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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小岛的夜风依旧干燥闷热，但李攸宁额头却硬生生渗出冷汗来。
任谁被一把货真价实的消音手枪指着脑袋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
他现在脑子完全被零星几种恐怖的消息占据。
齐肃被绑在树上淋了汽油！
齐肃周围的火马上就要烧过去！
那个变态杀手拿着枪，而枪口就对着自己！
是救齐肃？
还是救自己？
这简直就是存心让人煎熬的问题。
他有多少秒来犹豫？不不，这种事越考虑越犹豫，越犹豫越难以抉择。
是让齐肃活命，还是让自己活命？这他妈怎么选啊。
但是，换个角度想他可能根本就没办法救齐肃。他怎么保证自己能够躲过那个变态杀手的子弹，把齐肃从火灾现场抢救过来。可同样的，他现在离开就能活命？谁会去相信一个拿枪指着你脑袋的人？
更何况，他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为了救齐肃！
没错……
这一刻，李攸宁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
作为男人的尊严，作为嚣张了一辈子的男人的尊严，作为喜欢着齐肃的男人的尊严，他也绝对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候退缩。
再聪明的人也有犯蠢的对象，因为不想聪明，不愿意这么聪明。
就这么蠢一次吧，李攸宁这么告诉自己。自私一次，不负责任一次。
如果他当了逃兵，那么他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懦夫。苟且偷生。
李攸宁几乎想喊出来：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意志！
但事实是他紧张得几乎失语，喉头上下滚动，硬是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所有李攸宁的考虑不过发生在一瞬。对于21号和齐肃来说，李攸宁只是在枪下愣了一愣，随后就像是根本不在乎那黑洞洞的枪口一样，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扑向火焰。
饶是齐肃也只能满脸震惊地看着从火堆那头走进来，灰头土脸的李攸宁。
“你疯了！”
齐肃说不出嘲讽的话……因为李攸宁是真的想救他。
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
在自己被炸死在任务中途，随后又重生在一个三流小明星身体里后，齐肃的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李攸宁现在应该选择离开才对！21号虽然奇葩，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只要李攸宁选择离开，21号绝对不会对他下手的！他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救他？他们应该没多深厚的感情才对！
就算是送过情书的对象，那也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可是活不活命的问题！
李攸宁是疯了，他真的疯了！
“你没事吧！”李攸宁冲上去的第一秒就是摸齐肃的衣服。
干的，没有汽油……
顿时，李攸宁被捏紧的心脏噗通一声就从喉咙口掉回了原位。
“没事就行，没事就行，吓死我了。我以为他真的在你身上泼了汽油……”李攸宁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直接用脚把齐肃脚边那些已经烧得渐旺的柴火踢远。
齐肃微微张着嘴，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攸宁在橘黄色火光中的侧脸。他有些出神。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他是个杀手，杀人，或者被人杀。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也少有喜好。他为组织卖命，不知道这条命什么时候会终结。他想过要脱离组织，但一直找到不机会。
他是一个优秀的杀手，所以，同时他也是一个合格的冷血人类，圣母的反义词。
他不懂得爱人，也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感情。
就算他从78号变成了齐肃，骨子里的冷情还是没有变。
但是……
齐肃脑子里有关于李攸宁的记忆几乎倾巢出动。
李攸宁跟踪他……李攸宁送他情书……李攸宁总是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李攸宁忧虑地看着他……李攸宁跨过烈火而来……
他居然愿意跟他一起死……
齐肃眨了眨眼，内心深处像是有一个又一个气泡被戳破。
李攸宁焦急着想要为齐肃松绑，但是捆绳子的人技术太好，那结打得又漂亮又结实，一时半会别想解开。李攸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腿上烧灼的疼痛也在时时刻刻催促他要快，要赶快！没有时间了！他左顾右盼，灵光一闪，也不管周身火烧得多厉害，直接伸手就从火堆里捡了根烧着的树枝，凑到绳子上去，想要将绳子烧断。
李攸宁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时间流逝的缓慢，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他一直都觉得那是科学家才回去思考的东西。他多么希望那该死的绳子能够赶紧被烧断。他就站在灼热的火堆里，咬牙一动不动。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顶不住那种烧伤的剧痛时，齐肃终于从那堆捆绑中脱身而出。
齐肃把身子随手扔掉，立马带着李攸宁从火堆里逃了出来。他们两人身上都已经找了火，李攸宁的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离水源特别近，只要跳进水池里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21号在边上……
齐肃也懒得管那么多了，21号要来阻止就来吧，至少要把李攸宁弄水里去。
齐肃行动迅速，还没等李攸宁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把揽住李攸宁的腰，以最快速度往水池冲过去。
只听得噗通一声，一个巨大水花从池面溅起。
齐肃狼狈地从水池中浮起，下意识去看李攸宁，发现他也是一脸后怕地在水里一沉一浮。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齐肃却疑惑地朝21号看去。
这不符合逻辑，21号居然对李攸宁的营救毫无动静？
齐肃沉下心来，让李攸宁游得越远越好，待水里别起来。
他自己却从池边上岸。
齐肃察觉到21号转过身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是这样吗……”
“…………”
“你已经是齐肃了啊。”
第67章
21号把枪收了回去，静静注视齐肃两眼，说道：“这次任务的雇主是拉莫尔家的人，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齐肃警惕地皱起眉来：“…………”
21号耸耸肩，“我现在没杀人的兴致，所以放你一马。”
齐肃说：“你没这个必要……”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21号打断：“听着，这不是可怜你，只是我心血来潮而已。”
21号转过身去，月亮在这时逐渐被云遮蔽，21号的身影也仿佛快要消失在夜色中。
齐肃轻抿唇，虽然听起来很蠢，但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告诉我雇主的信息，你知道这不合规矩。”
“临别礼物吧，大概。”
“…………”
“想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好像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你。你死后，我还稍微后悔了那么一下。”
“…………”
“你要小心了，没有我，肯定还会有别的人找你麻烦。”
“嗯……”
“走了。”
齐肃目睹21号逐渐离去，高大的身影融入黑暗中后很快消失不见，再然后便是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了。
齐肃狠狠卸下一口气，精神放松下来后，浑身的痛感终于悉数袭来。他非常没有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喘着气。
“你没事吧？”李攸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齐肃微微一怔，回过头去，眼瞳中倒映出李攸宁狼狈的身影。面对李攸宁，齐肃第一次因为愧疚而想要回避。因为知晓对方的心思却没办法回应的那种尴尬。
齐肃低低地回道：“嗯。”他站起身，小腿因为烧伤的缘故，一有动作便要疼得直抽搐。想必李攸宁的情况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没想到这个大少爷居然也能忍得住。
想到这，齐肃又忍不住收敛了心思。
“抱歉，连累你遇到这种事。”齐肃对李攸宁说。李攸宁立马神色激烈地回道：“这有什么好道歉啊！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更何况，哪有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的道理，那也太不男人了。”
“刚才你那样太危险了。”
“那也没办法啊，那个混蛋骗我你身上泼了汽油，我哪还顾得上别的。”
“你……”齐肃刚想说些冷硬的话，要让李攸宁知道事情的危险性，但一想到李攸宁这么做都是为了救自己，又给生生憋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刚才很谢谢你。”
齐肃认真地同李攸宁对视，眼神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专注。李攸宁因此莫名红了脸庞，说话都快要结巴。
“不，不用谢……”
“你很勇敢，但以后不能再这么乱来了。”不是每次都有人心血来潮放人一马的。
李攸宁对于齐肃的每个字往往都是用加柔情加基情超级滤镜放大后来解读的，这一会儿齐肃一说，他直接理解成齐肃不让他做那些危险的事都是在关心他！
这都是以前没有过的啊，齐肃很少说这么温柔的话，还夸他勇敢！
他命都不要了，终于得来了这么句夸。
不知道为什么，李攸宁鼻子觉得酸酸的。
李攸宁从水池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别提多难堪。索性齐肃也是一个模样，身上青紫的伤和手臂那道恐怖的伤口更是唬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节目恐怕是录不下去了。但齐肃伤得太重，不能就这么直接出现在节目组工作人员和那些嘉宾面前。不然这么明显的打斗伤痕，总不能告诉那些人，他们突然遭到恐怖杀手的袭击，差点一命呼呜吧。
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已经这种时间点，如果是在通信便利的都市，李攸宁只消一个电话就能把这事彻底解决。但问题在于两人身上即没有手机，身处之地还是远离大陆的夏威夷小岛。环境真是有够恶劣的。
正一筹莫展之际，李攸宁突然说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没做。”
齐肃：“？”
李攸宁瞥眼一看，立马大叫了起来：“救火啊！”
——
等两人将那火堆扑灭时，早已累得直不起腰来。李攸宁在心里把那个混蛋杀手骂了千八百遍，什么恶毒的话都用上了。转头去找齐肃，发现齐肃靠在一颗树下坐着，脸色惨白惨白，像月光一样。
“怎么……”李攸宁冲过去想要问个明白，凑近了才发觉齐肃脸上冷汗渗了满额头，呼吸也很是急促。
他乍然想起齐肃手臂上的伤，在受伤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止血治疗，还受到打斗的刺激。后来更是被火烤了不短时间，还下了水。几乎没有比这个更糟的情况了。
李攸宁摸了摸齐肃的额头。果然很烫。李攸宁的心也跟着烧灼起来。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还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这种时候。李攸宁几乎快要咒骂出声。什么鬼节目，来这么个鬼地方，还得遭这么些罪。真是疯了，莫名其妙。他这一天晚上已经经历太多打击了。
在黑暗面前，在手枪面前，在生老病死面前，他的身份他的金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什么都没办法为齐肃做，只空有那么点勇气而已。他的那些资本，那些能够拿来骄傲的东西在今晚一系列事情发生后，被打了个粉碎。
他急救能力不行，眼看着齐肃浑身是伤，发着高烧也无能为力。
李攸宁从没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凑到齐肃跟前，对齐肃说：“我现在带你回去，你不要介意。”
他看到齐肃微微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