在被牵着耳朵走——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果然,平昇又有点不确定了,傻乎乎脱口问道:“那你要和谁结婚?”
一瞬间的昼夜替换,光阴一分为二。黄昏绚烂极目,东边月影初现的刹那,红紫漫长的交错似乎到了最后一刻,倏忽之间,昼夜在雪白的墙壁上依次划过,热闹褪去,青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