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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照我的吩咐去做。”
听到这话,本已全然绝望的许婆子,眼中蓦地生出几分急切渴望,却又带了一丝怀疑:“你……大小姐刚入府来,毫无根基,我如何信你?”
“你以为,她是托了谁的福才躺在这里?”明华容不屑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许嬷嬷,“而且我既然能识破你的计划,自然比你高明。”
细细咀嚼着这番话,许婆子眼中最后一点怀疑逐渐消失殆尽,她立即翻身给明华容磕了个响头,坚定地说道:“愿听小姐差遣!若有违逆,管教我天打五雷轰!”
大小姐与小姐,仅仅一字之差,亲疏却是天壤之别。前者人人喊得,后者却只能是唯一。
其实无须誓言,单从这一字变易上,便能看出许婆子的决心。
见自己一番苦心并未白费,总算如愿以偿,明华容唇角扬起一抹微笑:“顶替仇人的身份,不觉得糟心么?你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很快便能取代她的位置,光明正大地站在夫人身边,夺回本应属于你的一切!”
正文 018 伯母相邀
明华容低声叮嘱了许婆子一番话,直听得她连连点头,满面敬佩道:“这法子果然妙!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接着她却又犹豫道:“我好些年没在夫人面前露过脸了,她……她还会念以前的情份么。”
明华容道:“你打小和你妹妹一起伺候她,她怎会不记得?只是先前你妹妹必定在她面前进了不少谗言,将你说得十分不堪,她才会不想见到你这个人。若你能让她改观,让她知道你比你妹妹更精细能干,而且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她又有什么理由不被你打动呢?”
这番话说得许婆子顾虑全消:“小姐说得不错,老婆子受教了。”
见状,明华容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先走了,你记着我的话,徐徐图之,切莫引起他人疑心。”
“小姐放心,奴婢理会得。”
离开马厩,明华容走过夹道,来到后院南边一平如镜的水池边独立凭眺。冷风阵阵袭来,经冬苍翠的松柏也被刮得东倒西歪,明华容纤瘦的身体却始终在风中挺得笔直,倔强而坚韧。
细细回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情,她露出一抹满意的浅笑:台子都已搭好,接下来便看许婆子如何唱好这出戏了。
其实若不是占了先知,她还真不知道许婆子打的竟是偷梁换柱的主意。前世时许嬷嬷因醉酒冲撞了二小姐,被白氏一通狠罚,打了三十记嘴巴后赶去浆洗房洗衣。过了两个月后白氏终是念着往日的情份,又将她叫了回来。打这以后,众人都说许嬷嬷转了性子,脾气好得像是换了个人。但半年之后,白氏无意间忽然发现,许嬷嬷手臂上早年受的旧伤疤痕竟然没了。
联想到最近的种种事情,白氏不禁起了疑心,便悄悄将她捆了私下审问。本说诈她一诈,不想问出的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现在的许嬷嬷竟不是正主,而是她的姐姐许婆子,为宿年积怨,趁许嬷嬷在浆洗房落单时将她杀死,取而代之。
身边竟然藏了一个杀人凶手,还长达半年之久,白氏虽然待人狠心薄情,临到自己头上却吓得魂不附体,连夜就着人将许婆子带出府料理了。对外则称许嬷嬷思念家乡的丈夫儿女,离府回乡养老去了。
这事做得虽然机密,但因白氏回想起来时时后怕,有一阵子常做被许婆子杀死的恶梦。明华容当时为了孝顺她,经常衣不解带地连夜值守,以备白氏被梦魇住时将她叫醒。从白氏破碎的梦呓中,她拼凑出了这件事的真相。
当年她为了母亲的名声,决心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它还会派上用场,当真是世事无常。
想到这里,明华容垂眸看着清池底的累累卵石,神情复杂难辨。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华容,你怎么在这里?”
听出这是林夫人的声音,明华容闭了闭眼,掩去眸中过于复杂的神情,回头向她福了一福:“大伯母。”
“我刚从霜月那里回来,没想到她竟然也……你没被吓着吧?”林夫人关切地问道。
闻言,明华容心中一暖,说道:“我没事,只是当时懵了一下,后来缓过神来,想想以前庄子上杀年猪时,那场景比这还要可怕,就不怕了。”
杀猪?林夫人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因此开始欣赏这个会苦中作乐的侄女。想到白氏面上显而易见的冷淡与今日的狠辣决定,林夫人心下暗叹,不禁怜惜地拉过她的手,随即为冰冷的温度皱了皱眉:“大冷天的还跑到水池子边吹风,太不知爱惜自己了。正好这儿离我住的院子近,到我那里暖一暖吧。”
“多谢大伯母。”
“无须那么客气。今早你妹妹往家学去了,你不曾见着她,现儿恰好让你们俩见一见。”
两人只顾着说话,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松林中,有一抹靓蓝身影远远看着明华容,目光审视而挑剔。
明华容与林氏一起离开的当口,白氏正焦急地在明霜月闺房,紧张地看着诊脉的大夫。见对方拈着花白的胡须沉思片刻,收回了隔着帕子按在女儿腕脉上的手,连忙问道:“沈太医,她……她有没有大碍?”
“夫人放心,令媛只是惊吓过度,老朽开个安神方子喝上几天,再安生调养一个月,便可无大碍了。”
陈太医是从宫中告老出来的医令,因医术高妙,离宫后受各世家力邀不过,便时常应邀入府看诊。
得他这句话,白氏悬了半晌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但人总不免得陇望蜀,一听女儿要将养一个月,想想半个月之后的相亲之事,白氏便有些迟疑:“一个月之内不能离床么?”
“到园子里活动活动也无妨,但切忌不能到人多嘈杂的地方。令媛年岁不大,此际惊魂未定,若再受了惊吓,多半会落下病根。”
话说到这份上,白氏便收起了旁的心思,向陈太医道了谢,又命丫鬟取来诊金谢仪,通知二门上的值守小厮备车将陈太医送回家去。
分派完毕,白氏坐到外间的黄花梨后背交椅上,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地对刚才避让到别屋的明独秀说道:“好端端的,霜月竟出了这等事,旁的暂且不论,半月后的听课之会可怎么办?”
白氏对这两个女儿都十分疼爱,虽说主要是想撮合瑾王和明独秀,但明霜月的事也不愿落下,只盼她能挑到个家世人品学问样样出挑的青年才俊。
明独秀安慰她道:“娘亲且放宽心,妹妹才十三岁,虚岁也不过十四,耽误一下不算什么。如今最重要的是照太医医嘱调养好身子,倘为一时着急落下病根,才是后悔终身呢。”
话虽如此,白氏心中还是忿忿:“今天这事儿最可气的还是许氏,竟然不顾霜月身子,只想先替自己摘了干系。好险霜月没大碍,若真有什么,我定要揭了那老货的皮!”
正文 019 感念旧情
伺候明霜月的秋霁和她身边的竹枝前去禀报出事时,对过程说得很含糊,只说是三小姐见血晕过去了。待白氏忧心忡忡赶来明霜月所住的广寒居后,才听人说了老夫人发作许嬷嬷之事,并前因后果。
爱女出事,白氏自然震怒不已。她不知秋霁和竹枝是因各怀心思串供串不到一处,只当是她们不愿开罪许氏故而含糊其辞,便责了她们一个包庇之罪,各打了二十嘴巴,扣罚半年例银。
对只是有所牵连的人尚且如此发落,对首恶许嬷嬷她更是毫不心软,听说老夫人已将人捆送到马棚仍不解恨,又命人去抽了她二十鞭子,并将她贬在马厩做活。
自始至终,白氏都未对明华容起过半分疑心。多年的愤恨让她对这个继女十分轻蔑,潜意识里根本不认为一个放养的小丫头有什么能耐。非但连想都不会想到明华容身上,而且若有人告诉她真相,说不定她反而还会嘲笑那人是疯子。
不过,这事也令白氏对明华容的恶感更上一层:“这贱种天生就是我的克星!当年害我被其他人指指点点地嘲笑,如今刚一回府,甚至连我女儿也克上了!”
顿了一顿,白氏又恨恨道:“她还在庄子上便害得你弟弟失去最心爱的好马,等他回来了,还不知怎么说呢!你父亲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这贱人去家学,是想让你一并丢脸吗!”
明独秀十分了解母亲的性情,当下见她如此,便知是动了杀机,也不以为意,只提醒道:“娘亲多虑了,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谁敢拿她和我相提并论呢。只是她虽碍眼,但若现在出了事,半月之后难保有人当面嚼舌。”
“你放心,母亲岂是不知轻重之人。”白氏冷笑一声,敛去狠毒神情,扶着丫鬟的手往外走去:“你且在这里看顾着霜月,我回房歇息下。忙了这半天,身上乏得很。”
明霜月的广寒居离白氏的栖凤院不算太远,白氏有意活动活动,便不命人准备软轿,沿着细牙石铺成的小路,慢慢走着。
经过院子之间的桃花林时,她突然皱了皱眉,斥道:“是谁在那边烧东西?”
寒冬的桃林不见花叶,透过光秃秃的树枝,轻易便能看到林子深处有点点火星,一个妇人正半蹲于地,拔弄着纸灰。
随着她的利声斥责,那名粗衣妇人自林中走出,向白氏行了个礼。
乍见那熟悉的面容,白氏一双细眉皱得更紧,刚要喝斥,突然迟疑了下:“你是……小镯?”
“正是奴婢,这么多年,依旧只有小姐分得清我和妹妹呢。”
来人正是许婆子,她闺名许镯,当初被指派到白氏身边时,白氏觉得这名字有趣,便没再给她改名。
听她提起旧时称呼,白氏不觉也忆起旧时闺中的无忧时光,神情和缓了许多,语气却依旧严厉:“你在做什么?”
许婆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奴婢烧了挂五色纸钱,送神压祟。”
“压祟?”白氏记得这是自己娘家的习俗,还是她母亲带来的,当下不禁连语气也轻柔了几分:“难道你有孩子受惊了?不对啊,我听你妹妹说,你一直没嫁人。”
说到这里,白氏不由想起以前许嬷嬷闲话起她姐姐如何命格轻贱,克夫败家的话儿,神情复又冷了些。她不愿再理会这个不祥之人,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许婆子恭声说道:“不敢欺瞒夫人,奴婢是想为三小姐压一压作祟的鬼神。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夫人责罚。”
听到这话,白氏不觉又站住了脚。这送神的手段既是她母亲带来的,听上去自然分外亲切,更何况许婆子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女儿作法。
——这个老仆,倒是个顾念旧主的人啊。自己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她竟然还挂念着自己,这份情义,可算难得了。比起她那个遇事只想着摘干系的妹妹,她这份忠心就更难能可贵。
一念及此,白氏对许婆子的恶念顿时淡了许多,脸上也带了三分笑意:“难为你有心。”
“不敢,奴婢听说三小姐的事后,想起老夫人以前的话,又想您家事烦忙,恐一时想不到这上头,便擅自做主,私下取了五色纸钱来,想替三小姐排忧解难。”
这番话听得白氏更加满意,心道这许镯果然不错,别人有这份心,定然上赶着凑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