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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春水摸索着穿好衣裳,点上膏烛。她推开屋门,一阵寒风嗖地灌入屋子里来。她缩了缩脖子,顾不得寒冷,快步小跑到窗下,“喵,喵,喵”地叫喊了数声。她刚刚唤了几声,一只瘦弱的小猫从黑暗中跃了出来,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后,急速朝外面跑去。
春水心下着急,追着猫儿就跑了出去。清莲园她初来乍到,不甚熟悉。天儿又刚下过一场冻雨,路上又湿又滑。她一步三滑地追着猫儿,嘴里轻声地唤着“喵,喵,喵”。
追着追着,猫儿不见了踪影。她停下脚步,左边是一片乌桑树林,右边是一个偌大的莲池。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跑到乌桑林里去找猫儿,忽然背后被人给推了一把,噗通一声,掉到了莲池中。
初春的池水冰冻刺骨,她不识水性,拼了命地想大喊“救命”。可是一张嘴,立即呛了几口水。春水越惊慌越挣扎,越挣扎身子越往下沉。她呼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正当她以为要去见她那被饿死的爹娘时,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了起来,耳边传来一句低语,“春水,别怕,我是莲儿。”
春水慢慢恢复清醒时,她已经被带到了清莲园的侧屋。端坐在上首的沈氏蹙着眉头,望向一身湿漉漉、哆哆嗦嗦的春水,不免奇怪地问道:“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春水双腿一直哆嗦着,跪也跪不住,索性跌坐在地上。她边哭边说:“太…太,太…太,有人要害奴婢。”
沈氏瞧出了端倪,转头瞧向莲儿,示意她和春水下去先换身衣裳。莲儿会意,带着春水换了一身暖和的衣裳,回到了侧屋。
沈氏让春水坐在锦杌子上慢慢把晚上发生的事儿一一道来。换了一身暖和衣裳的春水,喝了几口热姜汤,这才结结巴巴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沈氏。沈氏听完她的这番话,嘱咐琴儿带春水下去歇息,这才若有所思地望向桑榆和赵妈妈。
“如此看来,定当是有人怕春水想起什么,这才急急地下了手。”
桑榆点头道:“太太果然料事如神,担心今晚就会有人耐不住性子要对春水动手。莲儿,你把晚上听到和看到的,告诉太太吧。”
莲儿说道;“今日夜里,奴婢按照太太的嘱咐,一直留意春水屋子的动静。半夜里,忽然听到春水屋外传来猫儿的叫声。不一会,春水突然跑了出去。奴婢立即尾随着她。奴婢怕被人发现,没能跟得太近。后来,春水到了莲池旁时,猫儿的声音忽然断了。然后,奴婢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春水大喊救命。奴婢担心下手的人还在附近,一直等到春水快没了声音,这才跳入水中,将她救起。”
沈氏问道;“可看到是谁推了春水下去的?”
莲儿咬了咬嘴唇,摇头道:“回禀太太,今晚下过雨,没有月光,看不太清楚。奴婢只瞥见乌桑树林里,有人影一晃后,就不见了。”
沈氏见问不出所以然来,让莲儿先行歇息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沈氏、赵妈妈和桑榆。
赵妈妈恨声说道:“这下手之人实在太狡猾。利用大伙儿忙着大小姐的事儿,就趁机用猫儿去引来春水,对春水下毒手。”
沈氏用力地压了压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低沉地说道:“如此手段,真真可恨啊。”她心中甚是笃定,此事必定是秦明媚做的。早上春水的身形在她跟前顿了一下,她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只是如今苦于没有十足的证据把她给揪出来。
那厢,计谋得逞的秦明媚,兴高采烈地折回她的桃苑居,只差嘴里哼上小曲儿了。一路上,她对自己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计谋佩服地五体投地。
今早她离开秦明月的绿萼园后,就让桑叶去打听了春水的事儿。桑叶倒是一个机灵的丫鬟,三下两下就打听出春水几日前收留了一只快被冻死的小猫。春水每日把自己的饭食省下些喂了小猫。
于是,秦明媚想出了用小猫来引出春水的好法子。她在沿路的草丛里,放好吃食。逮到了清莲园忙得人仰马翻的大好时机,她带着饿了一日的猫儿,在春水的窗下轻唤几声。等猫儿引出了春水,她就迅速地躲入乌桑树林里。果然饿了一日的猫儿,嗅到了草丛里的吃食,一路将春水引到莲池边。
她趁春水四处找猫儿,以迅雷之势,从背后将春推下莲池。随即,她便迅速地隐藏在乌桑树林里,直到听到春水挣扎着没了声音,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她绕过小路,转眼就要到桃苑居了,冷不防地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被拉到了假山后的大树下。她站定后,脸上一喜,原来是焦俊磊!她正要眉飞色舞地告诉他今晚的丰功伟绩,却不料眼前的人一脸怒不可遏。
第11章
“秦明媚,你知不知晓,今晚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绝对是愚…蠢…之…极!”焦俊磊一字一顿压低声音叱呵着秦明媚。他的双眼喷出熊熊怒火,心头压抑不住的怒气腾腾上升,一张脸比深沉的夜空还要阴沉。
怪不得今晚他的眼皮子跳得如此厉害!这晚他躺下后,一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总觉得心中堵得慌。半夜听人来报,说秦明月夜半高烧不止。他的心跳了数下,却只是嗯了一声。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听人来报,说春水被人推下莲池差点淹死。
这个惊若天雷的消息把他的睡意炸得无影无踪。他即刻披上一件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地来桃苑居找秦明媚,却见到桑如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在他的逼问下,桑如才告知他,秦明媚去清莲园了。他守在桃苑居的门口总算逮到了她。
“表哥,今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不得已才想出这样的对策呀。如若我不这样做,春水那丫头要想起什么,咱们的事情一旦败露,我倒没有关系,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秦明媚立即想到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我知晓,你都是为我好。可你却不该独自行动。至少你要跟我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才能行动呀。”焦俊磊听她如是说,语气倒是放缓了些。
他历来小心谨慎。如今,他见秦明媚在风口浪尖上,竟然不和他商量就妄自行动,他心中是极不舒服。毕竟,如若被精明的沈氏发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不仅他的前途堪忧,还有他娘都会遭到连累。他娘当年吃了那么多苦,他不想她再吃苦了!
“如今形势紧迫,能商量出什么万全之策呢?表哥,如今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当时,如果心再狠一些,如今,明月就已经香消玉损,而表哥要迎娶的人,绝非是秦明月,而是她,秦明媚。她不甘心,她也不会甘心。一念及此,她伸出双手,如水蛇般缠绕住他的高大的身躯,把头埋入他宽大的怀中。
焦俊磊见秦明媚丝毫不避嫌,如此正大光明地投入他的怀中,他下意识地往外推开她,谨慎地环顾四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明媚,你胆子太大了。如今在风头上,你不怕被人撞见吗?”
明媚见他如此谨慎,她不禁自嘲地说:“媚儿不曾知晓,表哥竟然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你说怕被人撞见?如今,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你不见,今晚秦家上上下下,无一不围绕着秦大小姐转晕过去了。表哥,你该不是后悔了,害怕了吧?”
她伸出一只纤巧素手,轻轻地抚着焦俊磊菱角分明的俊脸上,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嘲弄之声。
“表哥,如若不是你妇人之仁,如今我们还要如此担惊受怕吗?如若不是你妇人之仁,如今要嫁给你的人便是我,而不是我那个讨厌的大姐姐。呵呵,你这下称心如意,心满意足了,你要的秦家,连同我那个讨厌的姐姐,统统都给了你了。所以,你如此害怕,对吧。”
焦俊磊见她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他迅速地伸出一只大手来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地问,“那个罐子,你可扔弃了?”
明媚听到他如今并不是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而是心心念念地在乎那个破药罐子,一股怒气刹那间充斥于她的心间!她今晚冒着万般危险去杀春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可是她得到的竟然是他对罐子的关切超越于她!
刹那间,她的一颗芳心瑟瑟颤抖,战栗不已。千般难过、万般伤心、无穷无尽的懊恼都涌上心头。此般感受她无处宣泄,索性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住了捂在她红唇上的大手。
锥心的痛迫使焦俊磊立时放开了手,压低声音说道:“明媚,不可胡闹。药罐子你可处置了?如今春水没死,药罐子可事关咱俩的安危与前途。”焦俊磊一脸焦急地盯着她。
春水没死?秦明媚生生地打了个寒颤。一阵凛冽的寒风乍起,吹得她头顶上光秃秃的树枝一阵乱撞。树枝与树枝碰撞间,枝头上的雨水溅落到了秦明媚的秀发上,头皮上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凉意。
秦明媚颤抖着声音说道:“表哥,此话当真?我明明亲眼见到春水沉入莲池了呀!我明明听到她叫不出声了呀!为何她没死成?”
“表姨母房中的丫鬟说,是大夫人房里的莲儿救了春水。”焦俊磊沉声道。
听闻此言,秦明媚愣在当场。她怎么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你且放心,那丫鬟说表姨母并未从莲儿口中问到是谁下了手。是以,我这才急匆匆地来寻你。明媚,从今往后,你务必要耐下性子,切记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秦明媚这才缓过神来,头点得像鸡啄米,“表哥,你且放心,哪怕春水没能死成,她应当无法知晓是谁引了她出来。今晚我引她出来的是一只猫儿。我只不过是推了她一把。她背后又不长眼睛。”
焦俊磊见她如是说,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接着又把话题转到药罐子上,“不过,只要那个药罐子处理干净了,没有十足的证据,即使春水能辨认出是你的身形,也苦于毫无证据。是以,你把那药罐子处理干净了吗?”
这下子,秦明媚也不敢意气用事,她朝他点头道:“表哥,你且放心。明月呕吐不止那晚,我就趁乱拿走了药罐子,早已悄悄处理掉了。不过,表哥,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秦明媚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焦俊磊。
焦俊磊的面色缓和下来,一把拉起秦明媚的纤纤素手,紧紧握住,转瞬间换了另一种口气,“媚儿,我和明月一日没有成亲,你还是有机会的。”
这一声“媚儿“让秦明媚春心一荡,心花怒放。“你不许变心!”秦明媚双手环抱着焦俊磊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上一吻。只要秦明月一天没有正式嫁给焦俊磊,那么她秦明媚,完全还有机会扳倒她!哼!她心中冷哼一声。
秦明媚和焦俊磊在假山后一直呆到了梆子声敲了四更,她才蹑手蹑脚地回了她自己屋子。她溜进屋子,被悄无声息地端坐在八仙桌后的柳姨娘吓了一大跳。
“娘,你怎么来了?”秦明媚一面后怕地拍着胸脯说着,一面用火折子点燃膏烛。
“阿媚,你且告诉娘亲,今晚春水落水的事儿可是你做的?”柳姨娘柳眉倒竖,瞪着一双杏眼,严厉地望向秦明媚。此时的她,全然没了白日在沈氏屋子里的低眉顺眼的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