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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忘了。”
方微舟没有再追究,只是拍拍我的肩:“好了,该走了,结账了吗?”
我点头,站起身。他掉过身先走一步,我在后面。即使是平日,已经到这样晚了,人却反而更多,我要紧跟着。我低下眼,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禁去握住。他仿佛顿了顿,不过没有抽开。
走到外面,他的手便抽走了。他的车停在后面的一条路口,我们走着,一路也没有说话。到了那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看他掏钥匙,去按住他的手。他朝我看来,我再忍不住凑上去抱住他。
方微舟过一下子才环住我。他道:“怎么了?”
我道:“没事。”顿了顿:“就是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来接我。”
方微舟像是叹气:“不然知道了,还把你丢着不管吗?”
我没说话,可是更紧地抱住他。越晚越冷,我把脸埋在他的肩窝,他周身都是冷风的气息,贴着我耳朵的脸颊非常凉。我闻到他身上浓的烟味,以及并不属于他的很淡的不太好闻的香水味道,大概去喝酒的包厢沾上的。
这么抱着一下子,背脊被拍了拍,听到方微舟说:“以后少喝点酒。”
我点头,方微舟先松开手向后让。我对着他笑了笑,他也笑了。我看着,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虽然那笑有些短暂。
方微舟拿出钥匙:“回去了。”
我道:“嗯。”
第11章
自见到关玮以后,已经过去两个多礼拜。起先常常会想着,关玮回去会不会对徐征和盘托出与我见面的事?开放关系更不能够存在秘密,虽然先违反规矩的是徐征。若不是他瞒着关玮,与我多次频繁联系,或许关玮查看见手机内容,也会好像以往那样说服他自己不要当回事。可我感到关玮心里并不是真正接受这样的开放性。
大概关玮不会说——他私下找我说话,虽然是凑巧,然而告诉徐征,也许要影响他们目前的关系。我也并不希望徐征知道。他知不知道,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不论两人的感情里欠缺什么,都不应当经由第三个人得到快感。我已经痛定思痛,绝对不要因为徐征的话动摇,也不再见他。
我必须恢复正常的生活。即使什么才叫做正常的生活也不知道,就是终于对着方微舟能够一如既往了。
这天我与王任之间一个共同朋友唐立刚打电话来。唐立刚是做娱乐事业,从前在王任现在的公司做过,他家里本就有点背景,后来便出去自己做。当时他要带王任一把,王任因为合约问题,去不了。不过有钱大家赚,相互报点消息,还是常常聚在一块吃饭喝酒。
我透过王任认识唐立刚,不过很少这样私下通电话。通常是他又开了店,好像这次一样,特地要我找人去捧场。之前我帮忙过,公司不少年轻人,大家都喜欢玩,平常压力大,更需要发泄。
我照例应付,唐立刚听得高兴,让我一定给他机会请客。他这时笑道:“对了,上次的店开幕,你不是另外带了几个朋友去,这次看看再带他们去玩?”
我顿了顿,唐立刚不说起来已经忘记,半年前也是因为他唐立刚开新店,刚好我的部门与方微舟及当时新上任不久的陆江经手的事情决定下来,为那件事前后忙了三个月,终于能轻松,几个年轻人都说一定到哪儿去玩一下,我想到唐立刚的新店,提议去了。倒也要记起来,那天陆江喝得大醉,方微舟送他回去。那以后陆江对方微舟亲近要以往多得多,本来说话之间都隐约带着点竞争的敌意。不管这个,那天是方微舟请客,因知道唐立刚是我的朋友,叫了几瓶高单价的酒。
这都是后面才知道的。当然不会是方微舟告诉我,对于钱,他并不是不留心眼,然而要大方起来也不太犹豫。即使没有了他自己赚的钱,也有他家里。
难得唐立刚记忆好。我很清楚他打的主意,还是笑道:“好啊,我问问他们去不去。”
唐立刚可高兴了,后面只再说两句。放下手机,我径做起事情。当然不会去说,连提都不会提。当时好像应酬就算了,特地去,方微舟当然不会。又要他花那种冤枉钱,我也不愿意。
突然内线电话响起来。我接起来,那头是方微舟,却很公事公办的口吻,要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趟,顺便要我部门的一个人也去。他说出名字,周榕俊。他没有告诉我原因。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隐隐也感到是工作方面的事不对了。周榕俊可谓青年才俊,刚刚出来做事不久,具有干劲,然而不够圆滑,应付不好那在社会上已经很老练的人。可他确实是有能力的人,我这里的几件重要的项目,不能不找他参与。
我喊了周榕俊去。他从位子上站起来,那神气略带着紧张。倒是他什么也没问,随着我一块走。到方微舟那里,办公室外的女秘书通报了叫进去。门打开,我实在愣了一下,办公室里并不只方微舟,连同公司的李总经理也在,以及陆江。
李总整个胖墩墩的,安坐在办公桌前面的沙发上,喝着一杯茶。那茶可能很烫,这样冷的天,他喝得满额头都是汗。陆江却站着,面着门这里,他看我与周榕俊进来,那一眼像是凌厉似的。
方微舟同样站着,靠在办公桌前,他朝我这头望来,口吻平淡:“关上门。”
同时轻砰的一声,在后面的周榕俊已经去将门关起来。我顿了顿,对着方微舟:“方总,找我来有什么事?”
方微舟略侧身,拿起他桌上的一份文件:“之前你叫周榕俊去谈的合约被退回来了,并且那边对我们似乎也很不满意,甚至考虑以后不和我们合作下去。”
我愣了一下,掉头去看周榕俊。方微舟说的是与H市一家关系很老的厂商的新合作案,因不是第一次合作,相当默契,谈起来可以非常快。对方负责人张总也是爽快的人,我才放心交给周榕俊去办。周榕俊一次也不曾表示过有问题,又那边也没有不好的反应传出来。
周榕俊对上我的目光,低下了头,那耳朵到脸颊都是通红的。这时陆江走近去拿走方微舟手上的文件,朝我一递,道:“萧经理,我想你最好自己看看怎么回事。”
我接过来翻了翻,实在不知道能怎么说了。周榕俊这方面不注意得罪了张总,却要让公司整体营利上不知道受到多少损失。可更要寒心的是已经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了,他提也不提。
张总是老江湖,不到最后一刻不发威。听到陆江又道:“你们这个周榕俊脾气真是够硬,叫喝几杯酒,应酬过去就好,又张总已经给台阶也不下,那么多人面前,一个面子都不给他。这种情形下,还好意思谈条件签约,真行!”
当着周榕俊的面,陆江说这些话的怒气还是对着我。我无法推诿,周榕俊仍旧不吭声,尽管他的脑袋低得不能再低了。我合上文件,开口:“照理这是我该负责,也要怪我没有做好管理。我亲自去一趟道歉,重新谈过。”
周榕俊马上抬起头,嗫嚅似的道:“我,我也去。”
陆江脸上挂起一丝像是嘲讽地笑。他大概还要说什么,沙发上的李总拦住了。李总倒是真正笑咪咪的:“本来我说这是小事,道歉就好了。”就朝我看:“那萧经理你要亲自去一趟就好了,人家张总是大器的人,你以前也接触过,是知道的嘛。反正要辛苦你了。但是我想啊,这小子你别带去了,万一造成反效果,不好。”
周榕俊仿佛不平,我瞥去一眼,他马上阖住嘴。我掉开眼,去望方微舟,他一直不说话,不知道他在这件事真正怎么想。他始终维持着那一向的冷的神气,大概同样认为是我的错误。
我顿了顿,道:“这的确是我的过失,本来就该我去一趟。”
陆江看看我,神色稍缓,便点头,道:“那好吧,你就去,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解决了。”
我不能不从。突然方微舟开口:“这次我也去一趟。”
我怔了怔。不只我,其他三人也都是想不到。陆江抱起两手臂皱着眉,他看了看我,又去看方微舟:“为什么?”
方微舟道:“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监督不周,我这里的责任不能推掉。”顿了顿:“况且比起萧经理,我和张总接触更多,比他更知道脾气。”
陆江仿佛还是很不赞成,倒是李总附和着:“你说得对,以前你跟他往来最多,关系也熟了,有你一起去,这也是最好了。”
方微舟略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
陆江听见这么说,像是不便多置喙了。他松开两手,向方微舟道:“既然你要一起去处理,我就更放心了,我回我那里了。”就走了。只是经过我的时候,他依稀看来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总站起身,也朝方微舟告辞。他过来我这里,拍拍我的肩,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仿佛去看了一旁的周榕俊,“教教他,以后别太冲动。”
我扯了扯嘴皮。李总出去了。我与周榕俊还站在方微舟的办公室里。方微舟对我看来:“东西准备一下,明天就去。”就走到他的办公桌后坐下:“你们可以出去了。”
我跟周榕俊才走。
过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周榕俊低声:“经理,我很抱歉。”
我道:“没事。”看看他,“不过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榕俊默了一下,“我找过张总道歉,他和我说没事,还很客气的,之后去谈,也没有什么不对,我不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可感觉得到那挫折。我也不问了。真正不能怎样怪他,那边我亲身接触过,每次也要按捺脾气,倒不是对方要求了非常不合理的事,而是那种气氛,对方是一派轻松提出合理范围的要求,可绝对不会轻松,玩不起来的人,简直不用去到面前谈生意。倒是我才想起来,最早一次,张总那方面的事交到我手上来,领着我怎么做的还是方微舟。
其实准备也不必太准备。之前周榕俊做的东西,我也有一份,中间的协调也不是完全没有参与。同样的内容当然不行,虽然方微舟他们都心知肚明那边的挑剔并不为了这缘故。我还是重新研究了。
周榕俊一定要帮忙作个弥补,我也不与他客气。周榕俊是真正想做出成绩,只是年轻,很多事情有时看待太认真。我看着他翻数据,将内容逐条理解,突然有点感慨起来。当年方微舟看着我,会否好像现在我看着周榕俊一样?我倒是很缅怀我的以前,现在做的比从前多了,权责也大,压力也更重了,对事业的热情却下降。或者也因为做得习惯,逐渐麻木?想起来不只感情,别的什么事情一旦习惯,以后也不一定更好。
我还是加了班。本来周榕俊也说留下来,可手机频繁地响。他接听的口气带着几丝安抚,又有点没办法似的。等他挂断,我问:“女朋友?”
周榕俊不好意思地笑笑:“嗯。”看看我,又道:“她父母来这里玩,本来我们说好一块去车站接人,不过……”
我笑笑:“好了,回去吧。”看他像是要推辞,抢白道:“我也想走了。不要紧,剩下没有多少了,我回去再做就可以。”
周榕俊仿佛踌躇,不过还是去给他女朋友打电话。走前,他带着腼腆似的对我道:“经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父母,我,我想着真有点紧张。”
我不禁好笑,可越看他那紧张的